这不是我要的忠犬(零落成泥)

这两个人各怀鬼胎，偶尔对上视线时，都很快转开。
离开帝都的地域范围不久，再经过了数个村庄，当日下午众人便到了奥留斯森林边的一个名为斯帕诺的小镇。
斯帕诺镇人口不过千，可因为魔王现身的流言，这个小镇非常热闹，四处可见魔法师打扮的人，还有一些看似佣兵的人经过。
希莉亚本是掀开车帘看着外头，然而在看不到不远处的一群人时她突然缩回了身体，与此同时，本在外面的小黑如同泥鳅似的钻进了马车里。
希莉亚看着小黑，小黑也看着希莉亚，她就知道自己没看错。
艾伯特看到一人一兽的异状，挑眉问道：“怎么了？”
希莉亚简单地解释道：“小黑是我从一个佣兵团手里救下的，当时我不承认藏匿了小黑，对方也走得很干脆，现在我要是带着小黑遇上他们，就有点尴尬了。”
艾伯特点头道：“为免节外生枝，确实要藏好。”
他默默考虑着，如果让那个佣兵团发现他们干扰一下行程是否可行。
另一边，白色长袍从头遮到脚的一行人在路边盯着前方，为首者正在听身边人低语：“泉长老，那个人就是曾经闯进我族禁地的人类魔法师，他当初跟那个叫希莉亚的大魔导师一起离开，现在马车中的应该就是那个大魔导师。”
他说着话，头微微抬起，露出一张美丽冷漠的面庞，正是曾跟希莉亚有过来往的精灵翎。
泉长老手中握着魔杖，那手白皙而纤长，也就只有精灵才能在二百九十岁的高龄还维持这样年轻美好的状态。
他那冷淡的声线比翎还有过之：“跟紧了，弄清楚她的同行者都有谁。”
翎恭敬地应下。
泉长老率先离开，而翎则留下，谨慎地跟上希莉亚一行人。
他记起希莉亚曾询问迪安魔王城堡的位置，因此听说魔王现身的消息之后，他们才会来此碰碰运气，没想到只是等了一天就遇上了她。
先前他拿着两把“春之神的恩赐”回去族里，从族中长老那里才得知真正的春之神的恩赐中暗藏玄机，他从希莉亚那里换来的那把匕首才是真的。可问题是，匕首暗格里却是空的，里面藏的东西已被人取走。
“春之神的恩赐”上一任的主人是希莉亚，他们当然要来找希莉亚要个说法。
希莉亚乘坐的马车在镇上最好的旅店停下，车上的人依次下车，往旅馆里走去。
翎看了会儿，除了银发的年轻男人，其他人他都认识。而那银发男人看气质非富即贵，似乎是个魔法师。
在一行人入住后，翎见看不到他们了才进入旅店，从刚才接待他们的旅店工作人员口中打探他们的事。在金币的帮助下，他轻易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
从他们的言谈中可以得知，他们来自帝都马耳他城，而那银发男人名叫艾伯特，但姓不知。
翎迅速回了自己族人落脚的旅店，将自己得知的消息回报给泉长老。
泉长老沉默了片刻说：“来自帝都，名叫艾伯特的银发男人，应该是大魔导师艾伯特·奥尔德雷德。”
精灵看不起人类，但人类中的大魔导师，他们却很关注。曾经精灵中有一族围攻帝都，却被大魔导师打败，这是精灵们的耻辱，但因为不是他们这一支精灵的事，他们并不曾想过报仇，且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但熟知人类中的大魔导师，以免为自己族群带来灭顶之灾，却已成了他们的行事准则之一。
这事倒不算令人意外，大魔导师跟大魔导师一起行动，再正常不过。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就要多面对一个强劲的敌人，在“讨说法”的方式方法上必须多加注意。
泉长老是大魔导师，这一回他们出来，除了泉长老之外，还有两个魔导师，以及包括翎在内的四个高级魔法师。这一队人无论怎么看都算是非常强大的力量，然而如今对方又多了一个大魔导师，就无法硬来了。
泉长老忽然问道：“翎，你认为那个叫希莉亚的大魔导师怎样？好说话吗？”
翎一愣，忍不住回想起跟希莉亚有关的那些画面，他发现有些难以形容她。
有时候她很难缠，没有一个大魔导师该有的气度，可有时候她又很好说话，似乎没有什么坚持。
总体上来说，她并不像他心目中的大魔导师。
“翎？”
见翎陷入沉思，泉长老挑了挑眉。
翎回神，迟疑着说：“我认为可以尝试先找她谈谈，或许还要准备好交换的东西。”
他想起当初希莉亚就是用“春之神的恩赐”把迪安那个人交换走了。在他眼中，“春之神的恩赐”比迪安有价值太多，但她似乎并不在意，也或许是她早知道“春之神的恩赐”价值所在，取走了最重要的部分，才愿意将剩余没价值的部分拿来交换？
泉长老点点头：“对方有两位大魔导师，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
世人皆知精灵冷漠高傲，却不知他们的这种态度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如果是普通人普通魔法师，他们当然端得住这样傲慢的面孔，可若换上大魔导师，却确实要好好考虑了。
他说完看向翎：“你跟她认识，就由你先上门探探她的口风。”
翎低头应下：“是，泉长老。”
另一边，希莉亚一行人已经在短暂的修整之后开始寻找关于魔王的线索。
或许是因为最近来找魔王讯息的人大幅增多，旅店的工作人员说起魔王相关信息井井有条。
首先是关于魔王信息的来源，确信是一位侥幸逃脱魔掌的魔法师，他自称与同伴们去奥留斯森林中历练，结果无意间遇到了魔王，那魔王将他的同伴们全都杀死，连尸体都带入魔王城堡中。他冒着风险悄悄跟上魔王，才将魔王所做的一切看明白，也从魔王城堡的模样上确信了魔王的身份。
不过，这位幸存的魔法师在散布消息之后就失踪了，想要从对方口中询问出更多信息却是不可能了，甚至连这样一个魔法师是不是真的存在也无法证明。
也因为如此，来斯帕诺镇的人对于魔王重新现世的消息有信的，有不信但来凑热闹的，还有半信半疑的。
别人怎么想希莉亚管不着，见过魔王城堡的她本人对此是信的。
除了魔王消息的源头之外，还有一些关于魔王城堡的小道消息，据说这几天有人在进入森林后看到了魔王城堡，跑得快才没有被魔王抓住。但目前为止，没有听说过有哪个人是真的被魔王抓走或杀了，因此镇上的人暂时还没有恐慌到要逃走。
五百年没有魔王现世，对于“魔王”，民众们普遍失去了那种理应有的恐惧，反而看起热闹来。
希莉亚看到在魔王城堡就在边上的传闻中还能继续安安稳稳地做生意的镇民们，不禁感到万分佩服。
虽然她曾杀过魔王，但也不得不说一句，上一任魔王确实有成为魔王的资格。
这一任魔王在她上回遇到时应当还很弱小，不知道现在发展成什么样了。想来，真遇上了就算她打不过，艾伯特也不会有问题。
希莉亚正在思索着是不是该去奥留斯森林里碰碰运气，就见旅店门口有一人走进门来。
那人起先戴着兜帽，将全身都笼罩在白色长袍之下，等到了近前，他脱下兜帽，她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翎？”她略微有些诧异。
随即她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翎顶着希莉亚身边几人或淡漠或充满了敌意的视线，正色道：“希莉亚阁下，想必您很清楚我为何而来。”
希莉亚摇头：“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么会清楚呢？哦，是为了当初交换迪安的事吗？”
她笑了笑：“正好，迪安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你想退回当初的交易我非常赞成。”
她说着伸出手来，显然是想要回当初换了迪安的匕首。
迪安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逍遥了那么久，怎么又重新陷入当初的困境之中了？
“希莉亚阁下，我替你照顾了那么久的小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怎么能卸磨杀驴呢！”
迪安话刚说完，原本舒舒服服窝在他怀里的小黑立即挣扎着跳下地，窜到希莉亚脚边蹲好，从来没让迪安照顾过似的。
迪安：“……”这忘恩负义的狼崽子！

第41章 热闹
迪安也就在心里骂骂小黑的绝情, 至于希莉亚……他觉得她一定是在开玩笑！她怎么可能那样对他呢！
下一刻只见那个精灵克制着情绪道：“确实跟‘春之神的恩赐’有关。”
翎那双翠绿色的眸子紧盯着希莉亚，声音略微紧绷：“您一定发现了那把匕首中的暗格吧。”
翎说完后便抿紧了唇，他已经做好了希莉亚会全然否认的心理准备。
希莉亚先弯腰摸了摸小黑的脑袋, 笑看了迪安一眼, 才对翎说：“是啊，我还以为你们会找来得更早些呢。”
说完, 她从空间袋中取出了之前从暗格中找到的魔兽皮递过去。
翎傻了似的看着希莉亚递到眼前的东西，好半晌才说：“这是……暗格中的东西？”
“不然呢？”希莉亚扬了扬手臂, 示意翎赶紧接过去。
里面的禁咒, 希莉亚早就誊抄了一份, 这份原始的还给他们也就是了。她接下来还有事呢, 懒得跟精灵们多纠缠。
“你就这么给我了？”
翎不可思议地说, 甚至连敬称都忘了。
他来之前早就做好了一番心理建设，想好了该怎么委婉拒绝希莉亚所提出的苛刻要求，并促成双方都能接受的交易。
哪知她根本不按照常理出手, 他要，她就给了。如此干脆, 那最初她又为什么要拿走？
翎此刻不禁怀疑起希莉亚给他的根本不是暗格中的东西, 她是在拿别的东西糊弄他。
但他知道现在不能挑明, 他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承认她拿走了暗格中的东西, 以此为前提后续泉长老才有回旋操作的余地。因此在希莉亚不耐烦之前, 他接过了她递来的东西，决定拿回去先让泉长老看看。
希莉亚缩回手拍了拍，微笑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她当初拿了这个，一是想记下上面的禁咒，二是为了报复坑他们一回，而现在她禁咒已经另外誊抄, 也使得他们花费时间精力追寻她而来，再加上现在她还有要紧事，也就痛快地给了。
听到希莉亚的逐客令，翎点点头，转身便走。
打发走翎之后，希莉亚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们，微笑道：“我们去森林里看看吧。”
希莉亚一行人跟翎是前后脚出了旅店，不过二者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翎很快与自己的族人汇合，简单说了下跟希莉亚见面时的情况，将那张魔兽皮交给泉长老。
泉长老接过魔兽皮打开，仔细地看了一遍，几乎立即确信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他沉默良久才确认般问道：“她什么条件都没提？”
翎也不是蠢人，见泉长老的态度与话语内容就明白了他之前的猜测有误，希莉亚给他的竟然真的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没有。”翎认真回忆着希莉亚之前的神态，迟疑道，“她非常干脆，好像是想快点结束这事……或许她是急着想去寻找魔王的踪迹。”
他们来这里碰运气，不就是知道希莉亚在找魔王吗？
泉长老点点头，沉吟片刻微笑道：“那么作为交换，我们也该伸出援手。”
森林中时不时能见到人影，这些人目的各异，不过碰到魔王城堡却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希莉亚一行人在林中行走，像他们这话团体行动的并不少见，因此他们这几人并不突兀。
“这里有这么多人都没找到魔王城堡，恐怕它还在很深的位置呢。”迪安看了看周围的人影说道。
维特心里想，那是自然。
他之前利用魔王城堡将自己送回蔷薇庄园附近，再让魔王城堡回到了奥留斯森林中，但当然不是原来的位置，而是更深处。那之后他还没有机会再做什么。如今看到这样大规模的搜寻，他很担心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现了魔王城堡。
他倒是不怎么怕发现者会对魔王城堡造成伤害，但魔王城堡被发现位置本身就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艾伯特望向远方，他本可以提议从空中寻找魔王城堡，那可比现在快多了。
但他有私心，因此并未提起，他知道希莉亚目前还无法靠自身长时间飞行，而他“身体不好”，她当然不会提出让他带她。
希望这一任的魔王可以聪明一些，逃得远远的，别让希莉亚抓到。
听到迪安的话，希莉亚点点头：“新一任的魔王还挺狡猾。现在这些人大张旗鼓地找他也不一定是坏事，只要他别知道我在找他就行了。”
维特低着头心想，他已经知道了……
希莉亚倒也没想过今天出来就能找到魔王城堡，最初目的只是出来探探情况，找得比较随意。
随后她就看到了在镇上看到过的魔狼佣兵团一行人。
希莉亚发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她，两方几乎是正对地打了个照面。
而这时候，小黑正因为跟迪安玩闹乱跑而被希莉亚拎着脖子教育，因为它长大了不少，希莉亚拎得很是吃力，看它老老实实低头认错，她正打算放下它。
曾经说没见过的黑曜魔狼幼崽就在自己手中拎着，希莉亚看到魔狼佣兵团的团长莫顿时立即就被尴尬淹没了。
莫顿看到希莉亚的时候愣住了，他的目光从黑曜魔狼的幼崽身上划过，落在他曾打算暗杀的艾伯特身上，瞳孔微缩，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他们打算暗杀艾伯特的事，对面的人不知道，所以他无须心虚，但，他曾跟晨曦天使因为黑曜魔狼幼崽的问题而起过小小的冲突，当初还是因为认出她就是晨曦天使才令他们这一行人逃过一劫。
他不能让对面知道他认出了晨曦天使，毕竟晨曦天使的画像可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他甚至怀疑就只有他祖先偷偷画的那幅画像留存到如今。
那么他们曾经因为黑曜魔狼起冲突，在他看到她果真拥有黑曜魔狼的情况下，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显得很可疑？
莫顿心思转过一大圈，慢吞吞走上前，笑吟吟地说：“阁下手中这只狗长得可真好看，不知您愿意割爱吗？”
希莉亚：“……”
而她手中的小黑则真实得多，直接冲着莫顿龇牙吠叫，毕竟它现在有希莉亚撑腰，还有一个绝不会看着希莉亚吃亏的大魔导师艾伯特，它可不怕莫顿了！
“不愿意。”希莉亚先回答了莫顿的问题，才抖了抖小黑说，“你看这是条狗吗？”
莫顿额头冒出一丝冷汗，强作镇定道：“不是吗？”
希莉亚实在拎不动小黑了，赶紧把它放下，它一下地就立即躲到希莉亚腿后面，探出一颗小黑头盯着莫顿。
她也懒得去探究莫顿的真实想法，既然他愿意称小黑为狗，那就是化解了尴尬，她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她微笑道：“没错，它就是条狗。诸位也是来寻找魔王的吗？”
莫顿迟疑一瞬，注意到“也”这个词，他摇头道：“不是。我们来找别的。”
既然晨曦天使是来寻找魔王的，他当然不能跟她一个目的，更何况他们确实也不是来找魔王的。
希莉亚猜测莫顿是为了消除她的敌意才会否定，她也没有戳穿他，提议道：“那么就此别过，各找各的？”
见希莉亚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莫顿也松了口气，露出笑容道：“祝阁下得偿所愿。”
他正打算走，忽然看向一旁，有一行人走近了。
希莉亚等人也跟他一样看向那个方向，树林后走出一些穿着帽兜的人，希莉亚正觉得这装扮眼熟，就见他们除下帽兜，露出特征鲜明的脸。
莫顿自认跟精灵没有多少交集，那么他们来找麻烦的对象一定不是他，而是晨曦天使。既然他都已经跟晨曦天使道别过了，那么他们只要转身离开，这些傲慢难缠的精灵就与他无关了。
莫顿还没有将行动付诸实施，却听领头的精灵看着希莉亚微笑道：“希莉亚阁下，听闻你正在寻找魔王，我们愿助你一臂之力。”
莫顿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说话的精灵，为这精灵语气的和善而吃惊。
这还是傲慢难缠的精灵吗？

听到精灵的话, 希莉亚眉头一挑。
她还以为东西还了，这事就了了呢，没想到精灵竟然还懂知恩图报啊？
希莉亚想了想也没拒绝, 微笑道：“那就辛苦几位了, 不知您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