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他跟梁陆东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传说中心肠歹毒的麦康小梁总。
书燃这样简单的女孩子,纯粹而美好,没什么背景,让她跟周砚浔在一起,宋裴裴实在不放心。
吃亏是小,她只怕,燃燃会把一生的幸福都搭进去。
窗外,天色逐渐放亮。
书燃看着自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角天光,缓缓说:“裴裴,你看见衣柜里那件外套了吗?不论周砚浔在外人面前什么样,他给我的只有用不完的温柔。想要被他喜欢很难,想要不喜欢他更难。”
宋裴裴不太擅长分析感情,叹气说:“算了,还是睡觉吧,把烦恼留给明天!”
书燃闭眼躺了会儿,头还是痛,宋裴裴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要止痛片和感冒药。
这家酒店服务很好,送药时居然附赠了一份早餐,热粥温水,以及一份口感甜糯的点心。
宋裴裴开门时都愣了,服务生没多解释,只说了句“祝您早日康复”,便转身离开。
食物摆到茶几上,书燃闻见味道突然觉得好饿。她下床走过来,发现蔬菜粥里加了少许牛肉,没放胡萝卜,是她喜欢的口味,还有那碟椰汁千层糕。
书燃想到什么,握着小汤匙的手指不自然地颤了下,“我们只是普通客人,酒店不会细心到这种程度。”
宋裴裴不太懂,眨了下眼睛。
在弈川,偌大的城市,会这样细致照顾她的人只有一个——
“是周砚浔。”书燃很轻地说。
周砚浔抵达酒店的时候,天还没亮。
领班收到上司的消息,知道这位姓周的先生是老板的朋友,须得小心对待,于是主动迎上来,笑容满面地说:“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这个时间,酒店大堂一片空旷,周砚浔坐在沙发区那儿,没说话,手指抵着胀痛的额角,用力揉了揉。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就像那天匆忙离开梁陆东的饭局赶往弈大,只是想去一个离书燃近点的地方。不见面也没关系,只要知道她还在,没有离开,他就心安。
朝她靠近,好像已经成为他的本能,无法抑制。
领班见状没再多问,让服务生给周砚浔送了杯咖啡,就去处理其他工作。
时间流逝着,天色变亮,马路上有车流声传来,一夜就这么过去。
周砚浔枯坐了几个小时,身姿依旧板正,仪态极好,不见倦色,只是冷淡,倨傲的感觉由内而外,贵气强烈。
两个值夜班的前台都是小姑娘,年纪不大,一直偷偷打量他,眼睛里有好奇也有惊艳。说话不方便,其中一个女孩就在手机上打字,之后用胳膊抵了抵身边的同伴——
【好像是来找1205的客人,那间客房住了两个女孩子。小情侣吵架吧?女朋友赌气跟闺蜜出来住酒店,男朋友过来哄人,这个时间肯定已经睡了,他不敢打扰,只能可怜兮兮地等着。】
同伴看了看她,觉得很有道理,也打下一行字:
【这么一说,感觉好甜啊!我也想要这种又帅又会哄人的男朋友!】
内线电话在这时响了,前台立即接听。
1205的客人需要感冒药,领班将这一信息转达给周砚浔,周砚浔思考一瞬,让他们不仅备了药,还备了一些暖胃的餐点,一并送上去。
领班训练有素,很快处理好,试探着问:“要告诉1205客人您在这里等她吗?”
周砚浔的目光落向窗外,朝阳初生,天地清澈,他摇摇头:“算了,不必。”
刚刚吵过一架,这种时候,就算见了面,也难以心平气和。
感情太脆弱,经不得一再伤害。
他知道她还在这里,一切平安,就够了。
周砚浔又坐了一会儿,喝空那杯冷掉的咖啡,起身离开。前台两个小姑娘注意到他的动作,互相对视一眼,都有点疑惑——
等了这么久,不见一面就要走吗?
书燃有两份兼职要做,宋裴裴特意选在周末来弈川,原本的计划是趁书燃双休,玩两天就回去。现在,书燃跟男朋友吵架闹翻,裴裴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待着,又多留了几天。
白天书燃去辅导班上课、做家教,宋裴裴出门逛逛景点和网红店。晚上两人一道吃饭,然后回酒店追剧吹空调,忙忙碌碌的,倒也充实。有好朋友作伴,书燃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不再低落。
就这么过了三四天,书燃做完明天上课要用的PPT,关掉电脑,和裴裴一块用iPad看综艺。热闹的音乐声充斥房间,宋裴裴喂她一颗车厘子,书燃没胃口,摇头拒绝。
裴裴说:“马上就要到年底了,我哥催我回家,你呢?什么打算?”
书燃要等到辅导班放假才能回去,但是……
“你跟周砚浔就继续这么僵着?”裴裴又说。
那天,书燃猜到给她送药和餐点的人是周砚浔,迟疑片刻,披上外套去了楼下大堂。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敞开,一眼就看到周砚浔坐在沙发区那儿。
他身后有一扇窗,望出去,朝阳迤逦,衬着那张五官立体的俊逸面孔,显出几分罕见的清绝,分外出尘。
“真是他!”宋裴裴惊讶,拉着书燃躲在角落里,小声说,“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呀?”
书燃抿着唇,思绪有些乱,不等她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走过去,周砚浔忽然起身,同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之后,推门离开。
离得远,话音断断续续,书燃隐约听见,他说的是——
“如果1205的客人再问你们拿药,无论什么药,都立即通知我。”
书燃睫毛轻颤着,心头的滋味太复杂,正映着那句歌词——
“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间。”
宋裴裴点了点屏幕,将综艺暂停,房间里安静下来,她说:“周砚浔怎么知道我们住这家酒店?甚至连房间号都知道。你告诉他的?”
书燃摇摇头,“我没说过。但是,弄清这些小事对他来说并不难。”
裴裴单手撑着脸颊,“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说‘想要不喜欢他是件困难事’了。”
那样清绝的一个人,皮囊精致,气质出尘,背景深不可测,本该对万物都漠然,偏偏动了心,于是,心甘情愿地交付出一切偏爱与温柔,能给的都给她,唯恐给的不够多,不够好。
这样拼尽全力的喜欢,没人能拒绝,能够守住本心毫不动摇。
裴裴这几天冷眼旁观,也不由叹息——若能一直到老还好,否则,经历过周砚浔,还怎么去爱别人。
周砚浔的外套还挂在酒店衣柜里,书燃目光移过去,静静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裴裴替她犯愁:“你们两个总不能一直谁也不理谁吧?难道要分手。”
书燃根本没听清裴裴说了什么,下意识地应了句:“不分手。”
她不要分手。
可是,不分手又该怎么办呢?
书燃收回目光,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上置顶的那个人,鼻尖微微泛酸。
她第一次谈恋爱啊,也是第一次跟喜欢的人吵架,还吵得那么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谁能帮她出出主意……
又过几天,裴裴在家人的催促下回了赫安,书燃办好退房,正要回宿舍,接到一通意想不到的来电——
窦信尧的前女友。
第50章 温柔
书燃讨厌窦信尧, 对茉莉的印象倒不坏,看到这个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诧异了一瞬, 但是并没挂断,接了起来。
茉莉不仅是个自来熟, 性格也很爽利,信号一接通,她开门见山,问书燃愿不愿意接个兼职,做妆面模特。
书燃愣了愣。
茉莉有个关系很铁的朋友是化妆师,自己创业,弄了个妆造工作室, 主要做婚礼跟妆和新娘妆。本来约好了一个模特来拍宣传照,结果那人跑去度假,爽约了。
快过年了, 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休假状态,回老家的回老家,旅行的旅行,临时模特不太好找。茉莉为人仗义, 见不得朋友着急,她翻了翻通讯录,看到书燃的名字,眼前一亮。
小姑娘模样清秀,气质也好,拍出来的片子一定很有氛围感。
抱着一线希望, 茉莉打来了这通电话。
书燃最近并不忙,裴裴回家了, 唐梓玥那边也开始休息,暂停了补习,只剩辅导班还有几节课没上完。
时间一宽裕,书燃总是想起周砚浔,手指反复点开微信,去看那个置顶的头像。
这些天,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过。
像是在僵持,又像是都在无措,伤人伤己的话说得太多,千疮百孔,和好就变得格外艰难,不知该如何迈出那一步。
书燃睡不着,给裴裴发消息——
书燃:【我终于明白那句老话是什么意思了。】
裴裴:【?】
书燃:【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书燃:【老祖宗诚不欺我。】
裴裴:【……】
裴裴:【我见过吵架伤心的,还是头回见到吵架伤脑子的!】
胡思乱想的后果就是整夜失眠,昏昏沉沉,影响白天的状态。
书燃正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就接到茉莉这通电话。
茉莉语速略快,带着一股子江湖豪气,说:“放心吧妹妹,茉姐绝不会让你白帮忙,付钱的,按时薪计算,还管饭,中晚两餐,加一顿下午茶。”
书燃被她逗笑了。
两人约好,下午一点在工作室碰头,茉莉给了书燃一个地址,还把化妆师朋友的微信名片推了过来。
化妆师也是个女孩子,名字略中性,叫章游,工作室就叫“YOYO-STUDIO”,在CBD那边的窄巷里租了间商住两用的轻工业风的loft。
书燃打车过去,下车时看到茉莉在路边等她。
茉莉今天格外素净,白卫衣外罩一件短款的深色羽绒服,没化妆,素颜很干净,如果去掉手上那根烟,很像没出象牙塔的学生。
书燃有点新奇,多看了她两眼。
茉莉抖一下烟灰,挑着眉:“换了个风格,认不出我了?”
书燃笑笑:“茉姐什么风格都好看。”
茉莉嗤笑:“虚伪!”
上楼之后见到章游,也是个很酷的小姐姐,素颜短发,没什么表情,话也不多,锁骨和手臂上有线条浓重的纹身。
房间里侧的沙发上坐着穿工装裤的年轻男人。
章游指了指那人,对书燃说:“陈景驰,帮我拍片子的摄影师。”
书燃伸手同陈景驰握了握,不知是不是错觉,陈景驰似乎盯着她看了数秒,之后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目光。
做造型是个挺枯燥的过程,单是唇妆可能就要涂上半个小时,细碎又繁琐。书燃不习惯玩手机,就发呆放空,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上课时讲过好几遍的物理题,一会儿又想快过年了该给外婆和樊晓荔买什么礼物,想得最多的还是——
周砚浔、周砚浔、周砚浔……
他在干什么啊?还在生气吗?
那天她是不是让他很伤心……
可是,她也很伤心啊,不能再来哄哄她么……
出了会儿神,书燃隐隐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眸往镜子里瞥了眼,刚好和陈景驰的视线对上。陈景驰手上拿着杯咖啡,敬酒似的朝她举了举,笑了下,神态有些轻浮。
书燃皱了皱眉。
正在帮她弄睫毛的章游动作一顿,“我弄疼你了?”
“没,”书燃立即说,“不疼。”
陈景驰第三次看她,是在书燃做完造型准备往拍照区走的时候,陈景驰背倚着水泥砌成的工作台,单手提相机,目光很直白地在她身上打量着。
书燃心里装着和男朋友吵的事儿,本来就烦,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在看什么?我哪里不合适吗?”
这话一出,无论是在一旁翻杂志的茉莉,还是整理化妆箱的章游,都看过来。
陈景驰笑了声:“看上去那么温柔的小姑娘,好像连骨头都是软的,实际上,脾气不仅大,还挺倔,真是让人意外。”
茉莉琢磨了一下,“你们见过啊?”
“周砚浔收拾徐墨谦那天,”陈景驰看着书燃,“我也在那间包厢里,我还劝他不要太过分,谈家也不是好惹的。”
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对书燃来说都是灾难,她不愿细想,对和徐墨谦有牵扯的人也没什么好印象,语气平淡地说了句:“希望你拍照的水平和交朋友的水平有本质上的区别。”
别烂得不相上下——这一句她没说出来,不过,意思已经有了。
茉莉没想到书燃还有牙尖嘴利的一面,“我曹”了声,笑得肩膀直抖。
陈景驰没生气,只是笑,他说:“我就是个‘蹭局’的,跟徐墨谦根本不熟。”
书燃没兴趣跟他多聊,走到拍照区那儿,环形补光灯立在一侧。
陈景驰打开相机的镜头盖,漫不经心似的说了句:“不过,因为周砚浔一句话,我对你倒是印象深刻……”
书燃扭头看他。
陈景驰笑得有点坏,“好像只有提到他,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啊。”
耳环松了,书燃抬手扶了下,同时,听见陈景驰这句话,她不由皱眉。
陈景驰手里的相机在这时“咔嚓”一声,“这张不错,那股倔劲儿特别勾人。”
章游和茉莉凑过来看屏显。
陈景驰的目光却离开相机,落在书燃身上,继续说:“当时我以为周砚浔火气冲天,是因为谈斯宁,据说这俩人是发小,认识好多年了,看到朋友被一个人渣作践,确实忍不了。
“但是,”陈景驰话音转了下,“你包厢离开后,周砚浔对徐墨谦说了一句——跟我女人说那种话,你就该死。”
书燃心口一跳。
“他的,女人——可真暧昧。”陈景驰唇角勾着,故意问,“说的是谁呢?是你吗?”
书燃没做声,目光不自然地移了下,看向角落里的一支花瓶。
相机再度“咔嚓”一声。
陈景驰看着显示屏,露出满意的神色:“真神奇啊,提到周砚浔,你就会变得很漂亮,像个——”
话音顿在这里,故意不说完。
直到书燃朝他看过来,陈景驰勾着唇,继续说——
“真正的新娘。”
化妆加拍摄,一共进行了将近五个小时,停下来时,书燃脖子都僵了,脊背也是紧绷的。章游看过原图,对效果很满意,把片子交给陈景驰拿去精修。之后她在微信上给书燃转了今天的工资。
陈景驰把器材搁进相机包,不知怎么想的,凑过来要跟书燃加微信。这人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一股不着调的味道,书燃没迟疑,很干脆地拒绝了。
茉莉咬着烟,两手搁在口袋里,对陈景驰说:“还没看出来么,这姑娘外柔内刚,看着像草莓大福,实际上,冰皮底下裹的是铁板,脾气很硬的,不好惹。”
陈景驰讨了个没趣,耸耸肩,转身走了。
“合作很愉快,”章游过来跟书燃握手,“多谢你的帮忙。”
“不客气,”书燃笑了笑,“我也多了笔收入。”
她拿出手机准备叫车,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雪,风也冷得厉害。
“这鬼天气,”茉莉看了眼窗外,对书燃说,“估计不太好打车,留下吃个饭吧,等雪停一停再走。”
Loft商住两用,有厨房,章游从冰箱里翻出些食材,加上泡面什么的,弄了个简易的番茄小火锅。书燃挽起衣袖,帮忙洗菜收拾。
食材备齐,水烧开,热气咕嘟咕嘟地冒,看着特别暖和。
地上铺了地毯和垫子,三个女生绕着茶几席地坐下。书燃吃东西的样子很秀气,小口地咬,碗筷之间几乎不会发出声音,偶尔用手指勾一下耳边的碎发,露出白莹莹的侧脸。
章游喝了口水,多看了她几眼。
茉莉边吃边按手机,忽然有些激动地用胳膊抵了抵书燃:“妹妹,你看这个,是不是那个谁……”
书燃不明所以,搁下筷子,探头看了眼。
是一段视频,发在一个什么蹦迪群里,看背景,是E.T.那家夜店的某条走廊。
周砚浔背对镜头,单手扼住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说了句什么,电音太吵,实在听不清。那人瘫倒,周砚浔余怒未消,在那人肚子上又踹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