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会的。”赤司征十郎弯眼笑起来。
——不过,即使理解了他们之间存在这种没有亲缘纽带的亲缘关系……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黄濑凉太。
——可说到底还是个外来人。
如果是莉绪的亲生父母兄弟姐妹,赤司征十郎还能够说服自己不要在意。
和他不一样,莉绪是要与她的家人相处的。
他没有任何理由与立场去对此感到吃味。
可黄濑凉太就不一样了。
虽然黄濑凉太的存在是基本合理的、安全的、对他而言没什么威胁的。
但赤司征十郎还是很难平淡地看待“女朋友要把宝贵的精力和时间放在他人身上”这件事。
又或者说,哪怕莉绪投入精力的对象不是黄濑凉太,随便换成任何人,吝啬的、从小就被教育要计较得失的赤司征十郎都会感到无比介意。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看着面前重新振作起来的黄濑凉太,赤司征十郎低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抱歉,刚才好像有点逞强了。”
赤司征十郎放低声音,虽然以前从没装过病,甚至还会带病上课,但很难不承认他第一次装病就装得这么逼真——至少莉绪信了。
“忽然有点不舒服,可以麻烦莉绪帮我去附近的药店买点头疼的药吗?”
“头疼?是刚才出去买东西的是时候不小心吹风着凉了吗?”
全自动帮他找好借口的女孩脸上露出担忧,这让赤司征十郎的心中不禁产生了极大的愧疚。
“再坚持一下,我现在就去买药。”
然而她对此无知无觉,只是很快站起身,迅速离开了餐厅。
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跟她说谎。
他在心里叹着,感到两道笔直的不加任何遮掩的视线望了过来。
被黄濑凉太死死盯着的第三分钟,赤司征十郎收回了正看着面前沾满指纹的玻璃杯和划痕明显桌面的视线。
“你是来考察我的吧?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最好还是现在就说。”他对餐桌对面的人温声道,“要是再晚,莉绪就该回来了。”
从刚才就表现得有些坐不住的黄濑凉太:“……”
“因为你帮了我,所以姑且先跟你道个谢,谢谢你刚才买回来的东西,帮大忙了……”黄濑低声说着,然后他忽然反应到了什么,支吾了起来,“小莉绪……告诉你了吗?”
“不。她只说想让我也来帮你补习。”
“那你怎么知道的?”
“在一个已经有男朋友的女孩子身边自称‘双胞胎兄弟’的人,如果不是潜在的竞争对
手,那就只能是真的在把她当作自己的姊妹。”赤司征十郎微微挑眉,“你属于后者,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吗?”
“你说对了。”黄濑凉太也没继续掩饰,耸了耸肩,“该说不愧是年级第一名?居然不是一门心思死读书的类型,还真厉害……”
“需要我说谢谢夸奖吗?”
“没在夸你!!”
黄濑凉太有种自己被当成笨蛋对待的感觉,照理来说他是可以恼怒的,然而这种情绪却意外的没怎么冒头,或许是因为他没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又或许是因为他很清楚这是小莉绪喜欢的人。
本来还以为会是更冷血的家伙来着……
黄濑皱着眉,将眼睛撇到一边。
“冷血?”赤司征十郎却将他心里所想的复述了出来。
黄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我果然是个笨蛋吗?!
可赤司征十郎像是丝毫没有被冒犯到那样,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那么黄濑君自己的判断呢?”
“……什么?”黄濑凉太被这听起来无端的问题问得有点懵。
赤司便解释道:“你说了‘本来以为’,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有听说过关于我的事情?”
黄濑:“……”
赤司:“而现在你见过我本人了,所以我问你你自己的判断是什么——不过在此之前,要是你能告诉我冷血这样的评价是如何得来的就更好了。”
黄濑:“…………”
好崩溃!
他讨厌跟心思这么重的聪明人打交道!
黄濑凉太不想放弃思考,可他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小莉绪当时会对他说出“你绝对赢不了征十郎”这种话。
……诶?
说起来刚才小莉绪叫赤司征十郎的时候,是叫什么来的?
黄濑的思绪忽然就有些飘远,他的脑子在思考一件事,嘴巴却更加有想法地在回答赤司征十郎的问题。
“从哪得来的,你自己去学校论坛上看一圈不就知道了吗?说你主张驱逐学校里的流浪猫狗什么的,回帖都有好几百楼——你真的那么做了吗?”
他的思绪回笼,于是又开始对论坛上众说纷纭的问题感到好奇。
赤司:“与其说是驱逐,不如说是将那些可能会对学生造成安全隐患的流浪猫狗抓到后,送往了专门的收容机构。”
黄濑:“……???”
“论坛上的人都不知道吗?”
“如果想要了解,自然会来学生会或者像你这样面对面跟我问清楚——这是当时与收容机构签署的合同,有兴趣你可以仔细看看。”
赤司征十郎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
黄濑凉太低头那全是字的PDF格式的备份,只看了两行便感觉头晕目眩——明明写的全是日语,每一个平假名和片假名他都认识,可一旦凑起来,黄濑凉太便感受到了被英语长篇阅读理解折磨到痛苦。
“……算了,说实话我感觉你人还行。”黄濑凉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就是他对赤司征十郎的判断,但不能算是能跟他妹妹交往的认同!
“单凭流浪猫狗和卸妆水?你不会认为自己的判断依据太少了吗?”赤司又问。
“这些只是对你为人判定的一部分。”
黄濑凉太瞥了眼赤司征十郎,不太情愿地咕哝道。
“更多的,是看在你还坐在这里跟我对话的份上。”
“一般人都会觉得,我算个什么东西,和小莉绪又不是亲生兄妹,凭什么帮她把关交往的对象,对吧?”
黄濑凉太托着下巴。
其他人是什么样的,黄濑凉太不知道。
反正他自己觉得遇到这种荒谬的事情能保持冷静、对女朋友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还可以与制造出这种麻烦的始作俑者面对面聊上五分钟,就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的器度了。
可黄濑没把这话说出口,他才不想夸这个不知道从哪条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妹妹的男朋友”!
而赤司闻言同样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黄濑凉太居然是对自己的“烦人”有相当的自知之明。
“万一我是在心里这么认为的呢?”他觉得好笑,没忍住问。
“那无所谓。”黄濑耸了耸肩,“要认清一个人不能只看他怎么想,还要看他怎么做。”
他忽然就看起来不那么傻了,山吹色的眼睛明亮有光,他想起自己最近在各种论坛和社会新闻上看到的家庭事件,忽然愤慨无比,重重地哼了一声。
“不会哄老婆的老实男人,比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是个家暴男要好一万倍!”
不可能家暴、从不嘴上天花乱坠、更没有不会哄女朋友的赤司征十郎:“…………”
和莉绪说的一样,假如她真的和黄濑是双胞胎,一定会被人好奇这对双生子的智商是不是全部被分到了姐姐的身上。
家庭餐厅旁边就有一个小药店,但我从没自己在外买过药,总感觉有些不安心,跑到三条街外才找到一个看起来更大更气派的药店,看起来让人很安心很有保障的样子——虽然同样的头疼药,大药店比小药店的价格要贵百分之三十。
带着药回到家庭餐厅的时候,我发现黄濑不仅已经吃完了一个汉堡,还提前开始了补习。
练习册被摊开在桌上。
征十郎正坐在黄濑对面,笑容微妙的有些僵硬,而黄濑在征十郎的注视下,拿笔写字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
我:“……”
“赤司君。”我走到座位旁。
“欢迎回来。莉绪。”征十郎见我回来就站起身,让我坐进沙发里侧。
“我把药买回来了,你头还痛吗?”手里的塑料袋哗哗响着,“不疼的话就先不吃了吧?”
是药三分毒呢。
“已经不痛了,麻烦你跑一趟。”
“不会,你没有不舒服就好。”
我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征十郎,理好裙摆坐下,然后我看向黄濑——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这个家伙就在用一种很困惑的目光看着我。
“哪道题不会?”我问他。
“不会的我都找小——不对没有小——我都找赤司问过全部搞懂了……”
黄濑蔫蔫巴巴地回答,感觉他的魂都被练习题抽空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困惑看向征十郎,他对我笑笑:“可能黄濑君比较腼腆认生,听我讲题比较难受吧。”
我:“……”
认生腼腆……换别人我可能会信,但黄濑绝不可能。
我面无表情地问黄濑:“那要不要休息一下。”
仿佛失去了色彩的黄濑忽然坐直,宛如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见到了救命的绿洲:“要——!”
我:“……”
“那休息二十分钟再继续吧?赤司君。”
征十郎当然同意了。
我和他并排坐在黄濑对面,而黄濑继续瘫倒在草稿纸上——我觉得那些没有干掉的油墨会全部印到这个笨蛋脸上。
正当我这么想着,像是死了一般的黄濑动了动,缓缓抬起了脸。
他双目无神地望着我和征十郎,感觉脑子已经不在转了,全凭本能在活动。
“小莉绪……”
看来口头禅
也是他的生存本能之一。
“怎么了?”我问。
“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
我眨眨眼:“什么问题?”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叫赤司叫‘征十郎’吗?”
学傻了的黄濑茫然地看着我,嘴巴却还是动得比我伸过去的手快。
“为什么你现在不这么喊?”
我:“……”
——黄濑凉太你这个做题做傻了的大笨蛋!!!
我的手僵悬在半空,继续动作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就仿佛一只被树脂砸中的虫子,被牢牢地固定在一小方区域内。
我知道征十郎现在肯定在看着我。
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从黄濑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就开始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一片又一片又红又刺痒的痕迹。
我好希望自己能一瞬间汽化消失,又或者干脆就像被封在树脂里的小虫子那样沉睡个几万年然后人生重来。
总之怎样都好,怎样都比现在要好。
耶和华耶稣圣母玛利亚释迦牟尼各路神通大能们啊!
让我暂时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吧!
我想要暂时离开这个美丽世界的愿望落空了。
各路神明并没有听到并回应我的祈祷, 祂们一同默契地将弱小的可怜的无助的我抛弃了。
于是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要当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神明是不存在的,人类只能依靠自己活着!
记得小时候我在镜夜叔叔随手扔给我的一本医学相关的书上看到过, 书上说人在极度绝望、又或者遭受了来自外界的重大刺激的情况下,往往会触发身体的防御机能——比如说休克,再比如说选择性失忆。
实不相瞒,我现在真的很想失忆。
因为只要我失忆了, 我就可以忘记自己昨天在扔下一句“凉太你个笨蛋!!!”之后, 是如何凌乱地跑出家庭餐厅;忘记当时征十郎惊愕的神情;忘记征十郎一边喊我的名字一边在后面追我,而我则逃上了计程车……等一系列种种恐怖惊悚又羞耻的事件!
眼下、现在、此时此刻,距离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社死大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小时零三分。
在刚刚过去的二十五个小时里,我虽然仍对无意识将我见不得人的老底掀出来的黄濑抱有极大怨念, 却又微妙地理解了他当时因为脸上妆容全部花完后所陷入的沉痛与迷惘之情。
那种“不想死但也不很想活”的念头虽然眼下已经停止了生长, 可只要稍微回想起一丁点关于当时的事情, 我就会再一次陷入“请让我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吧”的耻感里。
等以后我继承了须王家, 我绝对要召集专家组建一个项目组用来研究时光穿梭机!!!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 房间门被敲了三下。
“请进——”我把自己团在被子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莉绪,要起床吃饭了哦,妈妈做了很好吃的炖菜。”爸爸打开门走了进来。
“好……”我蔫不拉几地回应着,但没有动作。
“怎么了小甜心?还想继续睡一下吗?还是说哪里不舒服又感冒了吗?!”爸爸的声音立刻变得紧张了, 他快步走到我床边。
“呜……没有不舒服……”我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去,果然看到了爸爸满是忧虑的脸。
我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爸爸……”
“哎!爸爸在这呢宝贝!”
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爸爸看着我, 跟着眼眶湿润了。
粼粼的水光在他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打着转, 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环大人好可怜。
我:“……”
我瞬间就不难受了, 因为担心爸爸再多看我两眼他会真的哭出来——而且是悲伤逆流成河的那种哭法。
有一个过于感性的傻瓜爸爸是这样的。
我开始庆幸昨天我狼狈逃回家的时候爸爸和妈妈正好不在家了,否则被他们看到我那副丧气的样子,我都想不到自己该怎么解释。
“刚才睡觉做了个噩梦……有点害怕……”
我编了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理由,爸爸听后立刻弯腰给了我一个拥抱,摸着我的头发告诉我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说谎的感觉果然很不好受。尤其当说谎的对象还是这么爱的人。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骨碌碌地从床上爬起来下楼吃饭。
妈妈是很厉害的律师,平时工作繁忙,能每天回家都不是容易的事,且不说她有没有时间做饭,就算有爸爸也会因为怕妈妈累着,进而死死地扒住厨房的门不想让她进去。
所以我很珍惜能品尝到妈妈手艺的机会,在学校午休的时候要是能吃到妈妈亲手做的饭菜,对我来说更是至福。
等下……
有两个关键
词触发了我的联想。
学校+午休=要和征十郎一起度过的一小时时间……啊啊啊啊!!!
骤然上升的羞耻感让我“咚!”的一声用脑门撞到餐桌,试图阻止自己再次回忆起昨天的事情。
可根本没用!
一想到明天我就要见到征十郎了,我的心就跟被人放进了石臼那样不断被捣动。
“莉绪?!”
爸爸妈妈被我突如其来的奇怪举动吓了一跳。
我只好颤颤巍巍地爬起来,重新攥起勺子,开始胡说八道:“没、没事,就是突然感觉有点热……想降降温……”
“真的?”妈妈担忧又带着些许狐疑不决地望着我,“你以前从没这样过。”
“真的!”为了不让妈妈进一步怀疑,我端起面前还剩一半的炖菜和米饭离开餐桌,“我还有作业没做完!我回房间一边写作业一边吃!”
“……帝光中学的作业有这么多吗?”爸爸不是很信,但也没有不信。
我:“要期末了!学习任务很重的!我这学期的目标是超过征——赤司君!”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我端起碗往楼上跑。
妈妈做的炖菜很好吃,可我没有细细品尝的心思。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一条新消息点亮了屏幕。而在新消息提示的下方,被折叠起来的其他信息提示还有一大摞。
都是来自LINE的。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问了我什么的黄濑发来的对不起对不起占了其中一半。
为了防止自己见到他后忍不住对他使用各种左右勾拳,我稍微对惶恐的大金毛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并暂时取消了这几天的课后补习安排。
而另外一半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来的……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我催眠自己,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LINE的消息提示,点开刚刚收到的邮件。
是我之前预约的一个首饰作坊的通知。
我是在网上找送给征十郎的礼物时看到他们发的广告的——支持手工,支持自制,支持每一份心意。
说白了就是可以自选材料作成首饰送人。
我觉得这个主意应该可行,因为我想起小时候参加学校组织的陶艺体验课的经历。
当时我在课上做的两个丑得要命的马克杯,直到现在都被爸爸和妈妈放在他们各自的办公室里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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