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衣袖下,征十郎的手臂,其实相当有力。
他攥着拳,即使我如同往常一样穿着过膝的白色长袜,征十郎也没有直接将手掌贴在我的膝盖弯下。
我靠在他的肩上,无端地开始想,如果当初不是我的话,这么好的
征十郎会被谁看到呢?
然而没过多久我就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自找难受,毕竟这个问题本身就足够让人失落了。
冬季制服厚实的衣料让温度递来的速度慢了很多,但当我被征十郎背起来,趴在他的背上离开医务室所在的综合楼后,我还是感到了稍高的、属于少年的体温。
校庭里静悄悄的,一路上我们还没有看到过人,只有声音从操场的方向而来。大概是那几个班在上体育课。
我这才意识到,现在好像还是行课时间。
本来从综合楼回到教师所在的教学楼,最短的路程要经过操场,然而征十郎显然还记得我刚才的脸红,他背着我绕开了操场,但同时也换到了回教室最远的一条路上。
这下我连操场上的喧哗声也听不到了。
也许是止疼药的药效开始过了的缘故,刚才还没什么感觉的脚踝处再次传来了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而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悄悄试着绷了一下脚背。
“嘶——!!!”
我被自己的动作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泪立刻就从眼角溢了出来。
“莉绪?”征十郎停了下来,“你在做什么?”
我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犯傻做了什么,只能趴在征十郎的背后,低声说:“脚疼……”
“药效已经过了吗?”
“嗯……好像过了……”
“很疼吗?需要吃药吗?”
“疼……”我抠了抠征十郎制服的肩线,“但是不想吃药……”
“止疼药的话确实是少吃点比较好,”征十郎收起笑意,侧过头,一派认真地对我说,“但是如果真的很疼,莉绪也不用勉强自己。”
在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征十郎一部分的侧脸。这个背着我的男孩,明明无论年龄还是身量都与我相当,却总是能端出这种让我忍不住想要跟他撒娇的可靠安心感。
我把脑袋埋进征十郎的肩窝,轻轻地“嗯”了一声。
“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的事就好了。”我随口说着,“征十郎很不舒服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通常会什么都不做,最重要的还是先让自己平静下来。”
“……很有征十郎的作风的方式。”
“更小的时候,母亲会给我唱歌。”
“歌?什么歌?”
“哆啦A梦的主题曲。”
“那征十郎你会唱吗?”
“嗯……会的。”
“我可以听你唱吗……我想听征十郎唱哆啦A梦!”
“……我唱的可能不是很好。”
“没关系!你愿意唱就很好了!”
“……好吧……”
我立刻鼓起掌。
于是征十郎稍微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唱到:“这样的事情真好,可以完成得更好。这种这样的梦想,到底都有多少呢?所有所有的梦想,都能够实现……”
“啊啊啊,我最喜欢的哆啦A梦。”
听他唱到最后一句时,我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
啊啊啊,我最喜欢的征十郎。
征十郎的生日到了。
零点时我用LINE邮件和短信, 分别给征十郎发了三条祝他生日快乐的信息,希望他看到一次就可以稍微高兴一次,那样多少可以弥补自己不能成为今天第一个对他说生日快乐的遗憾。
虽然熬夜的后果对于平时十点就准备入睡的我来说并不轻松, 但当我醒来看到征十郎在早上六点依次回复的三条“谢谢”时,我又觉得,既然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那么稍微熬夜一下肯定也是可以被允许的。
唯一让我感到可惜的是这一天既不是周末,也没赶上节日的假期, 课程和社团的训练都在如常进行。除了四天后就是期末考试这项安排外, 一切和平时相比似乎没有区别。
但就像意义是被人为赋予的那样,惊喜也是要靠他人或者自己创造的。
为了成为第一个和征十郎说生日快乐的人——至少是在学校里第一个——我想着就算不能在教室里遇到也可以跑去体育馆, 于是特意起了个大早。
拉开好几层绸质的窗帘,我看见天空带着深冬独有的昏暗,只在最远处透出一小片由丁子茶色托底的、微微的灰蓝光亮。
昨天妈妈拖着行李箱外出出差前,还特意嘱咐了我今天要多穿一点。
“可以点外卖,但是不能每顿都吃,更不能每顿都吃炸鸡可乐。”
妈妈说这话时神色薄凉扫了一眼我和从小就带着我一起偷偷点炸鸡、还躲到阁楼上吃的爸爸。
她很清楚爸爸向来热爱尝试所谓“平民的食物”,但爸爸金贵的肠胃却又没给予他那样的资格。
我从衣帽间里翻出了一条全白的围巾。上面没有花针,用的也是最容易出品的粗羊绒线, 除了材质好针脚齐, 这条中规中矩的白色的围巾几乎找不到没有任何可以夸奖的地方。
但它是妈妈去年休年假的时候用了快两天的时间给我织的。连爸爸都没有, 是我的宝贝。
夸张一点说,它是三大财阀之一须王家的现任家主都拥有不了的稀世珍品!
如果明年还能给征十郎过生日的话, 我也给征十郎送一条自己织的围巾好了。
我背着装了给征十郎礼物的书包, 走到了学校。
路上没有起风, 不算太冷, 我甚至还因为围巾太厚觉得热, 脸也跟着发起烧来。
我又成了全班乃至整层楼最早到的人。
教室里虽然空无一人 ,但比室外还是要暖和得多。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取了围巾后静默流淌的冷空气让我更加明显地感觉到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它们贴在我的额前和颈侧。
这种粘着感让我感觉自己有点乱糟糟的,我解开一颗扣子用手扇了扇风,但到底还是有点担心感冒,又只好放下手,决定再过一会会儿不那么热了就把自己整理好。
而当我正在抽屉里翻找梳子时,刚关上没多久的教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红发赤瞳,水蓝色的制服衬衫扣子一直扣到最上方,白色的西式外套干净笔挺。
是征十郎。
我一下就忘了自己还要找梳子,今天置于我记忆宫殿中最中心最首要位置的一切都与征十郎有关。
“征十郎!”我从座位上跳起来,慌忙从书包里翻出准备好的两份礼物,递到他面前。
虽然在来学校的路上我已经事先在心里预演过很多遍该怎么把礼物送出去,可到了关键时刻,我发现大多数的计划似乎都没赶上变化。
但祝福和礼物是一定要好好送出去的。
“生日快乐!”我特意用了比平时说话更大一点的声音对他说。
我知道从自己给征十郎发了那三条信息并且他看到回复开始,我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就肯
定已经被他猜到,并失去了一部分的惊喜感。
可今天是征十郎的生日。
在生日这一天会收到他人的礼物和祝福,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更何况我还是征十郎说过好几次喜欢,也对他说过好几次喜欢的人呢!
我一瞬不瞬地望着征十郎的脸。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突然的动作吓到了,征十郎站在门口,怔愣几秒后,他先是不知为何挪开视线,随后又像是做好了决定那样抬眼看向我。
“抱歉,莉绪。”
征十郎说完,向前一步,他将手伸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将身体朝后仰,却被征十郎用双手分别捉住了两片衣领。
我的后颈被衣料勒住,在用上更多力气之前没办法继续动弹。
可实际上我也没有用上更多力气的理由。
因为征十郎只是帮我扣好了被我解开的最上方的一粒衣扣。
不过在做完这件事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将手撤开。
征十郎将手绕到我的颈后,从靠近我发根的位置把我的头发尽数拨弄起来。
于是,那些黏在我颈侧的发丝,也这么被一并顺走了。
之后征十郎又用手指作成梳齿那样,帮我理了理头发。
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还从来没有过家里、又或者美容沙龙以外的人会这么帮我整理头发和衣服。
“好了。”征十郎终于退开一步,空气总算从令我难以言语的凝滞重新开始流淌。
“嗯……谢谢……”我轻声嘟囔着,悄悄吁出一口气,然后又听到征十郎问:“是给我准备的礼物吗?”
这才想起礼物还没送出去。
“是的!”我重新双手将礼物递出。
“谢谢。”征十郎就笑起来,同样用双手从我这接过。
发现是两份礼物后,他稍稍一愣,旋即又恢复如初:“可以现在就打开吗?”
“嗯!”我点点头。
不如说我特地这么早来,就是希望能早点遇到征十郎,看到他打开礼物时的表情的。
第一个拆开的盒子里装着我之前不太想给征十郎送的护腕,因为总感觉会和很多人撞车,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因为我还有第二份。
征十郎看到护腕后笑意比之前更深了些,看得出来这份礼物很合他心意。他对我说谢谢,然后就将护腕放进了制服外套的口袋里。
“正好之后训练可以用。”征十郎眉眼弯弯,“我会好好珍惜的。”
我抿了抿唇,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得意。
至于我的第二份礼物——
“金币项链吗?”征十郎从首饰盒的绒布中取出那枚金币,轻柔地摩挲着上面的高浮雕,“这个图案……玫瑰?”
我低声嘟哝着:“嗯……就是上次躲着你画的那个。”
征十郎瞬间失笑:“原来是它……不过为什么是玫瑰?”
“因为征十郎很像玫瑰啊。”我说完立刻飞快地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只是眉梢稍微挑高了一些,便继续解释,“头发和眼睛,都很像。”
其实我觉得,如果征十郎脸红的话,会更像。
但是自从我们交往到现在,我都没怎么见过征十郎脸红的样子。反倒是我经常被征十郎弄得害羞到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这怎么可以!
必须要找个机会,看到征十郎被我弄得脸红的样子才行!
我信誓旦旦地做下决定,与此同时征十郎将那枚金币翻到了背面。
事实上这枚金币的制作用时比想象中要短得多。不包括等待玫瑰图案的模具定制时间,我只用了一个周末的时间便在他人的指导下完成了。
工坊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为了不让背面的纹样可以由我自由发挥,不过最好是工艺简单的刻痕,否则会影响到正面的浮雕。
通常人们会选择在后面敲上小小的字母连成一句精炼的祝语,但我想金币是圆形的,正好是篮球的形状。于是就照着篮球球体上的黑线,在加温后微熔的金属表面划了几条。
而比起正面我花费了那么多时间与精力设计的玫瑰浮雕,第一次在金属上作画的我所画出来的弧线就没那么好看了。从那不算流畅的线条中,多少能看出我当时的手抖。
委实说,在这枚金币完工时,我还是感到了一点点的后悔。毕竟又是金币又是玫瑰又是篮球的……要素似乎真的有点多……
然而等我意识到自己好像缺少首饰设计的天赋这一点时,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够我重新修改了……
如果不被我划上那些丑丑的线条,它一定是一枚完美的守护金币。
“对不起,背面是我自己画的……有点不好看……”
可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它从家里带了出来,决定送给征十郎。
毕竟既然我和我的曲奇都不用那么完美的话,那我和我的守护金币,也可以有自己的瑕疵吧?
“是篮球吗?”我看到征十郎的眼睛,玫瑰一样的颜色,仿佛还倒着金币上的图形。
“是篮球吧。”然而不等我回答,他又笃定地将自己刚才的问题换成陈述的语气。
明明是在确认着眼前的问题,我却觉得征十郎似乎还有其他的弦外之音。
他笑着,玫瑰色的眼睛里映出我的脸。
从那里面我看不出自己脸红了没有,又或许我的脸一直都是红着的,因为心是微微悬空着的,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落地。
“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谢谢你,莉绪。”
我听见征十郎含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喜欢与感谢的话语。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无论什么都可以得到的征十郎,好像唯独缺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我如鲠在喉地看着再次低头注视着那枚金币项链的征十郎,说不出心里突然的难受从哪里来。
“可以让莉绪帮我戴上吗?”征十郎抬起眼,语调微微上扬。
“可以啊。”
我从沉默中抽身,接过项链。
快到篮球部训练的时间了,为了不耽误时间,我绕到征十郎的身后,帮他戴上项链,还顺手理了理。
“哗啦——”一声。
教室的门又一次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我和征十郎不约而同望过去,只看见手臂下夹着一只超大斑马玩偶的绿间真太郎正杵在门口。
见到我们,绿间也是一愣,随后很快回过神,推了下眼镜说:“打扰,玩偶太碍事了,我放个书包就走,你们继续。”
我:“……”
没什么可以继续的了,而且就算有也没办法继续了吧!
话说特地来教室放书包都不肯放下玩偶,到底是多相信那个晨间星座占卜啊绿间!
我在心里吐完槽,顺带再次庆幸起今天自己来学校的时间足够早。
“赤司,你今天去训练吗?”放好书包的绿间问。
“嗯,一起过去吧。”征十郎稍稍颔首,在绿间走出教室后,他接着看向我,“那我就先去体育馆了,等下见,莉绪。”
“好哦。”我冲他笑了下,想了想还是嘱咐道,“项链训练的时候不要戴哦,会受伤的。”
“好。”征十郎笑着答应了我,想来他自己也清楚。
“走吧,绿间。”
室外的绿间真太郎神色平静地回过头,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用来掩饰尴尬的表象。
幸运物能做到的不过是平衡运势,不是扭转运势,而巨蟹座今天的运势是榜上的倒数。
幸好在来学校之前搞到了那只符合条件的巨大斑马玩偶,否则谁知道事情会发生到哪种地步。
绿间真太郎心有余悸,接着又忍不住瞥向一旁的赤司。
他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须王莉绪站在赤司身后,为赤司戴上项链的那一幕。
极强的既视感让绿间真太郎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陷入了错觉,因为同样的场景和情节,他在母亲和妹妹喜欢的爱情肥皂剧里看过不下于五次!
五次都是男女主独处。
五次都是男主为女主戴上华美的项链。
五次都是男主为女主整理项链上的珍珠或宝石。
绿间真太郎眉头一皱,似乎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刚才赤司和须王的人物位置,是不是反过来了?
绿间真太郎又忍不住看了眼赤司。
难道说在这段恋爱关系里,赤司拿的是女主角本么?
第39章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还很想跟征十郎一起吃蛋糕,一起许愿。但可惜征十郎的时间安排并不允许我和他这么做。
“生日这天也要上课吗?”
上午第二与第三节 课之间的课间休息时间,比其他时候都要多五分钟,我和征十郎的话题也可以比平时延展得更宽一点。
我知道每个家庭有各自的规矩,不可能都像我家一样,会在我生日的这天允许我做任何事情。我也知道征十郎的课业相当繁重,远不止学校这点任务。
“可今天是生日诶……”
生日这天也不能稍微放松一下吗?
虽然我还从没见过征十郎的父亲,但我所能够从征十郎的只言片语里感受到的他的严厉与高压,已然不止一星半点。
如果只是上课的话我倒还不会这么认为,真正让我觉得过分的,是我发现征十郎的父亲几乎没有给征十郎留下任何喘息的余地。
放学放假还要上课都算了,连生日这天都不能稍微休息一下是想干嘛啦!
如果不出意外,征十郎的父亲和我爸爸的年龄大概是相近的。
他们所处的家族位置、社会地位、拥有的财富与资源应该也不相上下。
但显而易见的是,征十郎的父亲和我爸爸,两人的性格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天差地别。
明明我家也只有我一个继承人呢,可不管是我的爷爷还是爸爸,他们一点都不焦虑须王家的继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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