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玥继续道:“我和太傅之间的情分,尽了。”
张重渡紧紧揪着心口的衣服,心痛到无法呼吸,他颤着声音道:“臣想问公主一句,臣在公主眼里算什么,之前是什么,如今又是什么?公主可曾喜欢过臣?”
辛玥面无表情道:“也许曾经有一点点喜欢,但现在我才知道,我真正喜欢的其实是高高在上的地位,皇兄许我后位,许我至高无上的荣耀,太傅能给我什么?流浪吗?”
“公主喜欢的,臣也能给!”张重渡急急说着,“公主要什么,臣就给公主什么,公主要这天下……”
“闭嘴!”辛玥惊了一惊,她看着张重渡坚定的神情,意识到他可能已经有了反叛的心思,这等心思绝不能让辛照昌察觉到!
马上改口道:“你给不了!回宫后我才发现,我真正喜欢的人是皇兄,之前对你的喜欢,是错觉。”
她捏紧了拳头,尽量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张重渡,“太傅如今知道了我就是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意志不坚的女子,我对太傅的喜欢已经耗尽了,我们之间的情分到此为止。”
张重渡眼中满是酸涩的泪水,他轻轻一眨眼,泪便滑落了下来,他看着辛玥的眼睛,可辛玥却偏过头去不看他。
“公主,能否看着臣的眼睛再说一次,公主不爱臣了。”
辛玥道:“我现在看见你就厌烦,更不想看你的眼睛,太傅最好立刻就表态,不再纠缠,已经死心。”
张重渡沉默半晌道:“臣知道,公主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是为了让臣死心,因为只有臣死心了,放弃爱慕公主,辛照昌才能放了臣是吗?”
辛玥看了一眼屏风之后,她捏紧拳头,咬紧牙关道:“不是!我是真的不想再同你纠缠,我大可不召太傅入宫说这些话,但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总想着同太傅讲清楚,免得你还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希望太傅忘了我,早日寻觅良人。”
张重渡不相信,不相信曾经对他说过绝不独活的小公主,会在短短不到十日,就改变了心意。
他往前跨半步,“是因为昨夜公主侍寝了,觉得自己已非完璧之身,才要推开臣的吗?还是公主认为自己再也离不开皇宫,迟早要做辛照昌的嫔妃才要同臣分开吗?”
张重渡满目痛楚看着辛玥,“臣不在乎公主是否清白之身,也不在乎公主会成为谁的嫔妃,臣只在乎公主的心里是否有臣,这辈子,不论公主成为怎样的人,只要公主心里还有臣,臣就不会放弃。”
辛玥眸中的泪,再也留不住,一行行清泪落下来,她的心软透了,可说出的话却硬地伤人。
“我是自愿侍寝,我不爱你了张重渡,你放弃吧,死心吧。”
“不,这不是真的……”张重渡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到辛玥面前,直接将她拥在怀中,“公主,别再说这些伤人的话了,臣的心真的好痛,臣会当真的。”
辛玥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她知道不论她再说什么,张重渡都不会对她死心。
她狠了狠心,从袖筒掏出匕首,刺向了张重渡。
多年练武,防御已经刻在张重渡骨子里,他下意识用手握住了刀刃,鲜血直流。
张重渡看一眼匕首,再看向辛玥,眼中是不可置信和巨大的痛楚,想说什么,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
下一刻他松了手,自己迎上了匕首。
刀刃刺入他的左肩,他忍住疼,伸手去抚摸辛玥的脸庞,“公主对不起,臣不该躲,公主想要臣死,臣又怎么敢活。”
他从脖劲处掏出玉佩,拽下来捧在辛玥面前,“公主可还记得这块玉佩?”
辛玥的心颤着,她看着带血的玉佩,早已是泪流满面,但她还是说道:“不记得了,我早就扔了。”
她拿过张重渡的玉佩,握在手中许久,还是狠狠摔在地上,“太傅的也没必要留了。”
辛玥推开张重渡,大喊道:“我真的很厌恶你,张重渡你够了!难道真的要我杀了你,你才能相信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如何就不能说一句恨我!”
张重渡的目光愣愣看着摔碎的玉佩,肩头的痛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他哽着声音道:“公主真的想让臣死?真的要与臣诀别?”
“是——”辛玥大喊。
她狠狠咬着嘴唇, 心头那句话在口中转了又转,就是说不出口,直到她把嘴唇咬破了,才终出口, “你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个人真的很烦, 我都说不爱你了, 你为何还要纠缠,从今往后,你恨我也好, 厌我也好, 就是不要再说爱我。”
杀人诛心, 张重渡面如死灰,心痛让他停了呼吸,好半天才喘了一口气, 整个人发着颤。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向辛玥的神情, 分不清是怒还是痛,“好,臣不会再有执念,臣妥协了,放弃了, 如果这真的是公主想要的。”
深吸一口气,他紧紧抓住肩头的刀柄, “从今以后,臣和公主一刀两断,各自安好。”
说完,他拔下了匕首,要扔终是没扔,握在了手中。
辛玥紧绷的心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心痛,痛得她如万剪穿心一般。
她背过身去,眼泪不停往下流,“快滚吧。”
张重渡缓缓跪地,捡着玉佩碎片,血水混着泪水滚落下来。
辛玥转身看他,心疼到无法呼吸。
张重渡抬眸,眼中尽是悲伤痛楚,“玉已碎,情已灭,公主放心,从今往后臣都不会再纠缠公主,臣只愿公主余生安乐,无愁无忧。”
他将碎玉放进怀中,将匕首放进袖中,“公主保重,臣,告退。”
张重渡知道,他这一退,恐就是一生。
双腿如同灌了铅,眸中的泪让他看不清前方的路。
拖着沉重的步子,他在一片泪眼中,推开了门。
如同丢了魂魄,木然走入风雨中,任由雨落在他身上。
齐顺看见张重渡走出来,往前殿的窗户看去,辛照昌在窗口挥手示意,让他带张重渡回府。
“太傅,奴才送您回府吧。”
张重渡的头似有千斤重,他费力抬起,点了点。
齐顺看见辛玥站在门口,一直看向这边,说道:“太傅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张重渡没说话,他想快些走,离开这个伤心地,可不知道为何,觉得头发昏,腿发软,似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又觉心悸难忍,喉头发甜,一口鲜血喷出,重重栽倒在地。
辛玥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迎着雨跑了出来。
“玥儿!”
在距离张重渡一步之遥时,辛玥被辛照昌拽住。
辛照昌大喊道:“快将人抬走!”
跑上来两名羽林军将张重渡抬离揽月阁。
“他怎么了?那一刀分明只伤了他的肩膀?”辛玥拽住辛照昌的衣袖,“皇兄,你救救他,你答应我的,只要他死心,就不会让他死。”
辛照昌看着辛玥的样子,又怜又痛,“他死不了。玥儿,忘了他吧,从今往后,朕会对好好待你。”
辛玥不回答辛照昌的话,继续道:“皇兄,你让我看看他,让我知道他怎么了。”
辛照昌想不通,他究竟哪里比不上张重渡。
他双手捧住辛玥的脸,雨水不停打在两人脸上,“玥儿,你看看朕!朕才是你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你和张重渡已经不可能了!是你亲手推开了他,是你让他对你死了心。玥儿,醒醒吧,你们的缘分尽了。”
辛玥已分不清,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祈求道:“皇兄,你就让我最后再看他一眼。”
辛照昌握紧拳头,眉头跳动,额角青筋暴露,一狠心砍向辛玥后勃颈,人昏在了他怀中。
辛玥清醒过来时,天已黑,雨已停。
想起发生的一切,她呆呆望着房梁,泪水从眼角滑落。
批阅奏折的辛照昌往这边看一眼,见辛玥醒了,放下笔墨,坐到床边。
“玥儿,你醒了,饿不饿?朕让御膳房熬了参汤,你喝点。”
辛玥冷冷看着辛照昌,问道:“太傅怎么样了?”
辛照昌的怒火瞬间被挑起,他站起身厉声道:“辛玥你够了!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辛玥坐起身,面无表情再问道:“太傅他死没死?伤得重不重?”
辛照昌气到浑身发抖,举手就要扇辛玥,却在抬起后握了拳,重重打在桌上。
桌子承受不住猛烈的力量,跨啦一声散了架。
辛照昌的手受了伤,流着血,一滴滴落着。
齐顺闻声进来,瞧见辛照昌手上的血,忙撕下自己一块衣袍,为辛照昌包扎。
辛照昌站在原地,看向辛玥,“他死了你要如何?你也跟着他去死吗!”
辛玥坐在床上,低头不语。
齐顺听出了两人症结所在,忙跑到辛玥身边,躬身道:“长公主放心,太傅不过是情志不舒,郁气陡闭,才突然昏厥的。”
辛玥轻轻点点头,算是回应了齐顺。
辛照昌道:“太傅是何人?那可是十多名杀手都无法耐何的武功高强之人,就你一个柔弱女子的一刀,他死不了。”
辛玥起身,“扑通——”跪在辛照昌面前。
“臣妹已经按照皇兄的吩咐让太傅对我死心了,还请皇兄遵守承诺,放太傅离开。”
辛照昌冷笑一声,转身坐到太师椅上,“不急,还没到放他离开的时候。”
辛玥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辛照昌,“皇兄怎能说话不算话?”
辛照昌笑道:“这都要怪玥儿你啊,是你让朕改变了主意,马上就是中秋了,朕要给他赐婚,看着他成亲,朕才能放心。”
辛玥整个人垮了下来,她双手撑着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她抬头看向辛照昌,“皇兄,你这样哄骗我,可欢喜?”
“欢喜,我怎能不欢喜?我在屏风后听着你对张重渡说的那些话,真是太欢喜了!”
辛照昌单膝蹲在辛玥面前,“看着你插他一刀,看着他失魂落魄走进雨中,朕别提有多欢喜了。”
他捏着辛玥的下巴,“我今日才知,那人竟爱你至深,甚至愿意自己迎上那一刀,玥儿,你让我如何相信他真的对你死了心?他就算说放弃,也是无可奈何,他根本还爱着你。”
辛玥心头涌上怒气,“皇兄还想要如何?从此我和他天各一方,此生不见,难道还不行吗?”
辛照昌起身,吼道:“不行!朕就是心里不舒服,朕就是憋屈,朕嫉妒他嫉妒得要死了!将他千刀万剐都不够解我心头之恨!他不是爱你吗?那朕就给他赐婚,朕倒要看看他会如何!”
屋内烛火摇曳,辛玥看着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的辛照昌,觉得他可恨又可怜,“放过自己吧,皇兄。”
她抬头看去,“皇兄折磨我,折磨太傅,就真的欢喜吗?”
辛照昌大笑,“欢喜?朕早已忘了欢喜是什么滋味。”
他抓住辛玥的大臂,将她从地上拽起,“玥儿你错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爱错了人,只要你爱朕,朕又怎么会伤害张重渡,我们又怎会如此?”
辛玥冷笑一声,面无表情道:“皇兄,我爱慕你。”
辛照昌愣了愣,“你说什么?”
辛玥用一张淡然的脸庞,和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眸说道:“我说我爱慕皇兄。”
说完,她不由嗤笑,“爱慕一个人是说说就可以吗?若这样可以,皇兄想听多少句我都说给皇兄听。”
是真心表白还是虚情假意,只有心知道。
若真的说几句爱慕,就能让辛照昌放过张重渡,她可以说一千句一万句!
这样没有丝毫感情的空洞语言,就是日日说,也变不成真的。
辛照昌明白辛玥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像个乞丐,无论多么卑微的乞求,都换不来所爱之人的真心。
“住嘴,你住嘴……”
他跌坐在椅子上,绝望将他淹没。
辛照昌其实早就明白,辛玥不会爱他,而今日过后不但不会爱他,还会恨他。
他也清楚的知道,她在自己身边过得并不开心。
道理他都懂,但他做不到。
哪怕是个没了心的活死人,他也要留在身边,困住她一辈子。
辛玥语重心长道:“皇兄还记得我们一起登上黄梁寺的罗汉长廊吗,还记得我们一起对弈看话本子吗?还记得去年我过生辰皇兄给我挂了一院子兔子灯吗?”
她拉起辛照昌流着血的手,“从皇兄登基之后的所有事,我都可以忘了,让我们回到那时吧。”
辛照昌苦笑,“回不去的,玥儿,从黄粱寺开始,朕就没把你当妹妹,你说我们应该回到哪里去?是小时候,还是当初在御花园你救我之时?
若当初朕犯了哮症你不救朕,又或者朕没有起恻隐之心在母后面前帮你说话,使得我们一同去了黄粱寺,再或者那日朕没有答应你去罗汉长廊,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玥儿,这么多年,朕从未对任何人动过情,唯独是你,令朕无法控制地深陷其中,辗转反侧,爱而不得。朕恨不得抛开胸膛,让你看看朕的心。可你呢?你早就爱慕了别的男子,你同他私奔,你同他不清不楚,你为了他求朕,就连刺他一刀也是为了救他的命,朕这颗真心在你面前就真的一文不值,低贱至此吗!”
一旁的齐顺万分焦急,这样下去,主子只会更偏执,而长公主只会越来越惧怕主子,越来越恨他。
可他除了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辛玥伸手按住了辛照昌的心,“皇兄这颗爱慕之心,我不需要。我需要皇兄给我的是亲人的真心,皇兄能给我吗?”
辛照昌抓住辛玥的手,“玥儿,你可曾对朕有过一点点爱慕之意?”
“从未有过。”辛玥没有思考半分便回答了。
辛照昌滞在原地,半晌后松开辛玥的手,转身对齐顺道:“去告诉太医院,长公主淋了雨,让他们来请平安脉。”
齐顺应是,看着两人他心里也很不好受,他看出辛玥对感情的坚定,也看出了主子对感情的坚定,只可惜这两人郎有情妾无意,长此以往,这两人不是疯了,就是郁气难疏病了。
见辛照昌要走,辛玥忙道:“皇兄留步。”她还有要事未说。
她站在辛照昌身后道:“今日皇兄食言,臣妹可否求皇兄另一件事?”
辛照昌回身,“何事?”
辛玥道:“臣妹身边伺候的宫女小灼,求皇兄放她出宫吧。”
辛照昌思索片刻道:“朕见你待这宫女极好,是何缘由要送她出宫?”他想到了什么,一步走到辛玥面前,“玥儿你难道又想着逃跑?”
辛玥忙道:“不是,皇兄别误会,若臣妹真的想离开,为何只想着安排好小灼而不安排王嬷嬷?是小灼自己求了我,说要出宫,她自幼入宫,没见过宫外的生活,去年跟随我去过黄梁寺之后,一直羡慕自由自在的生活,此番也是想了许久才对我讲的。”
辛照昌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毕竟王嬷嬷和辛玥的感情更深。
但他还是害怕,毕竟他曾被骗过一次。
“玥儿可还记得,你曾用静嫔忌日做了局,哄骗于朕,朕心有余悸,此事待中秋之后再议。若张重渡接了赐婚的旨意,就是真的死了心,朕就相信你不会再想着跟他逃跑,若不然,小灼还是不出宫为好。”
辛照昌往前迈一步,神情狠厉,“玥儿你要知道,张重渡、王嬷嬷和小灼的生死,都是朕的一句话。”
辛玥不敢再多言,垂眸道:“臣妹,知道。”
辛照昌转身离去,辛玥跌坐到软榻上,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毫无希望可言,她的日子,看似光鲜亮丽,富贵荣华,实则被控制,被干涉,被威胁,还没有之前先帝在时活得自在。
她真的要如此过一辈子吗?不如死了算了。
小灼和王嬷嬷见辛照昌走了,才敢进屋伺候。
辛玥看着小灼道:“小灼抱歉,皇兄没同意放你出宫。”
小灼笑得欢喜,“太好了,公主,今后就别为奴婢出宫费劲了,能和公主还有王嬷嬷在一起,奴婢高兴着呢。”
她故意挤眉弄眼逗辛玥开心,“奴婢啊,害怕公主嫌弃奴婢呢。”
辛玥看着小灼的样子,难得脸上有了笑意,王嬷嬷道:“既然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就相依为命,好好活着,活一日算一日,不能辜负这好时光。”她用温水打湿帕子为辛玥擦手,“公主,老奴认为,世事变迁,或许有人能预料到五日十日后的事,但谁又能预料到五年十年之后的事?活着就是希望,活着才有可能见到想见到的人,过想过的生活。”
王嬷嬷是了解辛玥的,她怕辛玥今日之后,有了轻生的念头,而她也知道辛照昌的哮症未痊愈,照料得好,能活个八年十年,那就熬呗,看谁熬得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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