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渡笑笑,“子溪,梁宽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们那是英雄所见略同。”
张重渡看向温东明,“算算时日,我做太傅也有十多日了,也是时候向陛下禀告两位皇子的动向。六皇子顽疾痊愈的消息陛下定已知晓,其夺嫡之心众人也已皆知,这或许是陛下最想看到的情形。
东明,你且告诉三公主,之后一段时日我怕是不能去见她了,她若有什么事找我,直接由你传达便好。”
姜霖道:“怎么?不想再休养了?五皇子那边如何交代?”
“我遵照五皇子的意思,已在府中休养了十多日,算是给够了他脸面,既然他忌惮我,而我也打算为玄甲军昭雪后便辞官,就不必再思量,我要充分利用太傅的权利,能多为百姓谋福一日算一日,能推行新政一日算一日!”
姜霖喜上眉梢,“好!梁宽若是知道,定然欢喜,这几日早朝可是苦了他了。”
张重渡看一眼躺在地上的俞简道:“你们快回去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各自行事。”
温东明从怀中掏出另一瓶药放在俞简鼻下片刻。
俞简转醒,刚清醒过来还未来得及说话,迷迷糊糊之际,就被姜霖架住,拖出了厢房。
半个时辰后,张重渡也走出了清风居。
翌日,温东明送丹药时,将张重渡交代的事告知给辛玥。
辛玥不由笑了,她就知道张重渡绝不会坐以待毙,她看中的男子,合该如此心怀天下。
“温公公,你告诉太傅,安心去做他想做的事,不必挂念我。”
温东明见辛玥如此心怀大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三公主,奴才此前多有失礼,是奴才狭隘了,还望三公主见谅。”
此前的许多年,他在皇宫中,从来没有关注过三公主,也同旁人一样,认为三公主是个懦弱不堪的女子,他分明知道三公主过着怎样的日子,却未帮衬过分毫。
辛玥道:“温公公言重了,你从未对我有过失礼,太傅的意思我明白了,若有什么事需要找太傅,我便让小灼前去找你。”
她同温东明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接触,谈何失礼呢?
温东明行礼道:“小灼姑娘随时都可来寻,奴才退下了。”
辛玥在温东明走后,开始担忧起来,已经快三月份了,按话本所写,没多久父皇就会薨逝,新帝登基,罢免张重渡官职,之后将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她想都不敢想。
虽然没人告诉她观星楼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总觉得四月十五那天会是大晟的转折。
而她,除了等便是等。
之后的几日,揽月阁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张重渡不来,辛照昌也不来。
只有江禾煦来了一次,同她说了二公主的事。
辛玥是由衷地为江禾煦感到高兴,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没有仇恨和恶意欺骗夹杂其中,什么都是能说开的,不应该彼此折磨。
她想啊,江禾煦同二皇姐眼下定然是如胶似漆,江河煦揽月阁来得少,她十分理解。
想到旁人的甜蜜,辛玥有些落寞。
此前没有感受过张重渡的温暖,她倒不觉有多么思念,可枕着他的臂弯睡过一夜,听过了他的心跳,看过了他深情的双眸,就觉思念如潮水一般,将她不断淹没,越来越汹涌。
不由掰起指头数起来,自己有几日没见到张重渡,刚数完一只手,就见小灼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信是顾啸来的,信上说,三月上巳节,要约她在醉春楼相见。
正巧,她记得张重渡说过,要同顾啸说清楚自己的身份。既然这样,此番邀约她便应下。
一想到能出宫见张重渡,她甭提有多高兴了,拖着下巴憧憬着,她想让张重渡先带她去郊外小院见秀竹,之后两人再一同去见顾啸。
于是辛玥给顾啸回信,相邀上巳节晌午之后再相见,又嘱咐小灼送完信后,给温东明带话。
她则带着顾啸的信笺去往延英殿。
如今父皇前朝后宫都不管,东宫无人,皇后禁足,六皇兄久不在栖云阁,她若想出宫,只能向五皇兄要令牌。
刚到延英殿门口,就见张重渡、六皇兄、梁宽、齐山玉等朝臣一并走出了延英殿。
张重渡在人群中那般显然,如松如玉,许久未见心上人的辛玥,目光一下子就挪不动了。
她站定在不远处,裙摆发丝随风飘动,嘴角噙笑看着前方,张重渡无意间抬眸看见辛玥,心亦是漏跳了半拍,几日积攒的思念猛然奔涌,恨不得即刻冲上去将人揽入怀中。
“太傅,下官认为……”新上任的刑部尚书话说到一半,就见张重渡似是被定住了,顺着张重渡的视线看去,问道:“这是?”
辛照昌也看见了辛玥,直接快步走到辛玥身边,“三皇妹,你怎么来了?”
辛玥的视线这才从张重渡身上回转到辛照昌身上,“顾将军上巳节相邀,我去向五皇兄要出宫令牌。”
话音落,六皇子身后的众朝臣也走了过来。
张重渡和梁宽齐山玉先行礼道:“三公主。”
身后朝臣皆未见过辛玥,一听是三公主,都行礼道:“三公主。”
辛玥看着张重渡甜甜一笑,“我还没恭喜太傅高升。”
这话听着熟悉,不就是那日在凤阳歌前相遇时,辛玥曾说过的吗。
张重渡瞧着辛玥,眸中透着欢喜,故意道:“多谢三公主,臣本想过几日再向三公主讨教丹青,今日既然遇见了,不如就定个日子。”
辛玥险些笑出声,张重渡说的话,竟然同那日一字不差,她抬了抬下巴,也故意道:“揽月阁随时欢迎太傅。”
那日她心里焦急要去汀兰殿救江禾煦,今日却不一样,巴不得能多停留一会,心里忽然起了些小心思,继续道:“去年冬日姜统领的腰牌掉落在揽月阁池塘,太傅叨扰了揽月阁,说要好好感谢我,也不知是太傅是太过繁忙还是忘记了,我至今都没收到过谢礼呢。”
这等正大光明相见的机会,就是要这般创造才对啊。
张重渡感叹他的公主调皮,更觉心中像裹了蜜一样甜,“是臣的过失,臣定备好谢礼亲自到揽月阁感谢三公主。”他将“亲自”二字说得格外慢。
辛照昌听着,总觉得两人对话黏黏腻腻的,分明每个字都再也正常不过,为何他有如此感觉呢。
身后的朝臣隐隐觉得太傅对待三公主好似不太一样,语气中是从来没有的温柔,但他们很快便想明白了,毕竟没见过太傅同其他女子对话,说不定太傅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
只有梁宽齐山玉察觉出不对来,他们的确知道捞腰牌一事,但此事难道不应该是姜霖去谢吗?按照张重渡的性子就算是要谢,也不会亲自前去。
“那我就等着太傅的谢礼了。”说完辛玥看向辛照昌, “我就不打扰六皇兄同太傅商讨政事了。”
她对着两人福礼,从众朝臣中走过,进了延英殿。
众人立刻议论纷:
“原来这就是三公主,都说懦弱不堪,今日一见,同传言不一样啊。”
“我竟然不知,三公主这般貌美,想必静嫔定是美得不可方物,否则陛下从宫外带回那么多女子,却只让静嫔诞下了子嗣。”
“听闻三公主擅音律和丹青,琵琶曲更是无人能及,方才太傅还说要讨教丹青,可见定然不凡。”
“真想听一听是怎样的琵琶音,看一看是何样的丹青。”
“我也愿前去讨教。”
众人边走边议论,辛照昌回头道:“后宫岂是尔等外臣随意讨论的?”
身后朝臣立刻闭了嘴。
张重渡也蹙了眉,她的小公主太撩人,等带她离开皇宫,定要把她好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觊觎。
时光易转,很快到了三月三上巳节。
辛玥天不亮就醒了,梳洗装扮,穿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衣裙。
展风早已备好马车等在宫外,载着辛玥来到了郊外小院。
迎着春风,辛玥走下了马车。
她衣着素来淡雅,但今日却穿了一身石榴色的罗裙,格外喜庆,腰间一根暗棕色宽带,直直垂到裙摆,外披金银线交织绣成的红色纱衣,垂髻上插着一根祥云玉簪子,瞧着艳丽中不失清雅,张扬中不失稳重。
身姿似柳,香肩微落,娥眉淡扫,朱唇轻点,眼眸中清波流盼,行步间随风似动,惹人动容。
张重渡一时看呆了眼,心乱神怡,愣了片刻后,才向马车走去。
谁知还没等他走过去,一个身影“嗖——”地从他身边掠过,上前抱住了辛玥,“楚,不,公主,秀竹以为再也见不到公主了。”
张重渡明亮的双眸锁住辛玥, 眼底是止不住的欢喜和情意。
瞧着秀竹抱着辛玥,觉得时光又回到了去年夏日。
“真好。”展风从马车那边站到张重渡这边。
展雨揽着哥哥的肩膀,重复一句, “真好。”
辛玥拍着秀竹的后背, “好秀竹别哭了,让我仔细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秀竹抽泣着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泛着泪花。辛玥为她擦去泪水,“原来秀竹这么好看呢。”
她再往张重渡这边看去, 视线落到了展风展雨身上, 两名男子面容刚毅, 身如劲松,手握长剑,瞧着倒真是江湖侠士的模样。
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张重渡脸上, 有种时过境迁, 千帆过境之后的安定感。
秀竹拉着辛玥指着展风展雨介绍:“这是展风, 这是展雨。”
展风展雨行礼,“三公主。”
展雨立刻道:“知道三公主就是楚姑娘的时候,我可真是吓了一跳, 三公主你不知道,你走丢之后, 公子他险些疯了,他……”
“咳咳……”张重渡咳嗽两声,展雨不情愿地闭了嘴。
辛玥走到张重渡身边,目光缠缠绕绕落在他的脸旁,“我丢了之后, 太傅如何了?”
张重渡想起那段时光,还是后怕, 他垂眸道:“公主别听展雨乱说。”
秀竹才不管那么多,直接道:“公子找遍了所有的青楼,问遍了所有人牙子,恨不得把上京挖地三尺,每天不吃不喝四处寻找,还大病了一场。”
辛玥虽知道张重渡爱慕她,却不知那时他已经对自己这般用情。
她牵起张重渡的手,“太傅受苦了。”
张重渡反握住辛玥的手,“是臣自找的,臣吃那些苦头不算什么,从今往后,臣再也不会把公主弄丢了。”
展风展雨和秀竹站在一边,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他们同主子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主子对谁如此温柔。
“公主,我们进去吧。”张重渡牵着辛玥走进了小院,
穿过高高地木拱门,映入眼帘的是满目桃花。
此时正值三月,花圃中有一半鲜花未盛开,而桃花则是挂满枝头,风一吹片片飘落,铺满了花圃和小院。
辛玥望着漫天桃花飞舞,扬起了笑脸。
这阵风很快过去,辛玥伸手接过一片花瓣,自语道:“真美。”
张重渡见此,掌心汇聚内力打向桃树,桃树晃动了两下,又纷纷落下了花瓣,张重渡用内力控制着花瓣落得慢一些。
众人仰头看去,此刻飘落的花瓣比方才那阵风飘落的还要多,它们打着转,摇曳着缓缓落下,素雅的清香溢满整个小院。
辛玥看着飘落的桃花瓣又欢喜又感动,目光穿过片片桃花瓣看向张重渡。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不是个幸运的人,对人生没有什么奢望,只是用尽方法活下去而已。
可自从遇到了张重渡,她知道了心动是什么感觉,爱慕是什么感觉,日夜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两情相悦又是什么感觉。
张重渡瞧着站在花瓣中的辛玥,心绪颤动,“臣心悦公主,此生不渝。”
辛玥露出甜甜的笑容,“我亦是如此。”
张重渡将辛玥轻轻揽入怀中,又一阵清风徐来,桃花再次纷纷落下。
秀竹湿了眼眶,“公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主子自小背负着五万人的清白,从没有一日卸下过重任,似乎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就连当初爱上楚姑娘,也告诫自己不应该动情。
如今能看着两人相拥,秀竹无不感慨。
辛玥靠着张重渡的肩头,“我真想和你这样一直在一起,不想回宫了。”
想起朝堂之上的种种,张重渡沉了心,“不会太久,臣定然带三公主离开皇宫。”
辛玥知晓张重渡的意思,但她并非不愿回宫,而是不愿回到尔虞我诈如履薄冰的皇宫,不愿回到没有张重渡的皇宫。
她牵起张重渡的手,“我想看看我的房间,还有那把琵琶。”
“好。”张重渡拉着她往厢房行去。
秀竹走在前面,为辛玥打开房门。
辛玥站在房门口,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还记得那日自己摔伤了手,是张重渡将她抱回房的,而现今她也终于明白了张重渡当时说他不是好人是什么意思了。
一路从小小的书令史走到如今位高权重的太傅,做的事怎么可能都是清白?又怎么可能不牺牲几人性命?总有违背本心的时候,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她回头看向张重渡,“这房间真好。”
秀竹道:“哪里有揽月阁寝宫好,这里实在太简朴了。”
辛玥松开张重渡的手,走到长几旁,拿起木架上的琵琶,轻轻抚摸,随手拨动了两下。
乐声传入张重渡耳中,那个午后的记忆冷不防涌进了他的脑海,勾着他的情绪,唤醒他当初的情感。
如今想来,那日,他在没看到弹奏之人是何人时,其实就已经对弹奏之人动了心。
辛玥放下琵琶,转身道:“秀竹,我还记得要给你和展风画像呢,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展风躬身行礼道:“展风不敢。”
秀竹本想说好,但展风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辛玥的身份,立刻闭了嘴。
辛玥看出了秀竹的期待,道:“无妨,我今日不是什么公主,只是楚姑娘。秀竹姑娘,快把笔纸拿来吧。”
秀竹十分欢喜地拿来了纸笔,辛玥仔细地为两人画像。
张重渡还是第一次见辛玥作画,专注认真,下笔胸有成竹,几笔便勾勒出轮廓,还真是有着另一种让人着迷的气质。
辛玥丹青技艺果然不凡,画中的秀竹挽着展风的胳膊,两人头靠在一处,一看就是一对璧人。
秀竹拿着画看了又看,一个劲说辛玥画得真像。
在众人的夸赞声中,时辰很快到了晌午,秀竹张罗着大家一起用午膳。
菜品是展风展雨一大早从清风居和醉春楼买来的,几乎都是南边的口味。
辛玥吃得欢喜,又和秀竹说了好多话,还答应以后只要有机会出宫就来见她。
用过午膳,秀竹依依不舍送辛玥上了马。
张重渡对展风展雨交代两句,也翻身上马,将辛玥紧紧揽在怀中,轻拉缰绳,马儿缓缓前行,渐渐消失在秀竹的视线中。
春日柔和的阳光照耀在脸上,辛玥稍稍往后靠了靠,矮了身子,让整个人陷进张重渡怀中。
张重渡拉着缰绳的手一滞,乱了呼吸。
“今日都是我喜欢吃的菜品,我还不知道太傅喜欢吃什么。”
张重渡喉头发紧,滚动了一下,尽量平静地道:“除了肥腻的不吃,其余的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公主喜欢什么今后我就陪公主吃什么。”
辛玥笑了,“若每日早膳,太傅都能陪我用就好了。”
说完这话,辛玥红了脸,她也太不知羞了,怎么说出这样让人遐想的话。
张重渡完全忘了拉缰绳,整个人僵在马上。
马儿没了主人的指示,停了下来。
他红着一张脸,连同耳根都红透了,“带公主出宫后,臣会在他国寻一处如同这小院的地方,和公主共度余生。”
若是辛玥不知道张重渡的命运,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
“我也不是讨厌皇宫,只是不喜欢心惊胆颤地活着,只要有太傅你在的地方,我就喜欢。”辛玥说完,发现马儿不走了,说道,“太傅,我们要快些了,顾将军还在醉春楼等着呢。”
张重渡砰砰地心跳还未平复,似乎不论他如何控制,都无法压制奔涌的心绪。
而听到顾啸的名讳,张重渡更是拉不动缰绳,他不愿今日装扮地如此娇美的辛玥去见顾啸。
辛玥听不到张重渡回应,马儿也不动,她回头看去,“太傅……”
话音被吞没在一双满是情愫的眼眸中,她不由噤了声,心跳猛然加剧。
张重渡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住了她的后脑,目光从辛玥的眉眼,滑落到她的唇瓣上。
辛玥一手扶住马鞍,一手抱住张重渡的腰,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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