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给小灼个眼色,小灼立刻跑回房间拿了氅衣披在辛玥身上。
辛玥拢一拢氅衣,“六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过生辰啊。”说完便顺着树旁边的梯子走了下来,“前几年我都未曾给你过过生辰,觉得好生可惜,今年总算能给你过生辰了。
你看这兔子灯,都是我按照你给我的那个兔子灯的样式做的,喜欢吗?”
辛玥真的特别喜欢,每个兔子灯上的小兔子都不一样,颜色也都不一样,“喜欢,特别喜欢。”
辛照昌又指着花圃中的鲜花道:“这都是我让尚功局用绸缎做的,你看喜欢吗?”
辛玥跑向花圃,拿起一朵月季,“还真是像呢,我很喜欢,这样我的揽月阁就永远在上元节,永远在春日里。”
看见辛玥笑得欢喜,辛照昌别提有多高兴了,“你能喜欢就好,我等你梳洗装扮,我们一同用早膳,今日我要陪着我的好妹妹一整天。早饭过后,我找了杂耍的人来,午后还有戏班,到了傍晚,我们就点亮所有的兔子灯,邀月共饮如何?”
热流涌入辛玥的胸膛,辛玥红着眼点头。六皇兄真的对她太好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生辰,今日是她过得最好的生辰了。
辛玥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辛照昌,“六皇兄的生辰在何时?”
辛照昌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哪里知道自己的生辰,德妃在世时,说他出生在腊月,之前他还期盼德妃和父皇给他过生辰,但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再也没过过生辰。
“在腊月,已经过了。”
辛玥有些自责,“去年腊月怎么没见六皇兄你过生辰?今年腊月我一定……”
说到腊月,辛玥意识到,腊月或许大晟将不复存在了,不过,她相信六皇兄一定会活着的。
“今年腊月我给六皇兄过生辰吧。”
“好。我等着你给我过生辰。”辛照昌揉揉她的头,“快去梳洗吧,我等着你。”
她还未梳洗完,就见小灼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昨日收到江禾煦报平安的信,她总觉得信没写完,她以为又是江禾煦的信,打开一看是顾啸的,邀她出宫游玩。
辛玥思索片刻,还是回信婉拒了。
一整天,辛照昌都陪在辛玥身边,膳食是栖云阁准备好端过来的,戏班和杂耍是辛照昌从宫外找来的,酒也是醉春楼上好的红尘醉。
可惜辛玥不胜酒力,只喝了几杯就醉了,辛照昌原本还有话要说,见辛玥醉得趴在石桌上,睡得乖巧,只得让王嬷嬷扶着辛玥先回了屋。
没料到回了屋的辛玥,一点都不乖,吵嚷着没喝醉,还要继续喝,不但要喝还要出宫去清风居喝。
王嬷嬷哄了好久,才让辛玥安静地睡了。
也不知是惦记着红尘醉,还是别的什么,辛玥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起了身,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撩开帷幔,眼前的一幕让她酒醒了一大半。
窗外的几十盏兔子灯映照得房内好似余晖投影 。
她起了兴致,打算披上氅衣去院中走走,却听窗口“咯噔——”一声。
第47章
张重渡在揽月阁外就感觉到院内灯火辉煌, 思索着今日是辛玥生辰,应是揽月阁众人在为她过生辰,不想惊动旁人的他想等灯熄了再进。
谁知他左等右等, 光亮一直都在, 无法,他只得翻身上墙。
趴在墙头往里一看,自嘲一笑,原来这院中早已没了人, 只有满树的兔子灯亮着。
这兔子灯可真漂亮啊, 也不知是三公主自己布置的还是有人为她布置的。
张重渡顿觉酸楚, 若是可以,他也想为她做这些事,想正大光明地为她过生辰, 而不是这样偷偷摸摸。
怀着复杂的心情, 他熟门熟路跳进辛玥的房间, 小心地关上窗户,本想靠在窗边等辛玥醒来 。
却在转身的一刻,怔在了原地。
只见辛玥站在床边, 用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直直看住他。
辛玥已经不怕他了,似乎也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放下手中的氅衣,向他走过去。
微暗的光亮中,女子身着素色中衣,披散长发,身姿婉约, 仿若从黑暗中一步步走向光亮,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
“你可是来为我过十八岁生辰的?”
不等张重渡回应, 辛玥扬起笑脸,伸出手,“我的生辰礼呢?”
张重渡心头一热,鼻头一酸,眸中湿润。
他的小公主在等着他为她过生辰。
张重渡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臣亲手做的,公主尝尝味道如何?”
辛玥打开,娇嗔噘嘴,“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青团啊。”
“公主不喜欢?”张重渡有些慌,“臣特意去清风居学的,足足做了两日才觉得能入口了,看来臣还是做得不够好。”
辛玥歪头看着张重渡,心里甜甜的。
在大晟,很少有男子下厨,就更别说是身居高位的权臣了,况且这男子还是未来的开国皇帝,这样的男子专门为她做糕点,她可得好好尝一尝。
辛玥拿起一块青团放入口中,香甜滑糯,很像母妃在世时做的味道,看来张重渡真是用心了,“好吃,我很喜欢。”
这一刻,张重渡看着辛玥的笑脸,长久以来无处安放的情绪澎涌而出,扰乱他的心弦,沁润他的神经,让他感受这从未有过的欣喜。
“臣记得那日在清风居,公主说吃到了有着母亲味道的青团,很是开心,臣便铭记于心。”
辛玥的泪瞬间涌了上来,“你,你承认自己是傅公子了?”
张重渡点点头,“是臣错了,不该隐瞒自己是傅公子,公主可能原谅臣?”
他抬手为辛玥擦去泪痕,“臣自那个下雨的午后踏进小院,听见琵琶声的一刻,就对公主动了心,可臣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还弄丢了公主,遇见了又不肯相认,是臣让公主伤心了,从今往后臣再也不会让公主伤心。”
辛玥再往前一步,仰头看他,“你可是有什么苦衷?”
张重渡闻到辛玥身上淡淡的酒香,不由说道:“三公主可是清醒的?”
辛玥笑道:“我可能不太清醒,但今夜你来了我不论是清醒还是不清醒,都不会忘。如此这般真好,若太过清醒,我怕我不敢像此刻这样靠近你。”
“可是臣,从没有这样清醒过,臣爱慕三公主,此生不渝。”张重渡从怀中掏出个包裹起来的帕子,慢慢打开,里面是两块玉佩,一块是辛玥曾给他的,还有一块同另一块相似。
“我想这块玉佩应该还有与之配对的另一块,就照着它的样子让人打造了另一块,现在它们凑成一对了。”
辛玥拿过两块玉佩,对着窗外兔子灯发出的光亮瞧了起来,“是啊,这本应该是一对玉佩,可原本那一块也不知在哪里,或许拥有那块玉佩的人还在思念着他已逝去的爱人。如今太傅打造了新的,但它们本就不是一对,不过相似罢了。”
她摇摇手里的玉佩,“这也是太傅送给我的生辰礼吗?”
张重渡点头,“是。”
辛玥道:“我很喜欢,如今我也有了用来作为念想的玉佩,会将原先的玉佩埋入母妃的墓下,若是那人也逝去了,母妃也好拿着这块玉佩去找他。”
她看着玉佩问张重渡,“打造这块玉佩的玉石可还有剩余?”
张重渡道:“有,臣会再让人打造一块,凑成一对后给公主作为念想。”
辛玥摇摇头,“我留下母妃的信物有何用,我是想请太傅重新打造一对玉佩,母妃的玉佩并没有让有情人成眷属,我们可不能是那样。”
我们!张重渡猛然怔住,带着欣喜和不安问道:“我们,公主说我们……”
辛玥嘴角带笑,问道:“怎么?太傅不愿同我终成眷属吗?”
张重渡的眸中似有星辰,欢喜地闪烁着,“自然求之不得。”
心中奔涌而上的强烈情感,想让他将眼前女子拥入怀中,可伸开双臂又觉不妥,轻声问道:“臣可以拥抱公主吗?”
辛玥没说话,直接揽住了张重渡的腰,“以后不用问。”
张重渡身子一颤,呆呆立在原地,过了许久才轻轻揽住辛玥的肩膀。
似是有温暖的光亮在这一瞬间笼罩在他的心头,莫大的喜悦让他不知如何呼吸,只有轰隆不停的心跳,在这个深夜中格外清晰。
“臣此生绝不负公主。”
辛玥蹭着他的胸膛轻轻点头,“我信你。”
“公主是何时认出臣的?又是如何认出臣的?”这一直是张重渡心中的疑问。
辛玥俏皮一笑,“我还不想告诉你。”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意,所以并不想同喜欢的人闹没意思的别扭,可她又觉得原谅的太过容易,总是对她不公的,这才故意不告诉他。
“你若想知道,便不能再欺瞒我。”
她借着酒意,点住张重渡的鼻头,“你若再敢欺瞒我,就休想再让我原谅你。”
张重渡看着辛玥的样子,弯了嘴角,他该感谢今夜的酒,否则怎能看见三公主这样可爱的一面。
“公主如此说,臣想先给公主讲个故事。”张重渡拉着辛玥坐到床边。
深夜寒凉,又为她披上外衣,自己半蹲在她面前,撩过她额前一缕发丝,“二十年多年前,玄甲军主帅因功高盖主被皇帝以谋逆之罪抄家灭门……”
话刚说到这里,辛玥便所有预感,她有些紧张地继续听着。
“那时张家的少夫人不在府中,在娘家探亲,皇帝派人追杀之时,她发现自己怀有两个月身孕,为保下这个无人知晓的孩子,少夫人身边的婢女乔装成夫人的模样,被活活烧死,少夫人则被少将军的副将柯其仁提前带走,从此隐姓埋名去了西北肃城生活。
十月怀胎之后,少夫人顺利生了个男孩,少夫人教他读书识字,柯将军教他练功习武。后来,少夫人病故,这个孩子背负着家族和玄甲军的冤情,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如今……”
张重渡自嘲一笑,“位居太傅。”
说出压抑多年的身世,张重渡心如刀绞,心内升起许多苦涩和无奈,“可当年那个男孩还是未能平反祖父和父亲的冤情,也还未为玄甲军正名。这么多年的努力皆因大皇子的薨逝化成了泡影,他只有将希望寄予五皇子身上,或许才有可能达成多年的心愿。”
辛玥只是听说过当年之事,并未深入了解,但这一刻,无需再多言,她已然明白了张重渡的苦衷。
“在黄粱寺中,臣听到公主对菩萨说,要嫁给臣,臣欣喜万分,以为公主中意的乃是当时身为刑部尚书的臣,不是小院中的傅公子,加之有许多事臣无法对公主言明,又担忧公主知道了臣的身世会害怕,这才没有同公主相认。”
说起黄粱寺,辛玥有点慌,她没想到张重渡不同她相认的缘由中,还有这个。
话说到这里,张重渡也觉不太对,若按江禾煦所言,三公主早在小院中就心悦他了,黄粱寺那日,三公主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怎会在菩萨面前说嫁给他呢。
他疑惑地看向了辛玥。
辛玥不好意思地笑笑,手放在嘴边,小声说道:“太傅,你怕是听错了。黄粱寺那天夜里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父皇将我赐给你,你却要杀我,我吓醒了,跑去对菩萨面前说……”
她往后躲一躲,用无辜的眼神看着男子,“说不要嫁给你。”
张重渡瞧着辛玥一脸抱歉的模样,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越发觉得眼前女子惹人疼惜。
他仰头看她,语气温柔又带着期盼,“那如今呢?三公主可愿意嫁给臣?”
辛玥笑了起来,“你这是在求娶我吗?别以为我醉着就哄着我答应,我觉得啊,太傅的诚意还不够呢,若太傅真想娶我,还需再拿出些诚意来。”
她如何能这般轻易答应,不管他有什么苦衷,自己是不是已经理解了他的苦衷,又是不是已经原谅,她都得让他再为他的欺瞒付出更多才行。
“我还未同顾啸退婚呢,如何能答应太傅?”
“是臣的错。”张重渡心中愧疚万分,“臣会尽快想办法让这桩婚事作罢,再带公主离开皇宫。”
辛玥知道张重渡有这个能力,只是,她心里还有些担忧,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改变了张重渡的命运?
那厚厚的一本书,只有几行字,张重渡从侍郎到尚书,再到太傅,都同那书上所写一样。
而她的命运却和书上所写的完全不同了。
她希望自己做的这些事,改变的只是自己的命运,她并不想改变张重渡的命运。他本该就是帝王,绝不能让百姓失去这样一位真正的明君。
若他注定是开国皇帝,她便静静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同顾将军的婚事不急。”辛玥垂眸,“相信太傅也知道父皇的身子外强中干,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到了那时,这婚事只要顾家不提,也就作罢了。此番太傅千万别为难顾啸,拖着就好,是我对不起顾将军,先去招惹他的。”说到这,辛玥故意瞪一眼张重渡,“这都怪太傅,若你早些承认自己就是傅公子,我又何苦去招惹顾将军。”
“是臣的错。”
话出口,张重渡叹口气笑了起来,这四个字恐怕是今日他说得最多的话了吧。
“臣都听公主的。”
辛玥看着张重渡的面容在兔子灯阑珊的映照中忽明忽暗,再看看房中斑驳的灯影和昏黄的色彩,总觉得不真实。
“这应该不是一场美梦吧。”
张重渡见辛玥如此,心下疼惜,“不是梦,臣今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
他见辛玥眼神有些迷离,想着她应该是有些困倦了,扶着她躺下,再为她盖上锦被。
辛玥抓住他盖被角的手,“若真是梦怎么办,若我明日清醒了就忘了怎么办?”
张重渡回握住她的手,“臣会再说给公主听,公主想听几遍都行,公主放心睡,臣不走,臣守着公主。”
辛玥这才安心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张重渡看着辛玥的睡脸,排山倒海的满足感和辛福感袭来,让他湿了眼眸。
自小他就知道所背负的重任,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一直谨慎克制。
可遇见辛玥他才知道,克制是没用的,越是克制越是深陷。
还好,他没有错过。
张重渡就这样看着辛玥,一直到天渐渐亮了,不得不离去时,才起身离开。
快过了辰时,辛玥清醒了过来,坐起身后觉得头痛欲裂,忍不住在心中骂自己,分明酒量差,还非要贪杯,头疼了吧。
她正要掀帷幔就见枕边放着一张纸,她迷迷糊糊拿起来,打开看的一霎那,脑中“嗡——”地一声。
三日后子时,盼与卿见。
这是张重渡留给她的字条,昨夜的一幕幕闪现脑中,辛玥瞬间红了脸,醉酒之后的她虽有些迷离,可现在想起来,记得却是那样清晰。
张重渡所说的字字句句她都能想起来,顿时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辛玥揪着被角笑得甜蜜,浑身上下每个神经都在欢呼雀跃,她都等不及三日后了,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张重渡。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喊道:“小灼。”
小灼推门进来,“公主醒了,奴婢为公主梳洗。”
“你将王嬷嬷喊来。”
那日六皇兄要香囊,昨日又提及,六皇兄为了她的生辰做了那么多,她便应下三日后绣好给他。
既然如此,她也想给张重渡绣一个,可凭她的绣工,三日内要绣两个精致的香囊必然是不行的,得让王嬷嬷帮自己才好。
于是这三日,辛玥拉着王嬷嬷绣香囊。
给辛照昌那一个几乎是王嬷嬷绣的,辛玥只在最后的祥云上绣了一片菩提叶,她是希望六皇兄能放下夺嫡的执念。
而给张重渡的,一针一线皆是出自辛玥的手,香囊上绣着一对比翼鸟,寓意不言而喻。
她绣得实在算不得栩栩如生,只能说勉强能看。
“公主,这对比翼鸟瞧着也挺可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只双头雀儿。”王嬷嬷打趣道。
辛玥拿起香囊细细瞧着,“是比翼鸟还是雀儿有什么关系,只要成双成对就好。”
王嬷嬷也替辛玥高兴,“公主花了三日才绣好,今夜太傅看见这香囊,一定会喜欢的。”
话音刚落就见小灼进来道,“公主,江太医来了。”
“快请!”她可有太多话要问江禾煦了。
王嬷嬷知道辛玥定然有事要同江太医说,将香囊收好便退了出去。
江禾煦刚一进门,辛玥就道:“那日你来时六皇兄在,怕是许多话都没法对我说吧。”
“三公主聪慧,太傅来过后,公主一定都猜到了吧。”江禾煦放下药箱,“此番若不是太傅,臣可能就死在三皇子手上了,是太傅运筹帷幄,让陛下废了太子,这几日臣一直住在张府,才体会到太傅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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