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完毕,辛玥到了正厅,辛照昌迎上来道:“三皇妹,找到那神医的藏身之处了。”
“在何处?”
“就在南街一小院中,只是院内有人把守,想要将人带出来不容易。”
辛玥想了想道:“不用带出来,只需让他承认自己在骗人,签字画押即可。”
辛照昌道:“恐怕不易,他若承认了,淑妃还不得要他的命。要不,还是直接杀了吧。”
辛玥摇摇头,“我早就说过,此人罪不至死,先当面问他,看他如何说,若真心悔改,就饶他一命,骗过守卫,带他离开,再割去他的舌头,砍去他的双手,让他再也不能骗人。若死不悔改……只能杀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些不知悔改,继续伤害更多人的恶人,就没必要再活在这世上了。
辛照昌嘴角一挑,心中已有了主意,“此事三皇妹不用操心了,我会办好的。”
“六皇兄,我想见见这位神医,也想带江太医一同去。”辛玥知道,江禾煦一定很想当面问清楚。
辛照昌有些难为,“这恐怕不太好办。”
他根本没想询问,只想杀了。
杀手进去杀人容易,但带着两个人进入并不容易,这神医是一定要死的,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神医是他杀的。
辛玥在房中边踱步边思考,不到一盏茶功夫,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六皇兄可见过淑妃的印信?应和我们的印信字样相同,可照样子防制一枚,我装作淑妃身边的贴身宫婢夏翠,六皇兄可扮作汀兰殿护卫,江太医则扮作太监,我们拿着淑妃的‘亲笔’书信,大大方方走进去。”
“亲笔书信?”辛照昌十分疑惑,“如何亲笔?”
辛玥笑了笑,“看护神医的绝不会是汀兰殿的人,出入宫门需要令牌,就算是淑妃都不例外,就更不要说普通宫人了,淑妃应是找了些民间武师看守,那些人不认识我们,更识不得信的真假,只要识得印信上的字就行。
而且,我认为淑妃找人看守神医,是怕他拿着银子跑路,不是保护他。”
辛照昌笑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三皇妹你竟是这般足智多谋。好,我这就找人刻制印信,‘亲笔’书信就交给你了,给我一天时间,后日黄昏,我准备好衣物,带你和江太医出宫。”
“六皇兄……”辛玥很感动,不论辛照昌是欺骗她还是隐瞒她,她都始终相信,六皇兄是不会害她的。
或许他算不上是好人,但对她这个妹妹,是真心实意的。
“多谢。”她顿了顿,又道:“最近我听闻了很多六皇兄你的事,他们都说你也想争夺皇位。”
她能做的就是提醒,抛开话本不说,她也有自己的判断,比起关心百姓的程度和处理政务的能力,很显然张重渡更甚一筹。
“这件事太危险,我不想六皇兄你有事。”
辛照昌温和地笑了,“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你会这样问,我也想到了。”他看着窗外道,“三皇妹你可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辛玥警觉了起来,昨夜发生的事,必然和张重渡有关。
“有人闯入东宫,听说太子丢了东西,护卫周凌也受了重伤,但没人知道丢失的具体是什么。这件事不是五哥派人干的,就是淑妃派人干的,三皇妹,你可知,我为何要争皇位,除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论是谁登上皇位,其他的皇子都活不了的,那个位置我不争就得死,不争就不得善终。”
“可是……”辛玥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可是争得这么激烈有什么用呢,大晟还不是亡了。
“这样总比等死来得好。”辛照昌深深看着辛玥,“我还有想保护的人,还有想做的事,这些只能登上皇位才能实现。”
辛照昌扶住辛玥的肩膀, “你能支持我吗?”
她不能,大晟终是要覆灭的,争或不争又有何意义?
黄粱寺时一次次的梦魇, 让她相信, 那身临其境的感受是真的,且回宫后这么多日以来发生的事,都一一被证实,张重渡晋升为了尚书, 之前并无交情的六皇兄也将她视为亲妹, 待她极好。
她在话本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看到了张重渡的结局,却没看到六皇子的结局,她不知大晟覆灭后他究竟是死是活。
只是梦中话本所写的, 她无法对任何人说。
辛玥不看辛照昌的眼睛, 低头说道, “我不想六皇兄你有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等我坐上皇位, 一定给你最好的生活。”辛照昌的眼神充满坚定和野心,还有憧憬和期望。
辛玥明白, 自己是劝不住他的,只能说道:“若有一天,这条路是死路,却有别的路可活,六皇兄你答应我, 不要执着。”
辛照昌笑了起来,“怎么会有别的路, 我知道你害怕,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一定要护你周全。”
她一直都以为,不论谁登上皇位,都不会为难身患顽疾的六皇兄,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六皇兄又对她这般好,她是真不想他有事。
辛玥轻轻点头,心想着再找机会劝说。
辛照昌轻轻抚摸着辛玥的头,“太子丢失的东西一定很重要,你要相信我,太子迟早会被废,九弟也不会站起来,五皇兄不过是个蠢货,你只需安静待在揽月阁中,等我将最好的,都捧在你面前。”
“我相信。”
她的相信,仅是太子会被废。
“我先走了,后日我会让齐顺接你出宫。”辛照昌温和地看着辛玥,眼眸中都是爱护。
辛玥福礼,“六皇兄慢走。”
翌日,辛玥让小灼将她写好的“亲笔”信送去了栖云阁。
初八这日,刚用过晚膳,齐顺就接辛玥出了宫。
宫外有两辆马车,辛玥一辆,辛照昌和江禾煦一辆。
三人在马车上换好各自的衣服。
马车大明大方停在了南街小院门前时,天色已暗。
辛玥先行走下马车,辛照昌和江禾煦跟在身后。
“你们是何人?”门口两名守卫,其中一人上前询问。
辛照昌一副严厉的模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书信,当着那人的面展开,指着书信下的印信,“这位是在淑妃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夏翠姑娘,有话要问神医。”
那人看了一眼书信,确认印信后,忙让开,“请。”
待三人进去,他还盯着辛玥的后背,对另一个守卫道:“这么美的女子竟然只是个宫婢,真不知宫里的公主嫔妃都长成什么样子。”
淑妃只来过这处小院两次,都戴着帷帽,他们没看见过样貌。
原本今日辛玥想戴帷帽,又觉得会适得其反引人怀疑,才没有戴。
三人径直向着唯一一处有光亮的厢房行去。
厢房门口的护卫正要阻拦,辛照昌先行展开信笺,“淑妃娘娘派人问话,你们退到院中,别守在门口。”
护卫看到印信,将他们让了进去,按照吩咐,站在了院中。
三人走进,江禾煦紧紧关上了房门。
神医见屋内进了三个人,正要询问,辛照昌快速塞住了他的嘴,江禾煦将他绑在了靠椅上。
“唔唔唔……”神医不断挣扎发出声音。
辛玥和辛照昌坐在神医对面,辛照昌先道:“现在我问话,是点头,不是摇头。”
“你是不是能让九皇子站起来?”
神医立刻点头。
辛照昌拔剑架在他的脖颈上,神医想要往后躲,却丝毫动弹不得,只得胡乱挣扎,发出无助的叫唤声。
“想好了再说!”
神医抖抖索索看向辛玥,明显是在向她求饶。
辛玥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会给你解释的机会。”
神医紧紧皱着眉头,低头思考,似是在做很艰难的抉择,再抬头时,他摇了头,又将脸撇向了一边。
辛玥看向江禾煦,“你说对了,他是个骗子,取下他嘴里塞的布块,有什么要问的去问吧。”
江禾煦走到神医面前,拿过辛照昌手里的剑,继续架在神医脖颈上。
辛照昌甩甩手腕,坐在了辛玥身边。
江禾煦一取下了神医嘴里塞着的布块,神医即刻滑下椅子,跪在了地上,“三位大人,饶命,小人不是存心要欺骗淑妃的。”
辛玥和辛照昌对视一眼,看来这位神医是把他们当成了淑妃的人。
“你叫什么?为何骗人?”辛玥道。
“小人赵堂,幼时居在蓬莱岛下的小村庄,有幸见过一次神医,心中仰慕,到山上去找过神医,但始终没找到神医,便跟着当地郎中学了医术。后来,我在蓬莱山上找了一处地方,想远离尘世潜行钻研医术,也想找到神医。三月前,我无意中救治了一人,自那之后,便有很多人上山来找我治病。”
辛照昌道:“难道传言中蓬莱岛上的神医真的是你?”
算算时日,确是三月前开始的传言,可他派去的人,分明说没有找到。
“小人不知。”
辛照昌再问:“既是如此,每个去找你的人,你都会救治吗?”
“每个病人我都会全力救治,那些治不好的,我自会拒绝,但有些人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的病无药可医,不肯放弃,一个劲的求我,刚开始我只是为了安慰他们,说些根本找不到的药材,让他们知难而退,可我发现,不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信,还会千恩万谢给我银两,后来,我便不拒绝了,胡诌一个根本找不齐药材的方子,既能给他们希望,又有银子可赚,何乐而不为。”
辛照昌明白了,看来他派人去时,赵堂还没有起贪念。
江禾煦道:“说说,无法医治的病症,你开的是什么药方?难不成都要心头血,你这是不是在救人,是在杀人!”
赵堂看着江禾煦,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你们不是淑妃的人……你们是二公主的人?”
江禾煦手里的剑稍稍用力,赵堂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血痕,“这不是你该问的,说!你是如何欺骗淑妃娘娘的!”
赵堂浑身颤抖,想躲开利剑,却又不敢,抖抖索索道:“我给了淑妃娘娘药方,三七二两,川断三两,杜仲一两,牛膝一两……”
“还有,有……”
江禾煦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之后的药方一定有问题,气愤道:“还有至亲兄弟姐妹的心头血!”
赵堂开始磕头,“大人饶命!除了心头血,还有别的,我说的可都是这世上找不到的,我以为淑妃给些打赏,就会离开蓬莱,谁知道淑妃竟把我带到这里来,还说会将那些东西都找齐。”
“那些东西是什么!”江禾煦问道。
“是,是……耄耋墨发九九八十一根、白熊腿骨骨髓、白虎腿骨骨髓各二两,再就是……心头血百滴为药引。不过大人,我是真没想到淑妃娘娘真会要二公主的心头血,毕竟只有心头血是不行的,我只想拿些银子,让淑妃娘娘知难而退,没想害人。”
辛照昌冷笑两声,“耄耋墨发、白熊白虎,神医啊,你可真敢啊。”
辛玥沉着一张脸,起身从桌案上拿过纸笔扔在赵堂面前。
“把你刚才说的都写下来,签字画押。放心,不会要你的命,我们送你离开这里,保你一命。”
“大人,这……”
这种罪证,赵堂可不敢写啊。
辛玥见赵堂犹豫,转身坐回,对辛照昌道:“既然神医不写,就只能送他去见阎王爷了。”
话音刚落,江禾煦手中长剑一挥,割断赵堂一缕发丝,江禾煦没什么武艺,扯赵堂头发的时候有些用力,赵堂还以为他要杀他,吓得“啊——”一声,慌忙道:“写,写,这就写。”
辛玥手肘撑住方桌,“想来你也是有些医术的,写了罪状离开上京后,就别再骗人了。”
长剑架在脖子上,赵堂很快写好了认罪书,按上了手印,江禾煦将认罪书揣在了怀中。
辛玥回想着赵堂方才说的话,觉得这个人还有救。
赵堂开那些没办法凑齐药材的药方子,最多也就是骗些银两,且拿些银两还都是病人心甘情愿给的,数量应该也在人们承受范围内,没偷没抢,罪不至死,也不至于割舌头砍双手的。
如果能改过自新,救治更多的人,就再好不过了。
“赵堂我问你,是因为你幼时见过真的神医,见过他救治奄奄一息的人起死回生,你才想要学医的吧。”
赵堂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是的。”
辛玥道:“如此说来,治病救人才是你的初心,而且我也相信,你有着高超的医术,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慕名而去找你治病的人,我更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能成为真正的神医。”
“孔方之物本就会让人堕落,走一段弯路也无妨,只要还记得正确的路怎么走就不算晚,我不会杀你,之后的路要如何才能走得问心无愧,不负初心,你自己思量。”
赵堂怔忡,他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看见神医救人的那一日,回到了他第一次为人诊治的那一日,回到了他医治好病人顽疾的那一日,回到了病人和家人跪在自己面前千恩万谢的那一日。
不觉得眼眶发热,心头发热。
这番话让他醍醐灌顶,赵堂不再害怕,也不再颤栗,他重重对着辛玥磕了头,“小人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辛照昌看着辛玥,眼中满是欣赏和柔情,谁说他的三妹是个懦弱无知,只会流眼泪的女子,不论是面对顾啸还是赵堂,她有胆有识。这么多年,因为父皇,她不得不变成懦弱的模样,旁人对她的诸多误解,他终会为她正名。
江禾煦收了长剑,双手递给辛照昌。
辛照昌长剑入鞘,“三皇妹,你和江太医先走,我已在院外安排了镇国将军府的人,会想办法送赵堂离开上京的。”
辛玥点头,带着江禾煦先行离去。
房门再次关上之后,辛照昌坐在方桌边,挽起衣袖,露出了手腕。
从刚才的言语中,他看得出来赵堂医术高超,抱着最后的希望,他让赵堂为他把脉。
“大人患有哮症,病情已被控制住,我为大人开一副方子,可保大人十年无虞。”
辛照昌眯眼,看来这神医还是有点本事的。
赵堂写好方子,辛照昌一边收起方子一边问道:“可能根治?”
“恕小人无能,大人的哮症无法根治,将养得再好,也只能活十二三年吧。”赵堂说完又问道:“大人,我们如何离开这里?”
辛照昌皱眉,十二三年,他也才三十四五岁,正值壮年就要入黄泉,老天爷对他太残忍了。
希望破灭,他直视着赵堂,阴戾冷漠。
在他登上皇位之前,除了他信赖的几人,知道他顽疾无法根治的人,都不能活。
没有丝毫犹豫,长剑出鞘,瞬间贯穿了赵堂的身体。
赵堂一脸不可置信,“大,大人……我……”
看着赵堂的尸体,辛照昌端起桌上的茶壶,冲去剑上的鲜血,长剑入鞘,他打开房门,大步走出了院落。
翌日一早,辛照昌便让人去汀兰殿打听,果然如他所料,虽然没有神医被杀的消息传出,但淑妃却毫无征兆地病倒了。
“二皇妹呢?”
齐顺道:“回禀殿下,二公主一直将自己关在厢房中,谁也不见,今日还是没有出房间。”
辛照昌笑笑,“她应该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就让我这个好哥哥告诉她吧。”
披上藏色大氅,辛照昌来到了汀兰殿。
守在房门口的妙彩看见辛照昌走入西偏殿,忙迎上前来行礼,“奴婢给六殿下请安,六殿下可是来找二公主的?”
齐顺道:“自然。”
妙彩道:“二公主说她谁也不见,说就算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也不许人打扰,请六殿下见谅。”
辛照昌笑道:“你去禀告二公主,就说我有关于江太医的要事告知她,你问她可愿意听。”
“这……”妙才迟疑了,原本她以为二公主将自己关在屋里是因为同淑妃的几次争执,可她在伺候喝醉的二公主时,二公主除了说怨恨淑妃的话,还反复呼喊着阿煦,她便明白了江太医在二公主心中的位置。
“六皇子稍后,我去禀告。”
辛璇一夜酒醉,脑子有些迷糊,可一听是关于江禾煦的事,酒便醒了一大半,几乎没有犹豫道:“请六皇兄前厅稍候。”
简单梳妆后,辛璇急急来到了前厅,张口就问,“江禾煦发生了何事?”
辛照昌稳稳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周围的宫人。
辛璇挥手,“都退下。”
妙彩带着宫人退下,辛照昌缓缓站起,走到辛璇面前,“二皇妹可知道淑妃娘娘带回的那个神医死了,你不用献出心头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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