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笑了下,哄她:“我在外面写效率还能高点。”
闻声不相信,指着那张玻璃的矮脚茶几:“你腿都放不下,怎么可能......”
李延时望着她那诧异的眼神,明白她确实没懂是什么意思。
“你进来吧。”闻声再次邀请道。
房间里闷,闻声上面穿了长袖的针织衫,下面穿的却是灰色短裤。
很软的棉布料子,长度刚刚到膝盖。
转在李延时右手的笔停了停,两秒后,透明的按动水笔再度转起时,李延时轻咽了一下嗓子,看着闻声道:“你穿件衣服我再进去。”
闻声揪着自己的袖子看了看身上,不明白李延时为什么让自己穿衣服,明明并不冷......
“我不冷。”闻声说。
李延时站起身,开始收自己的东西,嘴上道:“晚上温度低。”
闻声盯着他认真的表情看了两眼,又调出手机里的天气预报确认了一下温度,最后还是妥协般的在衣柜里扒了件带宽大的外套套在了身上。
两人并排挤在闻声的小书桌上写卷子,等时针往后走了两个小时,闻声换第三张卷子时。
李延时往后靠了靠,笔点桌面上:“第三张了?”
闻声点头,紧接着,目光落在李延时的卷子上,有些惊讶:“你怎么正面还没写完?。”
不应该啊,李延时一个小时前换的卷子,怎么算也该写到背面了。
“嗯,”李延时从她身上撇开视线,晃荡着点了下头,“有点分神。”
闻声仰头看了眼表:“是困了吗,你可以睡我的床。”
李延时手里的笔倒着,笔尾再次在自己卷子上戳了戳,两秒后抬头,把闻声快凑到自己眼前的脸拨开。
笑得无奈:“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挑战我的底线。”
闻声有些茫然:“我怎么了……”
李延时把椅子往后推,从座位里挤出来,他站在闻声身后,弯腰,左手压上闻声的卷子,右手握着她的笔在她面前的卷子上打了一个占满整张纸的红色对勾。
闻声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轻声:“你干什么?”
李延时两臂收紧了点,把闻声完全拢在怀里。
握着闻声的手在她卷子的右上方写了个硕大的150。
闻声惊呼:“我还没对答案。”
李延时在她的发顶亲了一下,语气略带骄傲:“这种难度的卷子,你怎么可能拿不了满分?”
闻声打他的手:“那你也不能瞎写啊。”
李延时没听她的话,换了黑色的笔,手拉着闻声的卷子往右侧拽了点,在密封线里写上闻声的名字。
夜深人静,人的情绪被无限放大,会很容易就表现出不同于白天的那面。
闻声捏着卷子的一角,拎到台灯下。
对着李延时写的字仔仔细细看了两眼,小声嘀咕:“你把我名字写得好丑。”
“这还丑?”李延时用笔敲了下晃荡在空中的卷子,笑着嗤了下,“你什么审美?”
说着,李延时扬手欲从闻声右手边的一摞书里抽她的本子:“给你欣赏一下草书。”
“什么啊?”闻声试图阻拦他的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写自己的名字,李延时手指在闻声那摞本子上上下划了下,问道:“哪个本子里写的东西最重要?”
闻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在数学笔记上点了下:“这个吧。”
李延时捏着本子的边缘,把它从最下层抽了出来。
翻开,顺着装订线找到最中间的那页,扬手在左侧的空白处龙飞凤舞地写了个自己的名字。
完事颇有成就感地点了点那三个字:“草书。”
李延时说这话的时候,左臂还撑在闻声的桌子上。
闻声往左侧歪了歪,靠在李延时的胳膊上,轻声笑着:“好丑。”
她伸手捡过李延时的演草本,学着男生的样子顺着装订线翻到最中间,用墨蓝色的签字笔在右下角工工整整地写了个“闻声”。
两个本子并排摊在桌子上,一左一右,被写下对方的名字。
闻声盯着那两个名字看了几秒,心下恍然一跳。
白净的纸页上写下的名字,像是属于谁的,一个巨大的秘密。
她用手拍了拍那本子:“楷书,是不是比你写的好看?”
女生说这话时,尾音微微上翘,难得的带了些小女孩儿的娇嗔。
在深夜里印了台灯影子的瞳仁,又黑又亮。
李延时把桌子上的两个本子合起来,没忍住,撑在桌子上的手抬起,托住闻声的后颈,唇从她的太阳穴往下,一直碰到她的侧颊。
他半阖着眼,嗓音微微沙哑。
像是怕她不答应般,再次确定着:“那说好了,我们一起去北京?”
闻声被碰得有些痒, 往后躲了躲,还未张口,便被李延时的手机铃声打断。
后来, 再回想这些时, 突兀地发现,其实很多事一开始就是有预兆的。
比如那段差几步就能走完的银杏路,以及这个李延时问了两遍, 闻声都没有来得及回答的问题。
电话接起,男生大喇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在哪儿呢?打你家电话没人接, 曹林说你也不在他那儿。”
两句话说到最后, 男生的语调里已经带了贱兮兮的味道。
李延时的手还托在闻声的下颚骨, 直起身时格外留恋地用指腹擦了擦她滑腻的皮肤。
他声音微哑:“在同学家。”
闻声两腿蜷起,交叉踩在自己的座椅上,环抱着腿仰头看向身后的人,听到李延时这个回答时,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动作幅度很轻,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但李延时看见了,他靠在闻声的椅子后, 抬手摸了摸她的下巴。
闻声往后躲, 他就捞着她的后脑把人在揽回来。
给他打电话的这人,也算他半个发小, 只不过没有曹林和温九儒跟他关系好。
袁娅朋友的儿子, 所以关于闻声的事情, 李延时不想说太多。
“哪个同学家?”那人继续贱兮兮地问。
李延时在临着闻声椅子的床沿坐下, 手从女生的小臂滑下去,改握住她的手腕。
“你不认识。”再接着往下滑, 牵住闻声的手。
闻声瘦,手长得也好看,很白,手指又细又长,握笔时食指的骨节微微突出。
李延时把闻声的手展开,让她松松地搭在自己的手心里,看不够似的翻来覆去了好几次。
闻声被折腾得难受,干脆把手抽出来,捡了笔写题。
李延时手兀得一空,抬眸看向她。
闻声接收到他投过来的视线,想了想,把空着的左手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随后视线转走,接着做自己还未做完的卷子。
李延时盯着她认真的侧脸,右手掂了掂,把她塞进来的指尖攥紧。
听筒里的男生还在叽叽喳喳,吐槽他爸三天两头不着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逮住他猛吵。
李延时“嗯啊”了两声,懒得敷衍,把电话挂了。
手机里的声音蓦然消失,房间重归安静。
闻声察觉到身侧的人垂了眼,勾着她的手指左右晃了晃。
她偏了目光落过去。
闻声听到李延时很轻地叫了她一声。
他说:“闻声,你等等我。”
前几天家长会,在学校见到袁娅,让李延时感觉很不好。
虽然袁娅并没有说什么,也同意了他在国内高考,但李延时总觉得这不像袁娅一贯的作风。
毕竟她认准的事情,向来是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无论是用什么手段。
短短几天时间,李延时很认真地做了打算,甚至写了计划表,他连复习考试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先瞒着跟闻声的恋爱,然后考去北京。
李延时想,如果他考去了北京,袁娅不同意要断掉他的经济来源,那断就断了,军校有补助,他少吃少喝点,顶多就是把坏毛病都改掉,不再那么讲究,还有闻声,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放手......
思来想去,唯一能脱离袁娅掌控的办法就是他要有能力。
好好高考,和闻声一起在北京读书,军校毕业,再进部队......无论是他所追求的事情,还是希望有闻声在的生活,总之慢慢来,只要他肯努力,他们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所以他跟闻声说,说“你等等我”,等时间再过一些,等我再有能力一点。
闻声不明白李延时为什么这么说,但下意识觉得自己要答应他。
她捏了笔,半转身体,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好的”。
李延时被她这一本正经的回答逗笑,手搭在两膝之间,右肩抵上墙面,突然问:“你刚刚是不是不高兴?”
闻声想了下,很诚实地点头:“对。”
听到闻声这么回答,李延时嘴角的弧度勾得更大了一点:“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闻声懵了一下:“不是刚刚你回答你朋友的那句吗?”
“哪句?”李延时故意逗她。
闻声沉默了一下:“就是你说是在‘同学家’那句。”
李延时挑着眉笑得更欢了一些,伸手想戳闻声的脸,被闻声抱着腿躲了过去。
“我以为你不在乎。”李延时单手压住闻声的两只手,终于如愿以偿地捏到她的脸。
闻声晃了晃脑袋,试图挣脱开,小声:“还是有点在乎的。”
“也不只是同学吧。”她的声音更低下去。
闻声也不知道自己犯的什么矫情,总之,都已经过了两个晚上,想到周末李延时在自己家接的那个电话,心里还会翻涌上来一些酸酸的感觉。
明明......就不只是同学,对吧。
谁会跟普通同学在停电的晚自习背着所有人接吻!
这情绪一直延续到周一早上,好不容易降了点,结果早自习结束,闻声跟李延时正在楼梯拐角说话,他那不长眼的发小迎面走过来,李延时下意识往旁边撤了半步时......这本就没被处理好的情绪再次爆发了。
说起来,最开始还是闻声自己讲的,不要告诉别人,但真等看到李延时这个反应,她又......哇,就是好生气。
李延时追上去,拽住她,好笑:“你怎么不讲道理。”
两人站在拐角处的楼梯间,早自习结束的这个时间,这里没什么人。
闻声甩了两下,没甩掉,面色不虞地看向他,绷了半天唇,憋出来两个字:“就不讲道理。”
楼梯间的窗户开了一半,晚秋的风从窗外卷进来,裹挟了丝丝凉气。
李延时走上前,拎着闻声外套的两侧,帮她把拉链拉上,眼睛里的笑藏都藏不住,偏说出来的话特别讨打:“哟,不讲理就算了,还这么理直气壮?”
闻声瞪李延时一眼,把自己的外套从他的手里扯回来,转身就从楼梯间走了出去。
李延时跟在她身后,一边往教室的方向走,一边笑。
路过烧水箱时,还记得抬手把闻声的杯子从上面拎下来。
周一第一节 英语。
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英语老师。
一年四季换不完的衣服,淡妆盘发,说话温温柔柔。
上课没两分钟英语老师段楠,扶正了腰上小蜜蜂的位置,抬手轻拍了两下黑板:“默一下这两单元的单词。”
二高除了正常用的英语教材外,为了扩大学生们的知识面和词汇量,会在高三再加入一套学校自己编的书。
理科班的学生不重视英语和语文几乎已经成了常态。
不背单词,不写阅读。
段楠知道他们这个样子,所以经常会在课上强制性听写。
“闻声,你上来默?”段楠挑了个她觉得最靠谱的到黑板上默,给下面的人做榜样。
话音落,闻声刚从座位里挤出去,张猛从前门探进来头,对段楠招了招手,喊她出去。
段楠看到后,放了手里的书:“谁上来给大家听写一下?”
段楠视线在班里扫了一圈,正当打算叫周佳恒时,李延时举了手:“老师,我来吧。”
“那行,你来。”段楠走下讲台,临走到门口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了头,对李延时说,“你下了课私下再默一下,和作业一起明天交上来。”
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李延时点了头,拎着书走上讲台,很规矩地说了句:“好的老师。”
段楠把腰上的小蜜蜂摘下来,放心地出了教室。
闻声在讲桌上的粉笔盒里挑了根白色的长粉笔,转身往黑板前走的时候撞上了正往讲台上上的李延时。
两人对视一眼。
闻声目光偏开,转身用粉笔的最前端顶上黑板,做听写的准备。
李延时则摊开书,找到段楠说的单词表。
讲台上的男生微微弯腰,两手撑在讲桌上,从单词表里挑着单词——
他语速不快,每读一个单词会停顿十几秒,让大家有时间写。
男生低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教室里:“鳄鱼、雇佣、创新……女朋友。”
李延时话音落,闻声侧眼望了他一下。
一个单元的单词总会有几个比较简单的。
李延时会选到这个词也不奇怪。
早晨七点,教室两侧的窗户大开,风还带着朝气蓬勃的露水气。
像是有所感觉,在闻声望过去的下一秒,李延时也抬头看过来。
讲台下的人都在写单词,偶有写完的也没抬头,抠抠手或者发着愣等着听下一个单词。
李延时顶着闻声的视线,卷了书,敲敲她面前的黑板。
略微压了声音,笑着给她重复要听写的词语:“快点写,‘女朋友’。”
几科的决赛都在十二月末。
二高今年换了校长, 十一月初的时候把高三十二个班打乱重新分了一下,把参加竞赛的学生挑出来分到了四个竞赛班。
闻声在九班数学班,李延时则去了十班物理班。
十二月末, 竞赛结束回到学校, 正好赶上元旦联欢会。
二高给学生的福利,每年跨年夜,只要是在学校, 无论是高一高二还是高三,都被批准抽晚上最后的两节自习办一个简易的联欢会。
闻声在九班的同桌是一个剪发头带黑框眼镜的女生,
初见时以为很腼腆, 相处久了发现, 其实也是个话痨。
跨年这天,第二节 晚自习铃声打响,同桌拍了拍闻声的手,惊喜地指向窗外:“下雪了!”
闻声正在写完形填空,连着填上两个选项, 才拽了拽毛衣的领子,抬了头。
这周换座位,她和同桌坐的这两列正好换到窗边。
上节自习还很空旷的天, 这会儿却漫天飘的都是雪花。
一片一片, 飘飘扬扬地荡在空中,临安难得见到雪, 更难见到这样大片的雪花。
班长和文艺委员正组织着几个个子高的男生在前黑板处挂彩带, 打了氢气的彩色气球飞了满屋, 顶着头顶的的天花板。
周围闹哄哄一片, 只有一小半的学生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也没有再写题了。
同桌就在这吵闹声里从抽屉摸出手机, 看新闻,她拉着闻声,语气激动:“我刚收到气象局的消息,说这是近三十年临安最大的一场雪!”
闻声把目光从同桌的手机屏幕上收回去,回头,身体往窗户的方向趴了趴。
她盯着窗外那在教室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硕大的雪花,喃喃:“真的吗?”
“真的啊!”同桌也趴过来,和闻声一起望向窗外银白的雪,“真的好大,像在纪念什么。”
闻声搭在窗沿的手动了动,食指指肚蹭到瓷片突出的地方,被刮了一下,微微的刺痛之后有细小的血珠冒出。
她眉间很轻地跳了一下,问道:“纪念什么?”
“不知道。”同桌摇摇头,笑起来时唇边的小酒窝可爱到不行,“就是觉得像为谁下的。”
同桌话落,敞着的前门被人扣响。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齐刷刷地望过去。
教室门口站了两个很高的男生,一个灰色的毛衣外罩了校服外套,一个则穿着一年四季都是那个厚度的冲锋衣。
穿着冲锋衣的那个,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拽着拉链拉到最上面,遮着小半个下巴。
他在闻声诧异的眼神里轻勾了下唇。
后排几个女生脸红着瞟向前门处,相互拍着对方的手臂窃窃私语。
尽管有好多人私下都在传闻声和李延时在一起了,但这并不影响大家看帅哥。
灰毛衣的男生扬了扬手里的吉他:“我们来表演节目。”
“李延时提议的,”他指了指身边的人,笑得爽朗,“他还说让你们班也抽两个去我们那儿表演。”
听到这话,闻声再转向李延时的眼神带了疑惑。
下一秒,她看到门口那人,手从自己冲锋衣的拉链上撤下来,掏了手机,低头发消息。
没等两秒,闻声的手机在桌肚里震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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