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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响(州府小十三)


但既然搞都搞了,该重视还是要重视一下。
从年级领导那里传达下来的通知, 第二次月考和期中考试, 互助小组内的两个学生进步名次之和最多的,会有奖励。
文童从寝室楼栋一路小跑下来,跳到闻声面前一边抖腿一边跺脚:“临安这天疯了吧, 昨天还二十几度,今天恨不得就穿上秋裤。”
闻声捧着刚从超市买的豆浆, 喝了一口, 把右手拎着的包子递过去:“那你穿了没有?”
文童摇头, 亮着一口大白牙笑:“没有。”
“那你要不要上去穿?”闻声右手举着单词本,一边喝豆浆一边背单词,“我等你。”
“不穿不穿。”文童挎上闻声的胳膊,把她往教学楼的方向带,“我要去学习。”
文童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我哥的成绩提不了多少了, 只有我的名次往上提,我们小组才能拔得头筹!”
话说到这儿,文童又想起来, 看向被她扯着往前走的闻声:“我是为了备战考试, 你怎么今天也不走,你不是周六一般都回家吗?”
闻声家里的情况文童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因为闻清鸿的病, 闻声一般能回家就回来, 不会在外面多呆。
“我爸这两周去了上海的医院。”闻声把书包往上背了背, 解释。
“叔叔自己?”文童往嘴里塞了一口包子。
闻声道:“一个远方的叔叔陪他。”
闻清鸿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 长期的糖尿病导致肾脏出了些问题。
“没事的。”文童拍拍她的肩,笑了下, “叔叔肯定从上海回来就浑身上下倍棒!”
闻声被文童逗笑,点头“嗯”了一下。
文童把手里的包子隔着塑料袋掰成两半,胡萝卜剃出来,塞进嘴巴里:“就因为你爸这段时间不在家你今天才在学校学习的吗?”
豆浆杯里插着的吸管被闻声咬得折成了几节。
她把嘴巴里的吸管吐出来,吞吐着回答文童的问题。
“李延时让我给他补语文。”
“哦哦哦。”文童点头,表示理解,“他那文科成绩提上来能回年级前几吧。”
闻声捏着吸管上下提了两下,重新塞回豆浆杯里:“应该是。”
“你换皮筋了吗?”文童抬手点点闻声脑后的马尾。
闻声戳吸管的动作一顿,想起来头上扎的还是李延时的那根手环。
这周过来时,带的那几根皮筋都接连绷断,寝室又没有多余的,早上洗漱完闻声犹豫了一下,把那根白色手环重新扎在了头发上。
现在被文童看到,闻声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犹豫着“嗯”了一声,抬手把手环摘下来,揣进外套口袋。
马尾被散开,如瀑的黑色长发滑下来,披在身后。
“不扎了吗?”文童疑惑。
闻声右手还插在呢绒外套的口袋里,捏着那根细细的橡胶手环,无意识地用指甲在上面轻刮了两下。
低头去咬已经没了豆浆的吸管:“嗯。”
文童不疑有他,伸手帮闻声把碎发挂在耳后,甜滋滋地夸:“你扎不扎头发都好看。”
临安的天向来反复无常,最近几天的降温来势汹汹。
教室闷,人又多,一个传染一个,班里一小半的人都遭了重。
闻声进门时,前门第一排的男生正半仰头,预备朝她打一个响亮的喷嚏。
闻声反应慢,也没打算要躲,只是往右手边侧了侧身子,想象征性地避一下。
然而下一秒,后背却被人抵着往前推了推。
“卧槽,时哥对不起。”那男生搓着鼻子,跟闻声身后的人道歉。
李延时把兜里半盒感冒药扔给他,皱了眉,看向身前往后转了半张脸的人:“不知道躲躲?”
周六班里人不多,风从前门呼啸着灌进来,比前两天艳阳高照的时候冷的不是一星半点。
闻声哈了口气,拉高自己毛衣的衣领,手指往袖口里缩了缩:“没注意。”
两人说话声音都不大,又挨得近,看起来像在说悄悄话。
走在前面几步的文童察觉到闻声没有跟上去,转了身看过来。
“哟,时哥。”文童摇摇手调侃,“来学习啊。”
李延时瞥眼点了下头,把装了开水的水杯塞进闻声手里:“帮忙拿一下。”
纯黑色的运动水杯,接地气的pc塑料材质,拿在手里能瞬间感受到杯子里热水的温度。
闻声目光落在身前男生的背影上,吸了下鼻子,反应迟钝地跟上去。
文童站在讲台的另一端,见闻声走过来,伸手贴了一下她手里的黑色水杯。
暖流从冰凉的指尖往四肢蔓延。
文童舒服地“嘶”了一声:“好暖和。”
“早知道我也不应该用什么劳什子的保温杯。”文童抖了抖身体,“铁疙瘩块,冬天想暖个手都不行。”
闻声手松了松,杯子从右手手心滑下去。
她左手提上杯子顶端的带子,和文童一起往座位走。
这周轮到闻声和李延时坐最后一排,原先他们后桌的文越和文童则被换到了第一排。
“闻声。”
路过第一排时,闻声被文越叫住。
她收了落在远处男生身影上的视线,看过来。
文越抽了夹在书里的名片递给她。
“我父亲的高中同学在省医。”文越解释,“泌尿外科的主任。”
“林叔叔?”文童在一边插话,“爸又跟他联系上了?”
文越点头,再次看向闻声:“叔叔再有哪里不舒服,可以打电话联系一下他。”
文越示意名片上的人。
闻声低头,目光在那张名片上落了下。
省医泌尿外科的专家,前两个月她陪闻清鸿去医院时见过他的照片,但人太多,没排上。
闻清鸿的病不是疑难杂症,只是单纯的身体弱,各个器官都在频繁出毛病,所以其实排不排专家号没多大区别。
但面对此刻文越的好意,闻声不忍拒绝。
她把名片接过来,很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没事。”少年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干净明媚,“恰好认识而已。”
耽搁了一两分钟,闻声再走回座位时,一旁位置上的人已经翻了卷子在写题。
“你的杯子。”闻声把手上的水杯放在李延时桌子上。
男生没抬眼,手上的笔转了两转,在选择题的括号里写了个顶破格子的A。
“我不用,先放你那儿吧。”
没再拿东西,闻声两手重新往袖子里缩了缩,任由宽大的毛衣袖口盖到手指最上面的那个关节。
“放我那里干什么?”她扫了眼李延时只摊了张英语卷,扔了两三根水笔的桌子。
李延时填选项的手顿了顿,垂眸在她只露了两节指尖的袖口落了下。
“算了。”李延时用笔把杯子往前顶了顶,“没事。”
这句说完,男生把摊在桌子上的卷子翻了个面,从左上角的那道开始,边读边往下接着做题。
这次连ABCD都懒得写,只潦草地在每道题的正确选项上圈了个圈。
闻声抵了下眼镜,把书包挂在桌子一侧,在位置上坐下来。

第38章 3.21和3.22日的
闻声坐下后习惯性地伸手从抽屉里掏书, 刚文越给的名片被她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三张A4纸连在一起的英语卷子,被李延时从左到右铺得很开,前后翻页时不小心蹭到那名片, 男生眼神无意识地往那处落了落。
白底黑字, 顶头的医院和科室都印得很显眼。
李延时视线移开,垂眸边扫题干边接着往里填选项。
最近发的练习册和卷子都多,闻声的抽屉被塞得很满, 她弯腰找了一会儿,才把这周末的作业从最底层抽出来。
两手按着卷子, 刚在桌面上铺平, 听到身旁人问她。
“你病了?”
闻声压卷子的手停住, 慢半拍地转头,看向右侧的人。
男生左手插在卫衣口袋,另一只手捏着笔,轻晃腿,读一道题填一个选项。
闻声一懵:“什么?”
李延时用手腕蹭着卷子往左侧移了点, 写下一面的习题,左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在名片上点了点:“这个是什么?”
“名片。”闻声顺着李延时点桌面的动作, 往那卡片上看了一眼, “刚文越给我的。”
“给你这个干什么?”李延时问。
闻声答:“家里人生病。”
闻声不习惯跟谁诉苦,闻清鸿的病自然也不可能谁问她她都解释一大堆。
闻声直来直去的性子, 让她从来是想说什么和不想说什么都写在脸上。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李延时的目光在女孩儿脸上扫了两下, 薄唇轻抿, 没说话, 低了头接着写题。
说是给李延时补课,事实上李延时问她的东西很少。
整个上午, 男生写完了两张英语卷子和这周末的所有语文作业,期间只问了闻声两道完形填空里的选择题。
那题选得......十分敷衍,就像做完了作业突然想到还有补习这茬,为了做做样子随便划拉了两道问的。
“就这两道吗?”闻声不确定地看向李延时,“没有别的了?”
男生随便点了两下头:“嗯。”
闻声合了错题本,抬头看了眼前黑板上挂着的钟。
十一点半,午饭时间。
“哗啦”两下,右手边的大少爷随手撩着笔记本里的纸张:“你中午,”
闻声刚看过去就被抽屉里震动的手机拉回注意力。
陪闻清鸿看病的远方表叔带来了两个消息,一是闻清鸿肾功能确实不太好,往后可能要定时做透析,二是当前需要做一个手术,但主刀医生很难约,手术要排到下个月才能做上。
闻声心下一沉,食指指尖无意识地敲在手机背部,重重地叹了口气。
即使早有心理预期,但猝然得到这样的消息,一时还是难以接受。
更何况下个月才能手术的话……闻清鸿还要在上海呆一个多月。
无论是住宿还是复诊,都是问题。
她抬手揉上太阳穴,在消息栏里敲字,回了个简单的“收到”扣了手机。
手机放下两秒想起来刚李延时说到一半的话,转过去问他:“你刚说什么?”
男生收了在她身上的目光,右腕用力,在靠着桌沿的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问你中午吃什么?”
闻声现在哪有心思吃饭。
她两臂搭在桌面上,微有些脱力地向下趴了趴,给了回答:“不吃了。”
几行字几乎占了一页纸的人停了笔,蹙眉看过来。
闻声额头抵在小臂处粗糙的毛衣布料上蹭了蹭,听到李延时问她。
“你今天怎么回事?”
一上午时不时看手机,频频走神。
闻声头埋在臂弯里,摇了一下不太想说。
片刻后,轻呼了一口气,又解释:“心情不好。”
斜前方的椅子“咣当”一下被人撞在李延时的前桌沿。
汗湿气混着泥土味席卷而来。
王启胜刚打了球回来,靠在李延时的桌子上问他去不去吃饭。
闻声一直在想刚刚的短信,担心闻清鸿的手术情况,没注意身边两人的对话。
等她再回过来神,右侧的人和王启胜已经不见了。
她双肘撑在桌子上,阖眼轻按了下眉心。
中午饭闻声到底是没去吃,文童说帮她带,她也拒绝了,实在没胃口。
做了张数学卷子,又趴在桌子上睡了半个小时,再醒时李延时已经吃过饭回来了。
大概是心情不好,闻声这觉睡得有些懵。
她侧脸蹭了蹭毛衣粗糙的纹理,迷蒙地睁开眼睛。
入眼的先是从走廊一侧的窗户射进来的日光,再接着是拢在光晕里身旁人的侧脸。
男生的脸型轮廓硬挺,从鼻骨到下颚的线条都利落干净。
不同于女生纤细的脖颈,前颈中部突出的喉结昭示着少年人的特征。
闻声失神了片刻,无意识地扬起手,遮了眼前刺眼的阳光。
待骤缩的瞳孔适应了这光线,视线终于再次聚焦,闻声看到眼前的人偏头看了过来。
男生唇线绷得很直,蹙了眉,貌似是想说什么。
“闻声,出来一下。”
文越从另一侧的过道绕过来,喊了她一声。
闻声眨了两下眼睛,目光终于从拢在李延时身周的这光亮里收回。
转了头,回归此时此刻烦闷而昏沉的教室。
眼前骤然失去的明亮,让她不由得又想到半个小时前的沉闷心事,胸口像憋了一股气,心再次往下坠了坠。
“有什么事吗?”闻声按着桌子站起来,看向文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文越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闻清鸿手术做不上的事情。
说家里帮忙联系了临安的两个私立医院可以帮闻清鸿做手术,但因为设备问题,时间上最早也要排到半个月后。
这个时候没必要矫情,闻声点头,说问一下闻清鸿愿不愿意回来在临安的医院排期。
教室里王启胜刚从厕所回来,两只手还挂着水珠。
他撞进椅子里,边甩手边跟李延时说:“闻声她爸好像生病了,在上海的医院排不到手术。”
“嗯。”李延时记笔记的手没停,一行字比一行写得草。
“你舅舅是上海哪个医院的副院长来着?”王启胜回忆着,“你打电话问问,帮帮闻声。”
男生写字的手一停,笔杆横着叼在嘴里,斜了眼窗外。
目光落再回来时,一手翻书对照错题,一手写解析,抄字的速度比刚刚更快了点。
“不是有人帮她呢吗?”李延时的声音吊儿郎当。
王启胜抽了李延时桌子上的纸抹手:“文越找的人不行,说还是要排到半个月后。”
话音落,王启胜看李延时没反应,用纸揉了把嘴转了回去。
寻思李延时估计是不想管。
毕竟闻声被李延时抓到为了竞赛题“卖”消息那事儿他是知道的。
大少爷没受过这委屈。
不再想管闻声的事很正常。
况且让李延时这公子哥开口求人,怕是比登天还难。
王启胜这样想着,掏了手机想再问问文童闻声家里的情况。
消息刚发出去没两秒,椅子被踹了下。
王启胜捏着手机拧了身体看过去。
“哪家医院?”皱眉写题的人抬了眼,问道。
听到这话,王启胜抹了把手,忙不迭地去翻聊天记录。
闻声昨天晚上睡觉前忘了给手机充电,和文越说完话回来,把手机从桌肚里掏出来才发现已经自动关机了。
她拇指压在开机键上叹了口气,想着诸事不顺这个成语果然有它的道理。
闻声斟酌了一下,望向一旁的李延时:“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男生看过来。
“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闻声指了下桌肚,解释,“手机没电了。”
李延时头转回去,右手笔尖压在本子上勾画着错题,上身半侧,让开被挡住的抽屉。
闻声少有的心领神会,直接倾身,手伸进李延时的桌子里,去摸他的手机。
手臂擦着男生外套宽大的前襟过去时,听到他的声音:“密码258804。”
不含笑的闷哑嗓音,一如既往的冷而硬。
闻声拿着手机从前门出去,站在走廊上拨了两通电话。
花三分钟时间给闻清鸿简单地讲了下情况,再回来时手机还给李延时,心里却仍旧没办法安宁。
即使闻清鸿从上海回来去了文越介绍的医院,准确的手术时间也还是没办法完全定下来。
不确定因素太多,闻清鸿的手术一天不尘埃落定,闻声的心就一天悬着没办法落下。
闻声刚在位置上坐下来,身旁的人便放了笔起身。
她下意识仰头看过去。
李延时单手捏着手机,拇指点在屏幕上,像在发消息。
看到女生看他,敲字的空档垂眸解释了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
闻声心里有事,仰头这一下是下意识的动作,李延时真正回答什么她没往耳朵里过,更没往心里去。
她把过了中线的书往自己的桌子上挪了挪,绷了唇没说话,低头从书包里抽习题册。
李延时这个电话打得有点久。
闻声心里不静,写题的过程抬了几次头,看到走廊上的人还是那副手插口袋的闲散样子。
他脚尖抵着走廊外侧的前面,一面听电话一面点头说着什么。
一通电话打完,手机拿下来回了几条消息,再次拨号打出去。
如此反复了几次,像是事情有些棘手。
难得看到李延时耐着性子办什么事,闻声不自然地多看了两眼。
男生再回来时,身上已经被正午的阳光晒透,没了阴暗教室里的湿冷气,周身暖洋洋的,带着日光的干燥味道。
“你家人的电话。”
李延时右手转着笔坐在位子上,左手上的手机磕了下桌面,朝闻声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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