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颗各色玉石串联,有几样石头还是极罕见的种,当属今日的头彩之最了。
这件东西一出,就有几个姑娘啧啧艳羡。
“这几样玉石一下子凑齐都难得,何况成色也都不错,猜个灯谜而已,这彩头是否重了些?”
“哎呀,我拿了副耳坠子都觉得烫手了,不想还是孤陋寡闻了。”
“我怎么没这么好的运气啊……”
众人嘀嘀咕咕。
小姑娘们在一起,比衣裳比首饰是常态,不过嘴上说说,也不至于再当众惹出什么事。
傅云琅对那挂花里胡哨的珠子没什么太大喜好,得了也便得了。
“确实运气不错。”她也不驳众人面子,跟着笑笑便要走开。
这会儿亭子里就听有个姑娘高声抱怨:“这……这什么破运气?怎的尽是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害我白白解了那么久,还叫了哥哥来帮忙!”
说着话,也听见了这边动静,看过来时正好见着傅云琅要将那挂手串塞回竹筒里,她霎时眼睛一亮,快跑两步过来,不由分说将手里抓着的三样东西往傅云琅面前一怼:“你这也是刚开出来的彩头吧?我跟你换,三件换你这件,总不算你吃亏。”
京中贵女极少会有这样莽撞嚣张的,众人不约而同看去。
傅云琅也不禁抬眸打量了这姑娘。
这时,旁边已经有人冷笑出声:“凤三小姐这笔买卖可真是算得精,人家一挂七彩宝石的手串,出去能换你家的整间铺面了,你拿几个破香囊来换?”
这话也不知是戳中凤三小姐哪里的痛处,就看她眼睛圆瞪,不甘示弱的立刻骂回去:“破香囊?淑妃娘娘精心为今日灯谜会准备的彩头,你说她准备的是破香囊?赵六小姐你眼光可真高啊,这话你有胆跟我到淑妃娘娘跟前说一遍去?”
这姑娘,莽撞无礼归莽撞无礼,不曾想脑子确实够用,抓人错处反客为主的计策使的又准又快。
说话的赵六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脸上都见出了惶恐。
其他人原也有看不惯凤三打算跟着落井下石的,顿时也不敢再惹这刺头儿,明哲保身的纷纷闭了嘴。
凤三得意洋洋,又再催促傅云琅:“跟你说话呢,换不换?”
她瞧着傅云琅眼生,而且虽然长得漂亮,举手投足之间也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一看性子就软,当是可以随便拿捏。
众人也都纷纷再度看向傅云琅。
傅云琅对那串花里胡哨的手串原也没几分的喜欢,她又盯着凤三小姐飞起的眉眼细细打量片刻,没接她那两枚香囊,只从她摊开的掌心里取走一枚小巧的笔搁,笑道:“横竖都是灯谜得来的,一物换一物,我又岂能占了你的便宜不成?”
言罢,她将那个竹筒再次打开,里面手串倒在对方掌心,转身便拿着空竹筒径自走开了。
本是凤三小姐仗势欺人,抢夺旁人的宝物,在场的都以为这姑娘就算脾气再软也该争一争的,不曾想她却不是好脾气,而是压根没脾气。
一场热闹没的看,众人只觉无趣,也纷纷散了。
只凤三小姐,虽是得了心仪的物件,却有种吃不下去又吐不出开的不痛快无处发泄。
傅云琅走出园子,与等在小径上的清栀二人会和。
清栀二人离得其实都不算远,自也清晰听见了那边争吵。
聂扶摇冷着脸,不做声,清栀不悦轻道:“谁家的姑娘这般不懂规矩?”
傅云琅笑笑:“当是那位愉嫔娘娘的娘家妹妹吧。”
说着,捡出那个装着香囊的竹筒给了她。
初一的内宫家宴清栀是陪同前往了,闻言恍然大悟:“两姐妹确实生得几分相像。”
只拿着手里东西,她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奴婢这把年纪了,殿下还予我这个?”
傅云琅道:“应景逗逗乐子嘛,权当讨个吉利。”
清栀虽不是小姑娘了,但是上元节的好日子,本就是欢喜的,便当场将香囊取出挂在了腰间。
傅云琅将笔搁塞回自己空置的竹筒里,又给了聂扶摇。
聂扶摇受宠若惊,迟疑着一时没接:“这……”
这个笔搁只是一般的白玉料子,雕工什么的也都一般,其实不起眼,却是傅云琅拿一挂名贵手串换来的。
傅云琅拉过她手,将竹筒强塞过去:“横竖都是平白得来的,正好你用得着,拿着吧。”
聂扶摇这才将竹筒攥紧。
这是她有生以来得的第一份上元节礼物,心中百感交集,拿在手里只很珍惜的摸了摸竹筒,并未再将里面的物件取出保存。
傅云琅拿着剩下的一只竹筒,带着二人朝昭华殿方向去。
一路慢慢的走着边赏景,正踩着开宴之前差不多的时辰到。
她原以为尉迟澍是会等到最后陪着皇帝同来的,走到殿外,特意止步叫清栀二人再度检查一遍自己仪容,一切无误,正待要举步往里走,旁侧小径上尉迟澍就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磨磨蹭蹭的。”他自黑暗中踱步出来。
今日国宴的大场合,他身上穿的是金丝绣线绲边的玄色朝服,又披了同色的斗篷,立在黑暗处属实隐蔽的很。
傅云琅转头看他,不免有些诧异:“你怎么没等着同陛下一起?”
“怕你找不见地方,走丢了。”尉迟澍上前,直接动手动脚,伸手来撩她耳畔碎发。
傅云琅正待要退开一步去拍他的手,就看他变戏法似的自袖中滑落一个与她手中同样的竹筒,倒出里面一对儿小巧的红玉耳坠子,不由分说取下她耳垂上原来挂着的那一副给换了。
这副耳坠子小巧,与她身上今日的华服并不相配,傅云琅却未制止他,只是看着被他随手丢弃的竹筒忍不住发笑:“殿下您也去解灯谜了?”
“路过时顺手解了一个,上元佳节,图个气氛嘛。”尉迟澍道,又顺手将刚取下的那副耳环丢给了清栀。
目光不经意的一瞥,瞧见清栀腰间挂着的香囊,又看聂扶摇手里还宝贝似的抓着个竹筒……
前一刻的好心情顿时打了个对折,他脸沉下来。
傅云琅又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等他找茬儿发作,她便也晃了晃手里余下的那个竹筒:“那我与殿下倒是想到一处了。这坠子小巧,很是讨喜,只我想着等回去重新打条络子换上再赠予殿下的。”
尉迟澍的确是做好了找茬的架势,闻言,眉眼间又立刻挂了笑。
他挺了挺腰板儿:“都说了只是过节应个景儿,哪儿那么多讲究的?”
“是扇坠子。”傅云琅将那坠子取出,依旧有些为难。
“我今天没拿扇子。”
大冬天里,他要真拿着把扇子晃那才是有病!
傅云琅知他玩心重,拗不过他,只得是画蛇添足将这坠子也系在了他腰间佩玉上。
与他的身份与身上配饰显出几分违和,太子殿下却仿佛得了什么重礼极欢喜的模样,牵了她的手,步伐轻快进殿去了。
尾随傅云琅主仆过来的有几个姑娘,没敢跟她太近,此时望着两人并行走进灯火阑珊处的背影开始议论纷纷。
“原来她就是楚国来的那个。”
“我就说怎么瞧着眼生,若是咱们皇都的人家,谁家会将生得这般花容月貌一个女儿藏着不给见人的。”
“若非得益于这副好相貌,她也来不了这里。不是说原来陛下给太子殿下定亲准备迎娶的是大楚的嫡公主吗?结果却生生被一个臣子之女撬了墙角……这种事情说起来也算传奇一件了不是?”
“陛下居然也没反对……”
“还不是顾念父子之情?陛下就太子殿下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还要为了区区一女子闹到父子翻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归是对傅云琅这么个靠着“旁门左道”上位的外来者诸多不屑。
诚然,这种话也就只是几个熟人私底下说说,真到了明面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是的确十分钟爱喜欢这只德不配位的草鸡,满朝上下都还处在丰王事件余威的惶恐中,心中再是不忿也没人敢去触这位太子殿下的霉头。
人人都会眼红旁人的荣华显贵,但如若这荣华显贵得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抢夺,那么九成九的人又都会觉得安于现状也很好。
这四五个姑娘私下说道了好一会儿,气氛正热烈,却也未曾在意她们其中有一人始终一语未发。
国宴的场合,人人都怕当众出丑丢脸甚至连累到家族,只会自觉的约束言行,几乎不可能出事,从始至终气氛一直很好。
只是那位与家人坐在一起的凤三小姐,等在宴席上往上首寻她亲姐姐时,无意间瞥见同尉迟澍一左一右分别挨着皇帝下首落座的傅云琅,意识到对方身份,整场宴席下来不免惶惶。
她以为傅云琅会找机会报复她,然而忐忑坐了近两个时辰,对方却压根没看她一眼,她却是直到出宫时都浑浑噩噩的腿脚有些发软。
傅云琅的确没将那件事放心上,可是国宴之后这事到底还是在皇都的贵女圈子里传开,导致凤三小姐郁郁寡欢躲在家里,最近都不敢出门应酬了,因为去到哪里都总有与她不睦的别家姑娘拿着手串的事情奚落取笑于她。
当然,这些傅云琅不知道,她也压根没心思去打听。
上元节的国宴过后,十八复印开朝以后前朝就忙碌起来,尉迟澍每日帮忙皇帝处理政务的时间就更长了。
傅云琅依旧每日跟着他往重霄宫去,宫里则是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太子大婚。
此时,傅云琅送回楚国帝京的书信也终于辗转送到了姜沅芷手里。
姚皇后看着女儿,数次欲言又止后终是忍不住道:“要么还是送你去大魏吧?”
第073章 危机
傅云琅走后, 姜沅芷被帝后强行送去行宫别院软禁了一段时间,一直等到尉迟澍新的婚书送回京城,尘埃落定, 两国联姻的真正内幕公之于众她才被接回。
却还是因为这件事, 这段时间姜沅芷一直在与她母后赌气。
直到最近,先是安国公占地自封, 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紧随其后,年关前后又传来北方四郡自立,以及西北边陲镇守的边军举起讨伐昏君大旗,剑锋直指帝京和王座上的皇帝……
京中流言四起, 宫里也人心浮动, 眼见着姚皇后劳心劳力,这几日又生了病, 姜沅芷左思右想, 便将傅云琅的信件带来宽她的心。
原意是想安自己母后的心,全然不想她母后看到信后思虑再三居然会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
姜沅芷蹭的站起,劈手一把将信件夺回。
她面色不善,瞪着自己母后:“母后, 您如今怎么越发的开始糊涂?先前您都已经对不住云姐姐一次了,现如今她一番好意捎信回来定我们的心,您心里想的竟是这个?”
姚皇后过惯了太平盛世的日子, 她又太过清楚自己那皇帝夫君并非一个能扛得起事的人,朝廷开始动荡之日起她就早就不复平日里的冷静。
利用傅云琅替嫁一事, 不仅造就了母女之间的隔阂, 同时又何尝不是姚皇后自己的心结?
她也知道不应该,更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傅云琅, 可是一旦事到临头……
她依旧还是本能的要先顾着为自己女儿打算。
面对姜沅芷的指责,她既生不起气来也无力指责,只略带些底气不足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现在这朝中一片动荡,南边的荀家虽然自立以后便按兵不动,北边和西北则是磨刀霍霍,趁着年节已经向帝京发兵了。万一朝廷的兵力抵挡不住……你父皇是指靠不上的,母后又是一介妇孺,我是想……就哪怕当成是投亲戚,你去你表哥和表姐那里避一避……”
这些天,事实上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懊恼后悔,早知道国中的变故劫难来得如此之快,当时就不该不择手段换了姜沅芷的婚事。
女儿当初若是听天由命嫁去了大魏,现在她便没了后顾之忧。
所以,方才那一念之间,她的确是动的姜沅芷所说的那个念头,想去游说承德帝趁着尉迟澍和傅云琅尚未完婚,抓紧将姜沅芷送过去。
届时,只要承德帝一口咬定要大魏方面兑现当初彼此联姻的诺言,再加上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嫡公主,一个就是临时包装出来顶包的所谓养女,就算只为了大魏皇族的面子上好看,尉迟澍的太子正妃之位也能再度被姜沅芷稳稳地收入囊中。
此时,是眼见女儿翻了脸,她方才不得不违心暂换了套说辞。
经过前面一场变故,姜沅芷已然成长许多,她母后欲盖弥彰的谎言并不足以糊弄她,但她有自己的想法,横竖大魏她是绝对不可能去的,索性也懒得进一步揭穿,只依旧气冲冲反驳:“就算是如母后所说的叫我过去投奔了大魏皇族避难,我一旦去了大魏皇都,你有没有想过表姐该是如何自处?她现在这样的身份,即使有表哥庇护,可是无根无基的真想要在大魏皇都站稳脚跟也不容易,这时候你再把我送过去,摆在她面前,现成的给那些想要刁难她的人递刀子吗?以她现在的身份嫁给表哥,在世人眼中本就是高攀……”
姚皇后利用傅云琅的事她本就不赞同,最后孤注一掷想要阻止又被傅云琅识破,没能成事,她心里对着傅云琅本就存有愧疚,尤其是得知傅云琅二人在边境遇袭险些丧命,这份愧疚便冲到了顶峰。
也只因为姚皇后是她生母,她不能当面指责才一直隐忍至今。
话至此处,小姑娘气急败坏,直接哭了出来:“母后,做人不能这样的,就算你自认为这些年养育庇护过云姐姐,这点恩情在她答应替我远嫁大魏时就已经两清了。”
姚皇后这阵子心里不安定,本也就是惶惶,加上生了病,精神越发脆弱。
看着女儿哭,她便也跟着垂泪:“我只是担忧这朝中的局势,不想你留在这是非之地等死。说来说去……都怪我。当初我就不该鬼迷心窍,算计着叫朝朝替了你的身份嫁去大魏。”
她说着,惨然一笑:“当初我还说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她们母女,却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早知道最后的出路在大魏,我还动那些歪心思作甚,现在倒好……朝朝那丫头是逃出生天了,反而是你……”
“母后!”姜沅芷愤然打断她的话,那份心情已经不能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
她用一种沮丧又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母亲,还是一字一句再次对她讲道理:“我是大楚的公主,就算咱们时运不济,有朝一日国破身殒,那也是高居云端这些年应当付出的代价。不要再说什么命好命坏这样的话了,当初的事情是您算计的,难道您心里真的不明白表姐当初替我去,就是冲着九死一生去的?她现在的安稳富贵也是千难万险用命换的,那都是她应得的。旁人可以羡慕嫉妒,若是连你我母女都这样想就未免太没有良心了。”
所有的道理姚皇后都懂,但只要想到一旦国破自己女儿就要被从云端打入泥沼,甚至性命不保,走投无路之下她属实也顾不上替别人考量。
“母后不是要你去抢朝朝的什么东西,我……我只是走投无路,不知道你该怎么办!”姚皇后抓着女儿的手,依旧是眼泪止不住的掉,“你外祖家也没人了,就算是想要将你送出去避祸,除了朝朝那里,我都不知道能将你往哪里送。”
她算是没有经受过波折的女人,在家时父亲爱护,嫁了承德帝又得夫婿的疼宠,从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到身居高位的一国之母,实在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如今这么大的风波摆在面前,她毫无应付的经验,直接就方寸大乱。
姜沅芷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和期期艾艾的眼神,心肠也软下来。
她坐到姚皇后榻边,握住她的手:“女儿这样的身份,遇到这样的事就注定了是避无可避,而且父皇和母后都在这里,难道叫我背弃双亲自己一个人逃命去吗?”
生离,总好过死别。
可是十五年都金尊玉贵养在宫里的小公主,即使现在将她单独遣送出去,姚皇后甚至都担心她一个人活不下去。
她张了张嘴,依旧只觉得无路可走。
姜沅芷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没关系的,再不济咱们也的确还有表哥和表姐做保命符,表姐现在还特意捎信过来就是为了叫咱们安心的。就算往最坏处想,将来……我们也还可以投奔表姐去不是?”
如果将来真走到国破家亡无路可去那一步,她或者会带着姚皇后暗中去投奔傅云琅求个庇护,却绝不会在这时候带着别的目的以大楚嫡公主的身份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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