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出了这样的大动作,明显这座朝廷是要变天了,敲打警告家里人最近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惹事是一方面,另外多少也商量下后续的对策。
楚怀安做为十九岁一考登科的才俊,事实上是很得岳家倚重的,但他今日却格外沉默,几乎只摆出谦逊不经事的态度听着舅哥和连襟议论个人的前程和家族的未来。
事实上,事情刚起,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夫妻俩在曲家盘桓至黄昏,早早用了晚饭,趁着天还没黑便赶着回了。
曲怀意从自己母亲那里也听到了一丝朝中变天的消息,回来路上惶惶不安的一直攥着楚怀安的手。
却又因为走在街上,怕是隔墙有耳,夫妻俩谁都没言语。
等回到自家,楚怀安便又软声安抚:“别想太多,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的顶着,砸不到咱们头上来,你早些睡,我还有几本书录要整理,去趟书房,要晚些回去。”
朝中大事,曲怀意确实议论不上。
张了张嘴,其实想问这座朝廷到底会不会有事进而波及己身,最终还是本分的咽下了。
与楚怀安分道扬镳,她也没有立刻回房去睡,想着楚怀安既然要忙,便去厨房备宵夜去了。
楚怀安在曲家憋了整个下午,回到书房坐下才一筹莫展的不住捏眉心,脸上疲态尽显。
“按理说不应该啊,荀氏怎么就在这时候突然起兵了呢?”
前世时,天下开始大乱是在一年后,而等到荀氏的勤王大军直逼帝京,则又是过了两年以后,那时候他在朝中已经颇有根基,再仗着傅云琅夫婿的身份,在一干朝臣当中是很有些人脉与分量的。
后来,荀越的大军入皇城,他是第一批站出来支持的,不是为了苟且偷生,而是因着少年意气想要施展抱负的雄心。
他这样白手起家入官场的人,说实话,是当真瞧不上承德帝这样得过且过无所作为的皇帝。
而那时候的荀氏顺应天意和民意,加上他们这群有志者的推波助澜,甚至都没在朝堂上大动什么干戈就很快站稳了脚跟。
可以说,上辈子的荀越,甚至是他……
都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而现在,荀氏怎么就不顾天下悠悠众口的率先起兵谋逆了呢?
这也直接打破了他对将来的规划!
楚乐只知他最近一直在为了那位傅大小姐的婚事坐立难安,却不会明白他内里还有这么多的别的心思,便就顺着他的话茬儿忖道:“公子您说……会不会是因为傅大小姐?”
“什么……”楚怀安心不在焉,狐疑转头看向他。
“您不是说安国公世子同那位傅大小姐之间有……私交么?”楚乐一本正经的分析:“现在傅大小姐被陛下和皇后娘娘逼迫,嫁去了大魏,荀世子难保不会心存怨恨,进而冲冠一怒也是有可能的不是?”
楚怀安听得心里莫名一个咯噔。
会是因为傅云琅吗?
他可从没往这个方向上想,现在思忖过后,也立刻摇头否定了楚乐天马行空的想象。
“即使安国公世子年轻气盛,有冲冠一怒之嫌,安国公又岂能容他这般肆意妄为,拿着整个家族的荣辱命运陪他一起胡闹?”
谋朝篡位,是要背负千古骂名的。
有雄心壮志和远大抱负的人,谁不想在史书上最终留下光辉且毫无瑕疵的一笔?
以他前世对荀氏父子的了解,他是当真觉得他们犯不着。
要说是为傅云琅……
就更荒唐了!
因为在他的概念里,荀越就不可能是那种人,否则前世的后来又怎么会……
说实话,直至今生在猎场上看到荀越现身之前,楚怀安是丝毫都未察觉自己曾经那位夫人傅云琅与自己心目中的明君之间的任何不妥,傅云琅的父亲在世时曾和荀越有过短暂几年的师徒之谊他倒是偶然听过一耳朵,可是那时候时过境迁,世人也都差不多遗忘干净了,就更没有人会去往背后揣测傅云琅和荀越之间的什么。
而事实上,连他这个当事人的夫君都没有抓住他们任何的把柄。
荀氏入主帝京那段时间,他和傅云琅各自都忙得脚不沾地,傅云琅是进宫为姚氏守灵奔丧了,他则是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尽心竭力的辅佐新主游说朝臣,安抚朝堂。
就因为这样,傅云琅当时小产过一次,没了他们唯一的孩子这件事他都是事后很久才知道的。
荀越同样也很忙,甚至比他和傅云琅都要忙。
就算傅云琅那段时间滞留宫中,可是他是到如今也信得过那两个人的人品,确信他们不会背着他去行苟且之事的。
那时候的荀越明明已经大权在握,他若是当真想要傅云琅,有的是机会和手段可以叫自己这块绊脚石无声无息的消失掉,只是没有。
但是窥破荀越对傅云琅确实非同一般的秘密之后,楚怀安最近也的确有茅塞顿开之感,因为前世的后来,他也不止一次试图动用各种关系调任回京的,却是无一例外都被驳回,当时是觉得荀越对他器重认为他更适合稳定地方,现在回头去看却觉得讽刺。
他不傻,有喜欢过人,也有被人喜欢过,能够懂得男人的心思,只怕荀越就是因为对傅云琅有意,这才故意放逐,不想将他们放在眼皮底子下时时见着。
而至于他为什么没从他这里抢人,则是男人的占有欲和自尊心吧?荀越那样的人,彼时天下都已经在手,他又何故要为了傅云琅这样一个女人坏了自己的一世英名?更何况那时的傅云琅都已经嫁给过自己这个微末之人,确实也早配不上贵为九五之尊的他了。
可是这辈子又为什么呢?
为什么荀越没有在傅云琅嫁人之前拦下她?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楚怀安越想就越是心绪难平,又一次跟楚乐确认,“我叫你送的信,你确定是送到了?”
“是啊。”同样的问题,他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次,“只是当时荀世子公干去了,没能亲手交付,我特意托人叫了他的心腹之人,交过去的。”
“可最终……傅云琅还是过境去大魏了。”
“其实傅大小姐和亲是陛下的旨意,荀氏父子为朝臣,那位世子爷也是有心无力吧?”
在楚乐看来,自家公子就是多此一举的管闲事。
荀氏镇守一方,风头无两,又深得朝廷信任倚重,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子颠覆这一切?
楚怀安最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还是满腹疑惑的呢喃:“现在荀氏反了,南边的一切消息都被他们隔断了……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吗?从时间和行程上看,他们……当是平安抵达魏国了?”
他会送信去找荀越求救,算是病急乱投医,毕竟只有他和傅云琅才知道前世之事,他是不想看傅云琅死在南下的路上给尉迟澍陪葬。
重生一世,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或者也会包括尉迟澍和傅云琅的命运?
可是现在荀氏反了,一个乱臣贼子的恶名已经结结实实落在了身上,将来他要怎么办?顶着同样的恶名再次选择追随?违心的继续守着这座腐朽不堪的王朝、最终为无能的帝王陪葬?也或者是另寻明主?
但是最后这天下,注定会是荀氏的囊中物啊!
突然之间,楚怀安竟也有了种穷途末路之感。
彼时的宫中,承德帝那么个好脾气的人也是彻底破功,暴跳如雷。
早朝上很是发了一通脾气,下午回到后宫,左想右想依旧气不过,便将钦天监正使传唤过去,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夜观天象,福星当道,这就是你钦天监的本事?你这一纸批文出来尚不足月,朕的镇边大将军、朕的国之栋梁反了!贺天颖贺爱卿,你倒是再给朕仔细解释解释你这一纸批文究竟是如何应验的?一说长安是朕命里的福星,离不得,又道是傅家那丫头与魏国太子的八字正好匹配,有助于我大楚国运……朕若要再多信你两回,是不是就要被你算到亡国了?”
这件事,他从来不敢对外人提及,甚至连姚皇后都没告诉,只当是耐不住姚皇后的央求才体谅她的爱女之心留下的姜沅芷。
当然,主要不是为了瞒姚皇后,而是不想散出半点风声被尉迟澍知道。
他还要借尉迟澍的势来稳固自己的江山,绝对不能叫尉迟澍知道他全是为了一己之私才换掉的嫡公主而塞了个冒牌货过去充数,否则这结亲就当真要变成结仇了!
钦天监正使跪伏在地,只是惶惶磕头告罪,又硬着头皮替自己辩解:“陛下明鉴,天相显示确实如此,至于南方变故,可能是我朝屹立百年当是有此一劫了,天意只可窥探,却不能人为逆转,陛下宽仁宏德,想来自会平安渡过这一劫的。”
当初他为姚皇后重金所收买,姚皇后许了他大笔的好处,虽然现在出了这样的纰漏他也悔不当初,但是这个秘密也只得烂在肚子里,否则若要叫承德帝知道他撒了谎,他才是真正的大难临头。
承德帝确实对这局面无能为力,发作一通便将他轰了出去。
彭总管上前奉茶。
他压着脾气饮了两口,又烦躁道:“南边的事情必须尽快有个了结,否则其他各地趁着这股东风,只怕会纷纷生出不臣之心来,朕这就写道密旨,你着人送去大魏,得叫他们配合我朝用兵,务必将反叛的苗头按下去,事不宜迟……兵贵神速。”
彭总管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是看他表情,又生生咽了下去。
且在他提笔之际,就又有探子送来密信。
承德帝看过之后,更是勃然变色。
彭总管狐疑凑上前去张望,看过之后反而松了口气,面色却故作惊讶:“尉迟殿下在边境上遭遇伏击,重伤垂危?这……这……”
承德帝心如死灰,脸色瞬间灰败无比。
彭总管紧跟着却是脑中灵光一闪:“这……该不会就是安国公父子所为吧?否则……怎会这么巧?看这密报上头所属日期,尉迟太子他们刚出事,荀氏就反了……”
承德帝暴跳如雷,一把将桌上东西尽数扫在了地上。
至此,所谓派兵平乱一事,就只得是暂缓了。
本来大魏和大楚南境之间就还隔着一段纷乱地带,要大魏出兵帮忙两边夹击得经过诸多筹备考量,而大楚的南边,主要驻军兵力都压在边境上,也就是荀氏父子手上那些,除去追随他们的五郡之地,再毗邻就是江淮一带,那一片虽是数一数二的富庶,却只是商贾扎堆贸易发达之地,几乎不驻兵的,想要平了南边的祸事,就得从别处调兵过去。
楚国境内长期不打仗了,要调军,粮草辎重这些又都要协调安排,承德帝可谓焦头烂额。
另一边,尉迟澍一行行过五日,终于抵达大魏皇都。
眼见着皇城遥遥在望,尉迟澍一大早却揪着傅云琅陪他对弈起来。
他的棋艺本就不甚精湛,加上今日格外浮躁,连输三局之后便也没了兴致,将棋子一扔,反而数落起傅云琅来:“你一个姑娘家,就不知道收敛些?非得这么下我的面子吗?”
“打发时辰的游戏而已,若是连这都要计较输赢,便有些违背殿下今日邀我对弈的初衷了。”傅云琅知他为何如此,只轻笑了笑,不与之一般见识,慢条斯理的将棋盘上散落的黑白子一颗颗分拣开来,装回去。
尉迟澍冷哼了声,抱胸靠回车厢上。
因为用力过猛,撞到背上伤口,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他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摸伤处,傅云琅连忙伸手拦他:“别乱动,再抻着了……”
知道自己力气敌不过他,她直接上的就是双手,牢牢攥住他手腕。
拉扯之间,就看那少年眼底飞快掠过一线狡黠,就着她用力拉他的力道,他顺势往后一躺,傅云琅就被他一并带着跌在了他身上。
随即,他手掌罩到她脑后,压着她的脑袋主动亲吻下来。
青天白日里,还是在重兵护卫行驶中的马车上,虽然只是肌肤相亲很短促的一个吻,傅云琅也面红耳赤。
她被尉迟澍的手掌压着,动弹不得,气急了也就脱口而出的恶语相向:“你是近乡情怯,忐忑不知道一会儿该是如何面对魏皇陛下吧?自己不好过就来作弄我,不觉得幼稚又恶劣吗?”
她气恼扔了棋子砸他。
尉迟澍笑嘻嘻的没个正形, 依旧搂着她不放,又顺势在她额头亲了口:“知道本宫心情不好你也不让着点儿,还好意思说我?”
因他背上有伤, 现在他胡闹不知轻重, 傅云琅却怕抻裂伤口,不敢与他大力拉扯, 甚至手肘都不敢往他胸膛上撑, 只得是半推半就尽量放轻身体的重量靠在他怀里。
“方才是有几分担心的,不过瞧着殿下此刻还有闲心玩闹,倒显得是我多虑。”
在傅云琅看来,尉迟澍这人是极好相处的, 何况她如今孤家寡人一个, 该掉的底也都掉干净了,没太多顾虑, 便也顺着话茬儿调侃了一句。
尉迟澍则是自认在她面前已无半分颜面可以维护, 被打趣了都不觉有半分难堪。
他压在她颈后的那只手不肯放,只拇指的指腹蹭了蹭她后颈。
应该是拉弓射箭的原因,指上有层微厚粗糙的老茧,这一碰触就激得傅云琅鸡皮疙瘩险些起来。
但好在尉迟澍当是无心, 就看他悠闲躺着,肆意随性的反问:“难道你就半分也不觉得忐忑紧张?”
傅云琅为尽量忽视他乱动的那只手,便就很认真想了想。
“我……倒是还好。”
这是实话, 在她决定随尉迟澍来大魏那日起面前摆着最大的障碍和难关就是他本人,现在这座山峰逾越过来, 再至于旁的人或事, 她暂时便不愿杞人忧天去多思多想了。
“真的?”尉迟澍对这话却是将信将疑,“虽说你不丑, 但是新妇头次见公爹,你当真这么胸有成竹,心里半分不虚?万一父皇不喜欢你呢?万一他从中作梗,极力反对这桩婚事呢?”
这件事,傅云琅确实不怎么担心。
这门婚事,除开是尉迟澍私下妥协许给她的,实则明面上就更是大魏皇帝许给承德帝和大楚的。
早前楚国那边还算安定时,这位魏皇若是因为联姻人选变更而借口发难,或者还能明火执仗的反对,去跟承德帝要说法,可是现在局面不同了。
楚国起了内乱,从一位当政帝王的角度,尉迟澍这父皇应该反而会十分庆幸自己儿子带回来的并非承德帝的亲女儿,否则就算他想对楚国方面的动乱置身事外都说不过去。
所以,只要他顺水推舟认下自己这个儿媳,之前允诺承德帝的交易便算圆满完成,最多就是他瞧不上傅云琅的身份,成婚时在名分上作梗罢了。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毕竟——
傅云琅还根据自己前世的见闻在赌,赌这位魏皇陛下是真的疼爱自己儿子并且有望妥协纵容的。
尉迟澍也是当事人之一,这些他不可能看不透,现在这样问,不过就是逗弄她罢了。
傅云琅果断选择不在这时候煞风景,她表情依旧装作很认真的想了想:“如若真遇波折,太子殿下是会挡在妾身之前的吧?”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她以自家人的身份自居,尤其这副示弱又完全依附于他的态度最叫她那太子殿下觉得受用。
尉迟澍心上似被凤羽扫过,有那么一丝微痒的悸动。
微怔片刻,他便是低笑一声,再度压低她的脑袋亲吻下来。
这回不再是浅尝辄止的玩闹,是当真充斥着□□气息的一个吻,唇齿碾过,掠夺侵占的气势凶猛。
傅云琅也没想到自己一句随口的俏皮话会惹这么大的祸,起初也没太在意,当她唇上觉得疼又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时就开始慌了。
“别了……”怕碰到他的伤口,还是不敢太剧烈的挣扎,她只是仓惶推了推他。
尉迟澍意犹未尽。
虽然关键时刻她能果断的不拘小节,但本质上傅云琅还是个最端庄和有分寸的性子,他便也就下意识的迁就,真能这般亲近她的机会不多。
傅云琅试图自他怀里爬出,尉迟澍心中不愿,就依旧箍着她不撒手。
察觉她心有顾虑,居然还耍起了无赖,低声哄她:“别乱动,当心抻着伤口。”
此刻少年的气息微喘,嗓音低沉沙哑,甚至眼尾都带了几分意乱情迷时候的微红。
傅云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白天里会格外心虚,却也是心跳得格外的快,脸上发热手心里微微寒湿,竟也会觉得羞窘。
尉迟澍趁势又再吻上来。
傅云琅慌张之下连忙推开他,又飞快以掌心捂住他的唇:“等一会儿下车拜见魏皇陛下,还要见人的……会被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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