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没有惩罚,她便抱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静静等着。
万一男主收了呢?
而这时,那年轻郎君忽然投来一眼。
作者有话说:
小路也算露面啦(小声bb)
◎品行如玉,郎艳独绝。◎
沈清桉两日前刚从淮阴回京,因着国公府世子宋誉行是他的伴读,关系颇近,今日他便来贺国公夫人生辰。
谁知行至桥上,便被宋相家的女儿截住,那姑娘颇有几分局促,且是宋誉行的族妹,他便多了几分耐心,与之言语几番。却见那宋姑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还声称听说了他这几日休息欠佳,而那荷包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夜间用了可以好寝则寐。
沈清桉一眼扫过去便不禁皱了眉头。
淮阴水涝严重,他日夜不眠才处理好各项事宜,又急急被母后召回,近来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夜间难以入睡。先不论这宋姑娘是如何知晓的,如若今日收下她的东西,传出去岂不坏了姑娘名声?
私相授受之举,定然遭人议论。
他刚要淡淡回绝,一角素衣裙摆撞入视线内,他神色一顿,旋即抬眸看去。
见拐角处站着一个小姑娘,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边。
似是发现他的视线,顷刻间,转身没了踪影。
沈清桉微愣,然后听见面前女子低低的声音:“我知我唐突,可这香料是我翻了一夜古书寻到的方子,又历时一日才配好,万望殿下为自己身子思虑。”
“还请殿下......收下。”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触到一张微红的面颊,语气略冷淡:“不必了,孤用不上这般东西。”
说罢毫不留情地抬步从她身边掠过。
清冽的檀香钻入她的鼻端,宋文含的视线下意识地紧随着他,男子身姿英挺,步伐沉稳,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好像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峰一般清冷,难以接近。
品行如玉,郎艳独绝。永远遥远,永远冷淡。
一种自惭形秽感,自宋文含心底油然而生。
“小姐......”
贴身丫鬟盈书怯怯的低唤声唤回了宋文含的理智,她倏地回神,攥紧了手中的荷包,神色几经变换,堪堪平静下来。
盈书看见那荷包依旧在宋文含手里,不由愤愤道:“小姐日夜不眠亲制的东西,太子殿下竟置之不理。”
她家小姐出身清流世家,如此美貌不说,还被誉为“上京第一才女”,若是她家小姐都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这上京还有哪家贵女能嫁入东宫?
宋文含秀眉微拧,低斥一声:“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说罢抬头看了眼天色:“宴席应是快开始了,走吧。”
“是。”
从假山绕回庭院设宴处,忙活的仆人们来回走动,手里端着石青色的箪,窗户都半开着,可以瞥见里头的红木柱子,以及窗台上摆放的花盆,飘着淡淡的清香。
江遇宛犹忘不了太子那个眼神。
——锐利凛冽,带着摄人心魄的威严。
“提醒!任务失败,将扣除五个生命点。宿主目前剩余:98。”系统冷冰冰的声音乍然响起。
江遇宛微微垂眸,揉了揉眉心,看样子女主的荷包没有送出去。她也实是吃惊于幼承庭训,规行矩步的女主能做出主动送荷包的举动。
看来剧情偏的不轻。
她把头转过去,看向膳厅中,里面已摆了席位,陆陆续续有人入座。
白术看出她的出神,上前压低声音说:“郡主,那宋娘子爱慕太子殿下的事满城皆知,京中都传她会入主东宫呢。”
江遇宛:“我觉得也是。”
还能有谁比她更希望男女主能赶紧结亲呢?
白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沉默住了。
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安安!”
和着一道更为高声的:“江妹妹!”
江遇宛下意识抬眼望去,几道窈窕的身影从远处行来。
为首的正是一袭黄裙的穆晚颐,她面上带笑,如初阳般灿烂耀眼。
江遇宛不由跟着笑起来。
“江妹妹,你怎地没去看白玉亭的舞女们?那些女子生得好看,身姿更是好看!”穆晚颐在她面前站定,晶亮着眼睛问她。
江遇宛对着那双盈着水光的眼,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适才我有些头痛,便去......”
顿了顿,“园林处歇了几息。”
因着说了假话,她双颊红了几分。
穆晚颐并未看出这细微变化,上前一步挽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揶揄道:“江妹妹,你怎么好似瘦了?”
时年盛京贵女以瘦为美,此话亦是有几分褒奖意味在的。
可对上自幼孱弱消瘦的江遇宛来说,却颇有些不对劲了。
她话音刚落,一道胭红身影就快步走上前来,拉过江遇宛的手,急道:“别胡说,安安才没瘦!”
穆晚颐的手被拂下,一时有些生气,转而想到江妹妹的身子不好,适才那番话着实有些不合时宜,便委屈道:“我是在说江妹妹又漂亮了些嘛!”
姑娘生得纤弱漂亮,娇弱的小脸宛若白皙的玉,两腮上的笑涡若隐若现,清冷之余多了几息柔美,盈盈细腰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后面的众位贵女们深以为然,几日不见,这朝阳郡主仿若更好看了些,让人移不开眼来。且今日看来,她竟和穆晚颐关系匪浅。
穆国公府乃是如今南昭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望族,爵位世袭罔替,历代累出皇后,底蕴极其深厚。又是当今皇后母族,穆娘子又是穆国公膝下唯一嫡出,身份地位不言而喻。
虽她脾气霸道,说话从不留情面,还是有小娘子上赶着和她交友,可她到如今也只和宋相家的小姐有几分亲近罢了。
今日被江府的人如此下脸面竟也未生气,众女不由思考其中缘由。
江尔容刚刚那番举报亦是下意识的,说完便有几分悔意,身后跟着的江尔姚更是心头一跳。她们临安侯府可得罪不起穆府,却未料到这穆晚颐竟似变了个人般,丝毫无怒意。
她不禁侧头看向小姑娘白净的侧脸,一边在想自己妹妹和这穆娘子的渊源。
就这般,小姑娘们心思各异的步入膳厅,只见中间摆着一座白雀开屏漆艺座屏,用于分隔男女两室席位。
那屏风绣的栩栩如生,桌案上放置的糕点也很精致漂亮,一时都不再沉于思虑,高高兴兴的入坐席中。
刚一落座,江尔容便压低了声音侧头道:“安安,那穆晚颐怎与你如此相熟了?”
江遇宛愣怔片刻,把几日前枕霞阁之事挑着说了一番。
闻言,江尔容回忆着穆晚颐的态度,没有应声。
步履声轻摧,少顷,国公爷和夫人落座后,一排奉着盘子的侍女们鱼贯而入,便也没人注意到姗姗来迟的宋文含。
落了半刻,有人高呼:“太子殿下到。”
霎时间,屋内跪了一片。
众位贵女都翘首以望,奈何隔着屏风,只影影绰绰地看到了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又听得国公爷沉稳威严的声音:“殿下大驾,臣未能远迎,请殿下恕罪。”
沈清桉轻一点头,声音没有多少起伏:“无意扰诸位雅兴,都平身罢。”
谢恩声此起彼伏,席宴终于开始。
江遇宛随两位阿姐坐在主桌,同桌的还有主家之女宋烟琼,身份不凡的穆晚颐,以及定国公同宗侄宋文含。
她初初见到宋烟琼,不免多看几眼。
宋烟琼天生一副好相貌,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然则最出众的不是外表,而是通身不凡的气度。她受佛家香火熏陶,眉眼中都仿佛带了一丝宽仁,眉间那颗红痣更衬的她不像凡世之人。
倒像佛女。
江遇宛无可避免地想到了书中她的结局——济世救人,一生未曾婚配。
后半晌,热闹方停歇。
宋氏去了正堂帮着送宾客,江遇宛便随两个阿姐在屋内等候。
宋烟琼看了眼乖乖坐在一侧的江遇宛,想起了次弟一本正经的叮嘱——那江四娘子身子弱,望阿姐为她诊治一番,看看病症何在。
次弟自幼聪慧,令人省心,一心承继家业,头次为一个小姑娘求到她这里来。
这个念头刚落下,宋烟琼便抬起眼睫,轻声道:“宛宛小姑娘,你伸出手,由阿姐为你看看脉相可好?”
江遇宛闻声抬头,左右看了看,见江尔容面带欣喜地看着她,她迟疑着,伸出了手。
宋烟琼冲她笑笑,然后覆上她的手腕,小姑娘身子不好,手也冰凉凉的。
一室寂静,目光都汇集在那白如皓雪的腕上。
宋烟琼神色略显复杂,面上更添了几分郑重,少顷,她收回手,斟酌两息,终道:“是否受心疾烦扰?”
江遇宛轻轻点头。
“别的呢?是否有时头痛不止?”
江遇宛眼睛眨一眨:“......并未。”
系统造的惩罚应不算罢?
宋烟琼看向边上神色紧张的江尔容和江尔姚,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脉相虚浮,隐隐有倾颓之势,只怕这姑娘活不过十八。
医者仁心,终不忍道实情,思量后启齿:“等我向师父致信一封说明情况,后续事宜亦以书信送至侯府。”
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申时一刻,终于驱车归家。
已是日入时分,天色将晚,然西城街上灯火喧嚣,路边小摊上摆着字画书籍,乃至首饰钗环,品类繁杂,令人目眩。
夕阳余晖透过镂空车帘,在她如玉破般的肌肤上渡上一层柔光,白术不解问道:“郡主要买什么书?”
方才归家时,江遇宛便说不与宋氏及阿姐们一同归家,反倒要来西城街买书。
江遇宛眼波流转。
临安候府自有书阁,不过那些书都是些史书典籍。
而她要买的是——话本子。
作者有话说:
在侯府的日子着实无聊,她自然要寻点乐子。
江遇宛戴上帷帽,从马车上下来,步入西城街里巷,她第一次来逛古代的夜市摊,只觉什么东西都新奇得很。
少女兴致冲冲地往前走,着身软烟霜白的襦裙,低垂的裙摆都随着风扬起了一个婉转的弧度。
白术“欸”了一声,无奈跟了上去。
街道宽阔,两边店铺前摆着路摊,各色的精美宽桌上放着字画、首饰,甚至有漂亮的花灯,行人驻足于此,挑选东西。
可这些东西里面,就是没有话本子。
她走了许久,越往里走越是失望,江遇宛恹恹停下,怀疑自己要无功而返。
“郡主,你看那是......”白术略有些发怔的声音于她耳畔响起,在这嘈杂中有几分微乎其微。
然而,江遇宛听见了,不自觉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只见小摊上摆放的都是些五颜六色的书,书封上画着漂亮的小人,上面还龙飞凤舞地题着字,可不就是她要找的话本子嘛!
白术本意是想让郡主瞧一眼这些奇怪的书,摆在此处颇有伤风化。
可她刚发出一个“这”的字音,郡主已经风风火火地走到那家店前驻足,兴致盎然地仔细挑选起来。
“......”
白术连忙上前,瞅了一眼宽桌旁笑眯眯的掌柜,凑在江遇宛耳边低声道:“郡......小姐,这些书可不是甚么好书,都是......都是......”
她憋了半晌,脸都染上了薄红,最终道了一句:“骗小孩的!”
这句话没压住音,叫那掌柜听见了,似笑非笑地讽她:“这位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兴乱说。”
那掌柜是个脾气火爆,性子直爽的女人,她柳眉一挑,施了个眼神给低着头的江遇宛:“瞧瞧我们这书,纸张用的是最好的,封设也是找最好的画师画的。这些又都是各个郡刚刚送来的新鲜货,今日已经售出八十五本,这剩下的十五本可是本店最后的存货。”
她语调放低,轻声蛊惑那小姑娘:“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江遇宛未听出掌柜话中的漏洞,因着店铺内燃了烛灯,借着廊下微光,她看清了这些书的文名。
——惊!俊美郡守与六十岁老婆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当朝俊俏探花郎竟爱上了一介有夫之妇!
——绝世三小姐,腹黑王爷爱上我!
当真劲爆,她果断拍板,抬头抬得略猛,帷帽都晃悠了几分:“这些书本姑娘都要了!包起来罢!”
掌柜瞥见了帷帽下那副艳色,惊鸿一瞥便知绝色,她心下一跳,又听这位姑娘要把滞销的这些书全部买走,一时喜不自禁,一张铺满劣质脂粉的脸上堆起了褶子:“好!好!我给姑娘削价!”
待那掌柜起身拿算盘之时,一直插不上话的白术焦急道:“郡主,你怎可买这些有伤风化的东西!”
让老夫人知晓可怎生是好?
江遇宛神秘一笑,没有理会她。
别看这姑娘现下拦的起劲,待到入坑其中一本书,便能体会到话本子的乐趣,说不准到时便爱不释手了。
那掌柜像是生怕客人跑了般,迅速从小店里出来,笑眯眯道:“姑娘稍等。”
说着话却觉天上落下了雨滴,细碎的雨点子越来越急,一时铺到了桌上面的书上。
算盘声掺着雨滴落下的声音一并响起,江遇宛带着帷帽,也迟钝地察觉到——又落雨了。
那掌柜顾不得打算盘,忙拿出红布先把书都包了起来,江遇宛觑着她的动作,嫣红的嘴唇动了动。
白术连忙赶上她前面截了话头:“小姐,又到了落雨日,我们还是快回府罢!”
那掌柜重把红布覆着的书放到桌面上,笑眯眯道:“一共一千两百文,姑娘买的多,便给你去掉零头,收你一吊钱。”
江遇宛的荷包放在白术那里,闻言雀跃地等着她掏钱。
天色又暗了几分,伴随着远处轰鸣而下的雷声,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江遇宛早前掀了帷帽一角,现下衣服被雨水打湿了,面上都沾了些雨珠,仍然眼巴巴地看着白术。
长叹一口气,白术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掌柜:“罢了,买便买罢!不必找了。”
说罢伸出手为江遇宛放下帷帽,待到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脸,才道:“我们需快些回到马车处,再淋一会儿雨,生病了可怎么好?”
那掌柜接过钱,嘴边噙着笑意,睨了一眼穿得单薄的江遇宛,顺势道:“姑娘出手阔绰!请于此处等我,我去店里取伞赠与两位姑娘。”
那些书都很薄,也不大,十几本也不过一个小包袱,江遇宛伸出手抱到了怀里,一双漂亮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由白术撑着掌柜送的青色油纸伞扭头往回走。
因着那把伞着实小巧,白术将那把伞几乎全落在了江遇宛头顶上,江遇宛斜了她一眼,威胁道:“把伞放中间,否则扣你月钱!”
白术知晓郡主心软,又实在怕她淋出什么病,听见了也没理她。
江遇宛便腾出一只手推了推那把伞,白术再推回去,力道有些大了,两人踉跄一步,恰在此时,江遇宛的肩膀碰到了一个人的手臂上。
那支手臂结实有力,撞得她后退半步,她惊魂未定地看去,却见是个玄色披风压身,戴着半张面具的年轻郎君。
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那人坦然回望,狭长的眼幽深如墨,一双眸子清冷凛冽,面具之下唇瓣略微一弯。
她匆匆错开视线,低低道了句抱歉,又着实觉得这个人十分眼熟。
系统催命般冷冷道:“提醒!攻略对象路无殊出现!”
江遇宛心猛地一晃,头低得更狠了些。
这时白术急急的声音如同救命符:“郡主,快走罢,马车离我们尚远!”
江遇宛应了声“好”,紧了紧怀中的包袱,两人快步离去。
年轻女子身形瘦弱,罩着帷帽看不清模样,帷帽被风吹起时,一张苍白的脸上尚带着欢喜之色,他立于此处看了许久,然后那女子转身之际,他便也踏步迎着她走。
待到撞上那青枝般的肩颈,他顿住,玩味般地看去,瞥见一抹绯红的面颊,随后小姑娘便逃也似得走了。
他收回视线,不期然看见一本书从她怀中掉落在地上。
那人顿了顿,氅袖微动,而后长袖底下探出一双清隽纤长的手,捡起地上那本书,视线落在那本乌金色的书封上。
他的面色逐渐变得古怪。
只见那书上写着:
——倾城四小姐,偏执质子的心尖宠!
年轻郎君似有几分茫然,须臾,他忽地轻挑了下眉梢,擦了擦书封上的泥水,将书置于袖中带走了。
雨下了整整一夜,雨水沿着屋檐淌落,屋外的海棠湿润润地垂下了花瓣。
昨日江遇宛淋了雨,回来后便染上了风寒,又怕被老夫人和宋氏责怪,不敢传大夫,饮了宋氏派人送来的御寒姜汤后,硬生生扛到了寅时三刻府门开时,才由红笺去府外药铺抓了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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