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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狗血文的早逝白月光(濯雪一汀)


若是被宫人捡起,倒没什么,可若是被沈清远拿走呢?
少不得要被扣上私相授受的行径。
——明日必得去找回来。
找不回来呢?
她问自己。
没事的,只是一支普通的簪子而已,说不准宫里便有许多支一模一样的。
几番思绪,江遇宛浑身发冷,玉葱般的指尖攥紧了被角,隐隐发抖。
......
第二日一早,阖宫便乱了起来。
起因是二殿下一夜未归,侍卫起初没放在心中,直到寅时,打扫霞文宫的宫女们,发现了偏殿的耳房中躺着两具尸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先说这霞文宫,乃是先帝的慧妃住的冷宫,后来慧妃投缳自尽,这宫殿又时不时的有些奇怪的声响,除却晨时打扫的宫女外,其余往来的宫人们都避着此处,久而久之,此地越发寂静、偏僻。
再说死的那两个人,其中的女子,竟是贤妃昔日里的贴身侍女。另外的男子虽浑身是血,不堪入目,打扫的宫女中的一位便见过他,认出了是二殿下。
那几名宫女再是害怕,却也不敢瞒下,立即禀了陛下。
陛下震怒,派人调查,又派人封了霞文宫。
此时的碧霄宫,白术端了一盆水,进来伺候江遇宛梳洗。
江遇宛问:“白术,今日宫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白术正为她拢了拢青丝,闻言向着她面前的铜镜看了一眼。
这面铜镜乃是陛下赏赐,是西域进献的新鲜物事,照的人轮廓清晰十分。
镜中之人姝色无双,双瞳剪水,只是唇色苍白,血气不旺。
白术手指灵活,霎时间便挽了个漂亮的堕马髻,樱唇吐出几个冰冷的字:“二殿下被人杀了。”
江遇宛心头猛跳,愣愣开口:“二殿下?”
“据说那贤妃娘娘生前的贴身侍女同他死在了一起,”白术一边挑剔地对着镜子看了看,一边道,“宫人们猜啊,是他欲对那宫女行不轨之事,奈何喝了些酒,力气也小了,倒被人家用刀捅死了。”
“死状还颇惨烈呢,陛下派了重兵守在了那处,又命人调查,不过,要奴婢说,他也是活该,这二殿下平日里惯爱宠幸宫女,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术!注意分寸,二殿下岂是你我可以妄议的。”江遇宛貌似冷淡地打断她,袖腕下的一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沈清远死了。
他竟死了。
真的是宫人们传的这般吗?会不会与路无殊有关?
白术向来眼皮子活,立时承认错误:“奴婢失言。”
她自顾自又为江遇宛点了颜色清淡的口脂,取出一件淑妃赐下的霜地蜀锦衣,为她换上。
一番拾掇下来,白术满意点头,道:“郡主今日不宜出去,不如去正殿陪娘娘说说话罢。”
江遇宛心中惊惧,但很快冷静了下来,缓缓颔首。
正殿,廊下的窗棂高高卷起,外间几位宫人正在布膳,寄灵站在屏风前盯着,见到她便露出了笑颜。
“娘娘在更衣,片刻便出来,郡主坐。”
几息后,淑妃打着哈欠从屏风后出来,同她笑道:“安安来了。”
“姨母昨夜可熨帖?”
“好得很。”她还是那幅懒散的模样,掀了眼皮睨了她一眼,道:“本宫听寄灵说,你昨日在外面待了一上午,今日情况特殊,可不许再跑出去了。”
江遇宛点头,忽而又道,“因二殿下的事?”
淑妃淡淡“嗯”了声,“你也知道此事了?本欲让你回府,远离事端,奈何陛下震怒,下朝后宫门便下钥了。”
江遇宛垂下眼睫,抿唇应是。
转眼过了两日,这事查了个底朝天,仍没查出别的什么,陛下虽不虞,却也只能认定是那宫女谋害了二殿下,也就编造了个由头,称那宫女受过贤妃责罚,记恨在心,如今报复在二殿下身上,又追封了誉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事过去,江遇宛歇了留在宫中的心思,回了临安侯府。
她受了一场惊吓,又不敢与外人言之,很快便病了一场,高烧不退。
入秋本就乍冷,她又从小体寒,受不得凉气,家中人只当她身子不好,叫了大夫仔细看过,又轮着守了几日,终于好转。
日子很快到了九月。
江遇宛病了半月余,才将将愿意出府。
淮阳侯府的老夫人过寿,谢小娘子递了帖子不说,还亲自跑了一趟,诚邀未来嫂嫂和府中的另两位女郎同往。
话说到如此地步,到底是阿姐未来夫家,谢小娘子亦是阿姐未来的小姑子,不好开罪,江遇宛便也应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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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五, 已过秋分,天色越发寒凉了起来。
淮阳侯府是太.祖时候立下功劳的勋贵人家,爵位世袭, 世代簪缨。侯府极大,宋氏走在前头,江遇宛和两位阿姐在后头, 由家仆引路, 穿过一道又一道连廊,绕过亭台楼阁, 方至后花园的竹里馆外。
江遇宛低着头默默走着, 身旁淮阳侯府的侍女却看了她许多眼,她自宫中那事以来, 便尤为谨慎, 在那侍女又偏头时, 江遇宛掀起眼皮, 淡淡道:
“姑娘何故一直看我?”
那侍女一愣, 嗫嚅道:“郡主生得好看,奴婢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江遇宛没再多说,对她笑了一笑。
那侍女脸红红, 暗叹江四娘子容色惊人, 像是从画儿里面走出的仙子一般,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郎。
再往前,便进了竹里馆, 此处名至实归, 石头做得如山洞一般的门口, 再往里进, 中间摆了数十张八仙桌, 此刻尚未坐满,两侧则是竹林,竹枝挺拔,郁郁葱葱。
在外头时,并不知里面有多大,待到进来,便见里面除了竹林,还有数间屋子,分布在左、右两侧的竹林深处。
谢老夫人礼佛已久,喜静,不常见外客,连同底下的子孙都是不常见的,晨昏定省也给省了,就住在这竹里馆里面。
侍女在一处红木屋子外停下,门此刻大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观音像,低眉敛目,普度众生,令人心生敬畏。
引路的侍女拨开璎珞珠帘,里面的光景方现。
里头热热闹闹的坐了许多人,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了位老夫人,一张瘦削的脸,皱纹满面,头上一整套翡翠头面,根根银发藏在里面若隐若现。旁边的杌子上坐满了人,连一般的矮榻上都坐了几位年纪浅的女郎,便知这位老夫人是位不拘于外礼的老太太。
坐在一侧的大夫人脸上挂着笑,见她们进来,高声道:“咱们的亲家来了欸!”
这大房是庶出,因着二房没有夫人,便掌了这寿宴一应事务。
说这老淮阳侯啊,生前有两个儿子,一嫡一庶,嫡子承了爵,又从军数年,军功加身,被召回上京任三品副都御史。庶长子如今官拜四品太仆寺少卿,虽不及嫡子有出息,倒也还算得上是上京官员中的清流。
谢老夫人虽未见过江尔容,却看过画像,一眼认出了她,遂露出一抹慈爱笑意,同她挥了挥手,“尔容,上前来。”
江尔容连忙走到老夫人跟前,恭敬道,“老夫人安康。”
“我是第一次见你,没什么稀罕物事送予你,”谢老夫人从腕上褪下了一只碧玉镯子,欲戴到江尔容手上,“唯有这个,倒还算是件心意。”
江尔容受宠若惊,下意识拒绝,“老夫人,这太贵重了,受不得......”
周围迎来打量的目光,或是好奇、或是艳羡、或是意味不明。
“好孩子,收下罢。”谢老夫人莞尔,“这原是我的陪嫁之物,本有两只,一只给了有思的母亲,另一只戴了几十年,自是要给孙媳的,你可不许嫌弃我老婆子......”
话说到如此,倒也不好再推拒,江尔容大方收下了。
再过了会儿,来了位贵客。
原是宫中的福清公主来赴宴,还带着宫里赏赐的贺礼。
众人乌泱泱地行礼,沈燕珺来京数日,已习惯了高居人上,道了声“免礼”后,本也想同女郎们一般坐在榻上,侯府的人却不敢轻慢她,搬了张椅子,请她坐下了。
坐在江遇宛身旁的谢欢颜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轻声道,“宛姐姐,适才公主进来时,从帘子缝隙处,我看见了一个郎君,跟在她后面。”
江遇宛挑了挑眉梢,“郎君?”
“应是公主的侍卫,我只瞧见了背影,长身玉立,一身白衣,应当是很俊俏的!”
江遇宛没放在心上。
再过了一刻钟,就要开宴了,众人往外走去,却也没人敢越过公主走到前头,一群人走着,里面虽混了个郎君,却也只留了个背影,无人瞧见郎君相貌,遑论是走在最末的江遇宛。
待到入座,沈燕珺谢绝了大夫人,没有坐在主桌,反倒要和江遇宛、谢欢颜等人坐一桌。
一众贵妇围着老夫人坐了一桌,女郎们分坐在旁,至于郎君们,都在前厅,并不在此处。
“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一声不吭便回府了呀?”小姑娘在她耳畔抱怨道。
这话令江遇宛又想起了宫中的事,她压下心中遗留的惊悸,偏头正欲解释,无意间瞧见了沈燕珺身后离了三步之人。
那人着了身缟羽外衫,脸上戴了半张青色面具,只露出光洁如玉的下巴、和一双冷峻的眼睛,漆黑的瞳仁仿佛没有一丝光,显得毫无人气。
他手上提着一把长剑,剑身之上的一只手,手腕苍白清隽,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饶是如此,江遇宛一眼便认出了他。
她大氅之下的手攥紧了衣裙,面上仍假装无事般收回视线,轻柔道:“家中有些事,走得便急了,我不是故意瞒着公主的。”
沈燕珺撅了噘嘴,“哦”了声。
席间笙乐齐鸣,一侧的戏台子,有戏班子在上面唱戏,咿咿呀呀的曲声,伴随着轻微的风吹竹叶声,一唱一和。
众位夫人们喜欢听戏,可这些年轻的女郎们并不十分喜欢,有些离主桌远的女郎们,已经出去寻趣了。
沈燕珺忽然贴近江遇宛,一双杏眼望着她,“姐姐,我来的时候,太子哥哥同我说,前院的儿郎们要在那边的假山玩儿投壶的游戏,我们去看看罢。”
“不可擅自离席。”江遇宛摇了摇头,不愿再接触外男。
沈燕珺也明白,但她实在是坐不住了,便往前倾了一倾,同几个女郎讲了讲她的主意。
这张顶顶靠前的桌席上,除却主家谢欢颜,与之堂姐谢欢凝外,便是身份尊贵的沈燕珺、相府嫡女宋文含、长阳侯府的温潋、并上临安侯府的三位女郎。
谢欢颜年纪最浅,先起了兴致,欢喜应下:“好啊好啊。”
她拽了拽堂姐的手,“堂姐,我们一起罢。”
边上的谢欢凝并不理会她的话,只是淡淡喝了口茶。
沈燕珺掰着手指头数:“太子哥哥、定国公的世子、许大人、还有长阳侯府的世子都在呢!”
此话一落,几位姑娘不免心生向往,宋文含先道,“我们一同去未免太过扎眼。”
谢欢颜拍了拍胸脯,“此事包在我身上。”
她说罢便去了主桌,同老夫人撒娇几句,老夫人摆了摆手。
谢欢颜美滋滋地回过头来,一行人便相携出了竹里馆,几人身后皆是侍女,唯有公主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了名侍卫。
穿过几个亭子,穿过一道门,便进了另一番世外桃源。
此处名唤石鸥馆,假山林立,游廊处多有雕像,与前头的风格不太一样。
到此处才知,她们先前的顾虑太过多余,此处几个亭子已坐满了女郎,多了她们也不多、少了她们也不少。
几位女郎踩过石阶,上了假山上的亭子,不远处,便是一众儿郎正在比试投壶,彩头是一坛酿了十余年的酒,名曰美人醉。
此时上场的是长阳侯府的世子温岢。
他于家中行六,人称温六郎。君子端方,家世显贵,又是天和二十五年的科举状元郎,未成亲时乃是整个上京的贵女们趋之若鹜的郎君。
去岁温岢娶了周太师家的嫡女,今年入夏时又得了个儿子,二人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又门当户对,正是京城的一桩美事,谈颂至今。
“阿潋,快看,你堂兄!”江尔容忽然说。
温潋颔首,又见她一双眼似粘在了那边,自是看不见这动作,便嗯了一声。
“他玩这个玩的好吗?”
温潋迟疑道,“应......不太好。”
他于文是榜首的状元郎,于武却着实不太行。
果然,温岢不过中了四筹,便投不进了。
“献丑了,诸位继续。”他眉眼微敛,笑着退后了,身旁的郎君打趣他,他也没生气,嘴角依然挂着温和的笑。
之后上场的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宋誉行。
他一身玄色衣袍,身姿挺拔,一双凤眸深邃,眉宇间冷意昭然,正是现下整个上京的贵女们奉若山间雪的郎君。
至于云中月,自然是当朝太子。
宋誉行连投了五十四箭,便道了句“无趣”,停了手。
四面的女郎们发出赞叹声,儿郎们也都敬佩的不得了。
“这是我表哥,厉害吧!”江尔容骄傲挺胸。
温潋小声地嗯了声,目光却不由追随着安静坐在一旁的太子,他此时眉眼不惊、安静冷淡的模样像及了那日初见。
有情恰似无情,不若也不会立在一旁,看了许久后才伸出援手。
她想,那辆马车早就停在了那里,里面的人也早目睹了那场悲剧,却袖手旁观,不欲插手。
那之后,又为何来帮她呢?
温潋想不明白。
......
这一边,众人心知肚明,这宋郎君不是嫌无趣,而是不敢越过先头的太子去。
谢有思站出来,往日桀骜的眉眼隐下几分,显出些世家的从容平和来,“方才太子殿下得了五十五筹,殿下胜了,这坛酒自然归殿下所有。”
太子却吩咐人打开,笑言:“各位皆尝一尝罢,看这价值千金的酒到底有何不一般。”
他们不再投壶,反倒坐下饮酒,女郎们也收回了视线,坐在亭子里交谈。
“姐姐,你瞧我的侍卫,觉不觉得很是眼熟呀?”沈燕珺杏眼带笑,隐约含了几分小孩子炫耀玩具的意味。
江遇宛微微撩起眉梢,问:“你的侍卫在哪?”
沈燕珺往亭子前指,口中还说:“那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便生生住了口。
那位原本如磐石般站在那儿的郎君,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呀!遥祝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感谢在2022-12-31 23:32:58~2023-01-01 22:5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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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润的眸子含情凝涕。◎
前头的假山后, 因着地势低,周遭又种着几棵高大的槐树,恰是个十分隐蔽的地方, 一道窈窕的身影在此等候多时。
她将要去献曲,亟待接近太子,此刻离花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便有些不安。再抬眼时, 终于瞧见了缓步走来的人。
来人脸上覆着面具,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瞧不见神色, 只能凭靠冷硬的下颌,来分辨他的情绪。
此刻, 她隐约觉得殿下是不太高兴的。
她幼时深居于肇庆城外的庄子里, 哥哥得势后, 她得以回肇庆公府时, 这位殿下早已远赴南昭作了质子, 因而这一面,也是她初见殿下。
“殿下,我来上京将满一月, 终于见到了您。”
她带着两名暗卫, 一路绕过边关,路过淮阴,终至京城。
可这些日子, 路无殊却始终没有见她的意思, 纵然她设法传信, 他始终置之不理, 哥哥在南昭待了数日, 二人不知合谋了什么。哥哥不知她来了南昭,只以为她回了庄子,为防哥哥发现破绽,她不敢轻举妄动,亦不敢再试图与路无殊联系。前日来使回了北襄,她才又通过殿下暗卫之中安插的荆国公府之人,得知在淮阳侯府的寿宴上,可见殿下。
即使,这般做的后果,是折损一个潜伏了多年的暗卫。
路无殊略微抬眼,问,“荆国公府的人?几个?”
她答,“我来时,为避耳目,只带了两名暗卫。”
路无殊皱眉,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你是他妹妹?”
她怔住,目露忧愁,“是。”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哼笑了一声,声音压得有点儿低,“竟舍得让亲妹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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