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遥摇摇头,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大红色婚贴,这张婚贴被斑驳的血迹沾染,但还是能勉强辨别上面的字迹:
“这上面写了,某省提刑按察使司顾为家中第三子求取李氏女为妻。”春日遥说。“提刑按察使司是明清时候的官职,四品官员,分管一省的司法刑狱、监察按劾,是相当位高权重的绯袍大员。这样的人家,一般情况下一定会求娶地位相当家庭的女儿,但婚帖上只写了李氏女,不提岳家官职,证明女方家庭地位远不如男方家,在这种情况下,拳拳到肉的冥婚仪式是不会进行的。退一万步说,假设这个李氏女是他们家寒微之时的恩人,顾家不想落下不念旧恩的坏名头,也只需要娶个牌位进来供奉着就好了。”
“何况纸人这种东西本就在和丧葬文化息息相关,你们不觉得它们很渗人么?”
根据恐怖谷效应,人类就是会对这种外表接近人类但不是人类的东西感到恐惧,这是刻在基因里的直觉,可以让远古时期的人类从可能会将活人变成尸体的危险中逃离。
“如果你们了解过现在仍存在的盗尸案件,就会知道在黑市中,刚刚去世的、年轻貌美、身躯完整的尸体价格更加昂贵。因此”春日遥轻声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小厮抱着一只公鸡。“这个李氏女在踏入这家门前,大概率还是个活人,否则也不会需要拜堂用的公鸡了。”
“与其说是冥婚,还不如说这是一场人殉。”
春日遥深吸一口气,走到贴着猩红“囍”字的棺材前,捏住只有一半扎在棺盖上的长钉,用力往上拔*出,钉子的底端呈现出浓郁的血红:
“传说中的封魂钉,能够钉住人的三魂六魄,防止棺中人因为巨大的怨念而变成厉鬼索命。在吸血鬼和女巫的老家,罗马尼亚人也有类似的手段封住棺木,用来防止被吸血鬼咬死的人尸变。但现在钉子只剩一根,就证明封魂钉失效了。”春日遥用力地推开棺材,果然内部空空如也,只有飞溅状的黑红血斑证明在这里发生过一场以婚配为名的残忍虐杀。“我猜,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先要找到六枚封魂钉?”
机械转动的轰鸣声在身后响起,在干冰制造的缥缈雾气散去后,六条黑黢黢的狭小通道暴露出来。
春日遥在心底骂了句脏话,难怪说这个鬼屋的参观人数最少是六人,春日遥在心底暗暗地骂了一声。这是一开始就要把人分开各个击破啊!
春日遥像猫那样踮着脚贴着着墙壁走过,避开会把穿着血色嫁衣长发委地的工作人员从天花板上弹下来的机关,又从只要踩上去就会看到一堆从墙壁上浮凸大量痛苦面具的陷阱上一跃而过。
尽管体内咒力没能恢复多少,但这些装置对于春日遥这个级别的咒术师还是太小儿科了,大概是一般鬼屋中都会用上来惊吓顾客的常规套路。或者说这个鬼屋中真正厉害的是那位作指导的中式民俗专家,这个人很有可能亲眼见证、甚至可能亲身经历过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夜晚,否则不会在每一处细节上都复刻得细致入微。
在掀开棺材板的时候,春日遥注意到在棺材板内侧,有大量指甲抠抓出来的血痕,每道血痕深浅长短皆不相同。作为开启通道的机关,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它也实在没必要做得这么精细。
春日遥低下头,在铜质门锁的莲蓬状密码牌上输入刚刚探索鬼屋后得到的答案,然后迅速地避到一旁。
但这一次并没有什么不入流的jump scare,被解开的门锁应声坠地,门扉洞开,光线明亮,很淡的阳光混合着龙脑的香气从屋子里透出来,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恬淡美好,与充斥着血腥、怨念、绝望和恐怖的鬼屋截然不同。
难不成是什么回忆杀剧情?虽然粗茶淡饭但称得上是美好幸福的少女时代和来不及绽放就戛然而止的青春年华形成鲜明对比什么的,在心情已经放轻松的时刻给人致命一击。
春日遥小心地走进房间,确定这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以惊吓为卖点的机关,雪白的墙面上钉着一袭大红绣金的嫁衣,没有之前的阴间打光和配色,上好的绸缎在阳光下流淌着柔润的色泽,金线花蝶刺绣似乎是苏绣风格,栩栩如生,简直要从绷子上破空而出,让人很是想要上去摸一摸。
“……”
到这个时候,不对劲的味道也太明显了,这东西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鬼屋能为顾客定制服务的价格。
春日遥静默了几秒,她尝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的咒力,虽然分量还不够,但流动得很顺畅,不像是被什么幻术影响。而且以万籁俱寂的术式效果,这世间能影响她的术式应该也不多了才对。
谨慎起见,春日遥按在了左眼上,她要调动五条悟那一只六眼的力量来验证此时她所见之物的真实性。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她和那一只眼睛的联系被切断了。
春日遥撒腿就跑。
开玩笑,她现在咒力空虚,趁手的咒具也没带一件,真要和什么乱七八糟的诅咒师、咒灵或者远古厉鬼打一架,岂不是吃大亏了么。
春日遥一头撞进了水波般荡漾的波纹中,亿万声音一起涌入她的脑海,大脑超频运转,她感到窒息和头痛欲裂,连眼角都克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上一次经历这样的痛楚还是她初次开启领域,归墟之潮在过往累积的咒力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喂,刚刚是你主动把我推倒的,怎么一副反倒要哭出来的样子啊。”清朗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在她耳畔响起。“这鬼屋真有那么吓人么?”
春日遥回过神来,发现四周仍是鲜明的鬼屋风格,阴风怒号阴间打光频闪,自己正凶狠地骑坐在五条悟的腰腹上,一手按住他肩膀,一手捏住长钉,长钉擦着他的脸颊楔入水泥地面,可见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悟?”春日遥轻声喊出他的名字。
“怎么了?”
春日遥整个人一下子松弛下来,她松开手里的钉子,放任自己全身的体重压到他身体上。
五条悟身体先是僵了一下,然后就自然伸手揽住她腰背,防止她滑落下来。
“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拔钉子。”他简洁地说,随后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
春日遥都可以想见,当时这人看自己小心翼翼怕得不行的样子,立刻就决定上来吓一吓自己,没成想自己反应异常激烈。以此可见,即使以“六眼”的观察能力,也确实没有发现她当时有什么异常。
身体也好,咒力也罢,都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连春日遥自己,都在想那一瞬间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记忆还是自己幻想出的吉光片羽。
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换了个姿势,五条悟坐起身来,春日遥则跨坐在他的腿上,半靠在他怀里,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性地亲着额头和眼睛。
“别这么亲……”眼睫发涩,春日遥觉得有点不舒服,“对了,就明天吧,我咒力差不多也恢复了,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五条悟挑一下眉毛,完全没有接春日遥的话头,只是稍微把她拉远一点点,随后俯下身按住她后脑勺,用力地吮吻上了她的嘴唇。
“这么亲可以吗?”他含糊地问。
“监控——”春日遥立刻就要推开他,但粗厚的舌头却趁机一下子顶开牙齿,到接近喉管的地方搅动一圈。
“没关系,我开了帐。”
淡灰色的气流一瞬间就笼罩了这片狭小的区域, 红外摄像仪跳动的闪光被隔绝在咒力的屏障之外。
在黯淡的光线中,春日遥只觉得自己老脸微微一红,挪开视线, 但五条悟哼了一声,钳制住她的脸侧,逼迫她游离的视线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为这种事开“帐”,这家伙实在是太乱来了……不过在乱来这件事上,五条悟一向是个中翘楚。
从前春日遥在开普敦参加谈判, 在几个关键的利益分割点上, 与会代表都保留各自意见因此争执不休, 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术士代表差点站起来掀桌子,并朝对方投掷厚达三百页的胶装文件。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在各路人马都人困马乏的情况下勉强达成了妥协, 春日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打开灯, 橙黄的壁灯柔和地洒在她的额头上。她愣了一下, 立刻意识到有人来过这房间。
床边整齐摆放的毛绒拖鞋挪动了位置, 床头她看了一半的小说里夹着的签字笔被抽出来放到床头柜上, 台灯下辅助监督带给她做宵夜、但春日遥又嫌是甜食没有动过的柠檬奶油蛋糕被人拿出来吃掉了一半……除此之外, 那些相对贵重的电子设备、装有现金和票据的保险箱反而没有动过。
春日遥特意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因此不可能是服务员。
之前,有个当地很有些产业的同事向她推荐自己公司的男模,说这批混血新人一个个脸蛋漂亮身材上佳腰细腿长胸肌大得能从衣服里冲出来抽打她的脸, 如果想要寻欢作乐,可以安排他们直接去酒店, 春日遥表示了十动然拒后对方还相当的遗憾……
虽然没有察觉到咒力残秽存在的痕迹, 春日遥还是从行李袋中抽出了特级咒具·鸣鸿, 悄无声息地逼近浴室。她难得的有点紧张,南非的第一语言是祖鲁语,而春日遥连日常用语都不会,她不会要和一个浑身赤*裸的男模鸡同鸭讲半天吧?
磨砂玻璃门贴着她的脸“哐”地一声弹开,身材高大的男人抓住她的肩膀一把把她拎起来,贴着浴室瓷砖紧紧按在怀中。
他浑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额发被完全捋上去,水流顺着他白色的短发和隆起的肌肉线条沟壑潺潺地往下流动,消失在松垮裹在腰间的浴巾边缘。再加上这帅气闪亮的脸蛋,这宽肩窄腰长腿的身材,的确是个可口又性感的尤*物……
但问题是,这人是怎么突然蹦跶到南非来的?
“明天下午刚好有个会,所以顺路过来见你。”春日遥的话还没问出口,性感男模已经自然而然地回答了她的疑惑。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会在罗马……”春日遥提醒他。如果他去米兰看望下他在男模簇拥下过神仙日子的老娘,还算得上是顺路,这么穿越小半个地球,从夏天的东京飞到冬天的开普敦,跟顺便实在扯不上关系。
五条悟随便擦掉身上的水,从身后抱着她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又点亮了手机屏幕,清了清嗓子:
“开普敦连着下了好一阵子雨了,今天更是只有6摄氏度,穿着大衣和靴子都会觉得寒气浸泡到骨头里……”他的嗓音算是偏清亮的少年音域,但此刻似乎带了些微微的倦意,比平常更低哑一些。
春日遥一愣,这是她今天下午在会上穷极无聊时发给他的邮件。
“今天中午吃了咖喱肉沫和烤杖鱼,咖喱肉沫里面加了很多香料,致死量的肉豆蔻、丁香、姜黄和桂皮,其实没那么难吃,但大概率不会是你喜欢的口味。杖鱼上抹了厚厚一层杏果酱,搭配甜味土豆泥和现烤的小面包,味道不错,有机会可以和你一起过来吃。午餐时与会人员胃口都不太好,明明上午耗费了很多体力在吵架上,在中午却只能吃得下几片芝麻叶和凉拌鸡胸肉,而且看起来他们还要吵上一整个下午……遥,”他的声音里浸染了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慢悠悠地说,“我过来,是因为我很想你,又发现你恰好也在想我。”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春日遥是个很有秩序感的人,她运筹帷幄算计人心,把自己每一天的行程连同整个人生一起规划得井井有条,便如大河东流,生生不息。
可五条悟出现了,这个人突兀地、没有任何预兆地从天而降,他是她平静人生中最大的变数,本该被彻底摒弃,但却让她义无反顾地沉迷其中。
此时此刻,春日遥的确非常、非常、非常地想他。
不过春日遥好歹还有那么一点残存的理智,在黏黏糊糊的唇齿交缠中,她费劲地将两个人分出了一星半点的间隙:
“理子那边……”
“天内才开了个头,玩得上蹿下跳,距离拿到那枚钉子还遥遥无期……唔。”
最后是尾音被女孩柔软的唇瓣封到喉中的闷哼。
春日遥按着他的肩头,膝盖努力地跪立起来。她把自己脸颊一侧的长发拨到耳后,歪头,轻轻含住了他的嘴唇。
在接吻这件事上,春日遥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被亲得太狠连换气都不会的吴下阿蒙了,两个人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她的舌头缓慢地、温柔但不可抗拒地孤军深入,缠绕上了他的舌尖。
比起粗暴张扬的攻击方式,她的吻是春天雨后湿淋淋的藤蔓,不动声色地入侵,但寸寸缠绕,寸步不让。
无法挣脱,何况五条悟也没想过挣扎,女孩的身体紧贴他的胸膛,她的身体柔软,但并不是一捏就烂的嫩豆腐,素白的肌肤下是强大战士线条流畅的肌肉、骨骼和流动的鲜血,在她最强的一击下,山川或应失色,天地也当低头。
中央空调嘈杂的鼓风声,复杂机关的齿轮转动声,更远处被刻意打造出来的鬼哭狼嚎声……一切声音都从他的耳边被屏蔽掉了。
最后世界里只剩下两颗生机蓬勃的年轻心脏,它们彼此依偎、彼此呼应,沉稳有力地跳动着。
春日遥的手从他的肩膀处滑落下去,五条悟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她脉搏跳动处渐次收紧,手背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鼓动。
她今天戴一双半指黑色战术手套,碳纤维材质,材质紧贴皮肤纹理,不是能轻易穿脱的款式。但他食指贴紧淡青色的血管,一点一点,强硬地往里探入,在这样蛮横的摩擦下,带有薄茧的皮肤腾起高热,好像有火焰在燎原。
几乎没有光线,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原本冷风肆虐的空气开始变得燥热黏腻。
“我很想你……”她模模糊糊地说,热得厉害,连引以为傲的脑子都好像被烧得融化了。
五条悟沉默一瞬,给出的回应是更凶狠、更用力地碾过她的身体。衣服倒是还穿着,鬼屋标配的宽大T恤和及膝百褶裙,但几乎已经不成样子,纯棉面料被揉得皱皱巴巴,从下摆处往上卷起来,腰腹曲线线条流畅,白腻的皮肤泛着淡红,战斗中留下的伤痕率先因为逼人的热度开始发痒。
“别……”春日遥难受极了,汗水从额角淌下来,发丝散乱,素白面颊上一片暖热的潮红。她几乎是语不成声地恳求,“别在这儿,我们回去……等我们回去好么?”
五条悟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继续逼近,春日遥呼吸紊乱地推拒,失了力道的手掌心按在他同样因为衣衫凌乱而暴露出的胸膛上。年轻的身体同样烫得厉害,满盈汗水的皮肤触*手一片光滑,没有留下任何伤害后组织增生的疤痕。
春日遥忽然打了个寒颤,过热的大脑就好像是在暴晒过后的炎炎夏日里被灌了一整瓶冰水,陡然清醒过来。
怎么可能没有伤疤呢?在十八岁那年,伏黑甚尔贯穿了他的脖子和胸腹;而就在春日遥觉醒术式的那天,她在他心脏处的旧伤疤上留下了第二道致命的伤口。
不,当然有可能。
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五条悟……
“察觉到了啊。”十七八岁的少年陡然逼近,声音中仍然带着未曾褪去的热潮。“我以为你会发现得更早一点……遥,或者,你其实根本没办法分辨出来,我和他谁究竟是谁吧?”
“松手!我……”
一点天蓝色的微光陡然在她脑后亮起,术式的光芒延展成蜘蛛丝般柔韧绵长的细线,它们的一端束缚着春日遥的心脏,一端则绑缚在少年的心脏上。
他们曾经立下过 “决不允许说谎”的束缚,此刻这个束缚生效了。当他启动这个束缚的时候,她仍可以保持沉默,但无法说出一个字的谎言来。
强烈的透明术式在春日遥身体周围爆发开,她用力地把少年五条悟从身上推开,一言不发地、跌跌撞撞地扶着墙想要朝着屋外奔跑。
但她一头撞上了另一个坚硬的胸膛。
白色短发、天蓝色眼睛的男人低下头,极尽轻柔地吻过她眼角仓皇的泪水和汗水,但他的手臂像是钢铁的囚牢那样牢牢束缚着她的身体,令她全然动弹不得。少年版本的五条悟沉默地走过来,站在她身后。
“为什么不回答呢?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他整理好她支棱乱翘的长发,将她滑脱的肩带归位,又将她皱巴巴的T恤拉下去遮住腰腹。“你想的人,到底是我,还是只要是五条悟这个人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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