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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爱世人(吱枝七)


“对不起,我好想你的、硝子。”
被你抱住的人听着你的撒娇,那山洞中令其理智崩塌的血色再度重现,家入硝子只能短暂的、硬生生从胸膛出挤出一句回应,逼着自己不去责备为什么你要把戒指摘下,也想不出到底能教训你什么。
“嗯。”
是要说你为什么要救灰原吗?
可是不对,这是正确的事,要是在普通社会里你八成能上新闻受个见义勇为的表彰,受到鲜花赞誉,坟头还会收到几束鲜花。
家入硝子想不通,她只能用操持手术刀的医者心态强行压下那只放在你腰侧的手,警告它不准抖动,不准让怀里傻乎乎不知道自己身上遭遇了什么、还以为只是单纯从洪水里捞出来的笨蛋发觉异样。
“欢迎回来。”
冷静的医者这么说。
错觉般,你几乎有了一个荒诞的猜测,离谱到你自己都嘲笑自己。
难道家入硝子曾无数次幻听你醒来、呼唤她的名字,曾千次万次祈祷你苏醒,以至于一有什么动静就会本能地查看心电图,以为是又一次大脑臆想才会对你前两次叫她无动于衷?
……不可能的,这可是硝子啊。
简直,就和那个一边哭一边治疗你的救援人员一样,是不可能的事。
然后你就被关禁闭了。
“不准我出去,说要我修养。”
松懈下来的你看待灰原无比慈爱,气势汹汹瘫软倒在枕头里,大男孩看的直接跳起来想用手挡一下你后脑,生怕你直接磕上床杆。
“没关系啦灰原,我至少也是个咒术师。”
“不行,家入前辈说绝对不能让你下床,前辈要好好休息。”
数次击败七海建人的狗狗眼对自己当初的队友痛下杀手,你无力捂住眼睛,只能顺从接受灰原垫在你腰后的软枕,再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过就是受伤而已,之前做任务又不是没有受过伤。”
“前辈……”
“而且这次我还保护了你哦。”你提高语调,笑嘻嘻拿过桌上五条悟某次探望带来的仙贝,撕开锯齿隔着包装袋捏住一片饼干,递给低下头的灰原雄,“喏,吃仙贝啊,这可是五条君的。”
你咬一口嘎吱嘎吱嚼的飞快,对被一天上门投喂四回的白毛大猫猫甜食海洋冲击的你来说,难得咸味零食实在是久旱逢甘露。
“老实说,人和人在我眼里是不一样的。”
彻底放下心的前辈眼里是温润的关切,她摸了摸沮丧狗狗的脑袋:“我不是什么无私的人,比起为了救不相识的人而受伤,这回救下灰原的我不是超值的嘛。”
他的前辈极其坦率。
“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灰原雄圆溜溜的眼睛睁大,他感知少女摸过发顶,看人很准的天然系DK坐在床边的椅子里,在你昏迷不醒期间任由愧疚折磨自己的大男孩听见你温软地说。
“灰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的前辈,帅气强大又温柔。
他也想成为像前辈这样的人。
“这次你们俩的任务我可出不去了。”你笨拙伸出包的严严实实的手,遗憾摇头再细心叮嘱,“无论如何,你自己都是最重要的,当然七海也很重要。”
“我要请夏油君吃饭哦,你们俩要是回来的快,我就忍痛再加两个位置。”
脸上贴了块纱布的你打开手机查询五条悟发给你的信息,判断他出任务结束的时间后,果断出卖某猫猫。
“好!我会带七海来的!”
气氛第一人热烈响应,表示就是强行拖拽也会把拒绝和五条悟相处的七海建人拉去。
“可以,很有气势啊灰原!咱们去居酒屋吃顿好的,背着五条君吃……救、救命!”
决心请客的前辈豪爽挥手,中途被绷带勒住脖子,呜呜咽咽可怜兮兮地靠手忙脚乱的后辈解救。
去居酒屋吃饭这个点子不是你想的。
非常奇妙,这个充满社畜味道的用餐地点,来自和酒不能搭边的五条悟。
“谁和酒不搭边!”
提着袋零食的某人抗议,受你这个禁足的家伙委托,去了趟你家里安抚禅院惠的五条家大少爷抗议。
他将那冷脸小家伙攥住他衣角、不言不语塞给他的袋子扔进你怀里,丝毫不顾及你大病初愈的虚弱身体。
“哪里虚弱了,你不是躺在床上半个月了吗,从八月躺到九月啊,超长假期。”五条悟一屁股坐上病床,从零食堆里随意挑了个拆开,囫囵塞进嘴里,“而且我听得见哦,吐槽这种事别给我大声讲出来啊。”
你扒拉帆布袋,里面有一朵格格不入的花,湿润花瓣划过你空缺指根的丑陋伤痕。
六眼微不可察地沉下。
四根手指到底不方便,你换了只手拿起小海胆送来的花。娇嫩花茎明显是被人持剪刀仔细剪短,白紫色的花瓣柔软,边缘挂着晶莹水滴。
思来想去,你记起这花的来历,欢呼着冲横瘫在床上压住你双腿伸懒腰的白毛DK喊:“五条君,惠那孩子照顾了我的花哦!”
你迫不及待地举着这朵平平无奇的花送到五条悟眼前,巴不得那六眼仔细观赏,用炫耀自家孩子长大了的语气孔雀开屏。
“之前一直在和我冷战,连话都不说…现在好了,惠他还送了我花哦!是花哦!惠从种子阶段照顾的花,我上回只来得及把它放进花盆里来着。”
五条悟挪动着枕上你膝盖,无法理解地盯着你手里的花,霜雪堆砌的眼睫微颤,钴蓝眼中倒映出你低头俯视的半张脸:“只不过是一朵花啊喂,开心过头了吧笨蛋。”
“而且,你是故意的吧。”康复后唯一一个不把你当玻璃人的忙碌猫猫直接揭露你隐藏的小心思,“那个小鬼的术式可不得了。”
五条家的六眼难得高度评价别的术式:“加上那张熟悉到让人恼火的脸,你可是私藏了禅院那帮老头子梦寐以求的宝贝哦。”
“明明可以让杰或者辅助监督去吧,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一个照面认出那个,你这家伙却偏偏拜托了我…”
他继续说,你安稳做了回大少爷的靠枕,还顺从的调整双腿角度让他躺的更舒服些。
“你故意让我发现的,不,都不能说发现了,这和明晃晃拍在我面前有什么区别啊。”五条悟皱眉,张嘴示意你把软糖放进去,嚼两下吞咽,他望进你的眼睛,“意图也不遮掩一下,好烂的手法。”
世家出身的未来五条家主吐槽。
“是的,毕竟五条君那么厉害,这种事只能委托你了吧。”你笑得灿烂,却在下一秒牵扯伤口疼的抽气,滑稽地捂住纱布,支支吾吾说完,“我可是怕死的胆小鬼啊。”
你将那朵花点缀在圆框墨镜的夹缝边缘,亦如当年禅院甚尔丢给你的硬币,
五条悟不笑了。
他没想过你会用当年那句承诺,为毫无关系的禅院家小鬼换一个未来的庇护。
这算什么,料理后事给臭小鬼铺路吗?
“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吧,虽然他们两个都说不要告诉你,但你也不是什么真的笨蛋。”半晌,他拨弄墨镜上的花撇开话题,嘴里说着两位友人千叮咛万嘱咐的禁区,“你被切开……”
“我知道的。”
你难得打断五条悟的话,残缺的手盖在那无所不能的六眼上,试图用康复后的低温后遗症给无时不刻运作的眼睛降降温。
白发少年任由你触碰他的眼,长而浓密的眼睫蹭过你的掌心,电流般的痒让你昏昏欲睡。
你们俩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仿佛回到那个大家挤在被炉里睡觉的冬天。
…突然有点想那个冬日,想硝子过度甜的年糕红豆汤。
“就算一开始应激性忘记,后面也慢慢想起来了。”
“…那为什么承认洪水里捞出来的说辞?”
“嘛,因为硝子想让我不知道,那我就不知道。”
“好偏心,你这人实在是太偏心硝子了。”
“欸?五条君在对虚弱的伤患说什么呢,现在吐血这个技能可是能写上我面试资料的。”
“你骄傲的点好奇怪,已经是我都觉得奇怪的地步了…请杰吃饭的居酒屋搞定了吗…”
“搞定了。”
“嗯那就好……你们两个都好奇怪啊、这次……我和杰是最强的……”
很疲惫了啊,五条君。
放轻呼吸,你听着五条悟模糊的呢喃,手背拂过那柔顺铺开的银发,没有任何事物阻拦你触碰熟睡的神明。
“没关系的,睡一觉吧。”
你轻声安抚。
苦夏结束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你好像在看一场遥远的、与自己无关的戏剧,金发的表演者声嘶力竭呐喊台词,太平间惨白的灯光打在他包住脸颊的绷带,熟悉的血液迸溅。
金发的、看不清面容的人坐在放置尸体的试验台旁,他头顶抵住墙壁,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声音没有传递进你的耳膜。
是七海吧,这么包扎六眼都看不出来。
下次万圣节要糖果绝对可以用这个装扮,就是血得用色素糖浆替代,希望上回买来放五条君宿舍冰箱里的那份还没被他吃完。
七海回来了,那灰原呢?
正准备去居酒屋,特地卡着两个后辈回来的时间,打算接人一起出发的你茫然思索。
体内有什么东西断开,这种感觉像是大厦倾颓的前一秒,莫大的紧迫感逼着你去找那喜欢乐呵呵笑的后辈。你们约好了要去居酒屋,那可是五条悟推荐的地方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也可以点黑发大男孩喜欢的白米饭,点四碗都行。
你掀开白布。
……灰原,在这里。
天灾中你拼了命去护的人,就躺在冰冷的停尸台上,出发前你摸过的黑发乱糟糟黏在脸颊,和血混在一起。
身体有点站不稳,晃了晃。
指尖戳弄少年冰凉的皮肤,裂开的伤口渗不出血液。
一下,两下。
——醒醒啊灰原,快爬起来洗个脸,等会儿这副样子计程车司机都不让咱们上车。
你呆呆的想。
——我们,还要给夏油放今年的烟花呢。
命运露出尖利的獠牙,讥讽自以为是能抵抗洪流的愚人。
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就他妈是个笑话。

咒术高专的大多数房间,都保持古典和室的装修。
仿佛是要紧扣【咒术】这个神秘力量的主题似的,在学生等级上升后,就算任务单排到天上也要亲自去师长那里领取自己新的学生证,一来一往象征咒术师之间的新老交替,传承与新生。
晋升为校长的夜蛾正道坐在空旷室内的台阶高处,各式各样咒骸堆在魁梧男人身边,宽厚掌心间捧着只黄白的鸟雀,画风与周遭的同类乃至于制造出它的主人都格格不入,是圆滚滚的可爱模样。
男人指尖捏着戳针,灵巧落下最后两针,挑出鸟雀咒骸黝黑的豆豆眼。
门口传来敲击声,就算不辨析咒力夜蛾正道也能知道来者是谁,整个高专会那么乖巧敲门等待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而今日,会来找他的只有一人。
“进来。”
男人端详一番手里的新生咒骸输入咒力,它毛茸茸的翎羽张开,小脑袋蹭了蹭创造者的大拇指。
女孩的脚步略沉,上回任务所受的伤还没彻底好,走起路来会有不自然的滞涩。
——或者说,是另一个表面听话的学生不想让自己的友人痊愈。
“夜蛾老师,我来拿学生证。”
三年级最不受人重视,同时也是外界看来最倒霉的少女站在夜蛾正道面前,好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她停下脚步时还雀跃的小跳了一下,啪一声跳到自己的师长面前,俏生生的笑,“一定是成功了吧,对吧对吧,老师。”
她没有卓越的术式,没有同期那般夺目的天资。性格不是让人咬牙切齿的刺头、也不是令人无法忽略的寡淡。
恰到好处的老好人脾气,温和包容另外三个天才,每次任务都按部就班不造成任何无辜人士伤亡,辅助监督眼里最好相处的咒术师。
做事妥帖,不在意他人眼光,仿佛永远不会被压垮、永远乐观温柔的对待所有人。
“给你。”
不善言辞的教育者手边就是她的学生证,男人在女孩期待的眼光中停滞动作,手心里那只新鲜出炉的圆滚滚咒骸支愣起来,笨拙展翅摇摇晃晃起飞,叼着卡片颤巍巍以曲线冲进她怀里。
“欸?这个好可爱。”
黑发女孩那时身上缠满了绷带,校服所不能遮掩的部分通通被反转术式操纵者包扎,露出来的部分只有看路的双眼。
但即使是这样,夜蛾正道还是能从她睁大的眼睛和不可思议的惊呼中,得出现在的女孩还是喜欢这种类型娃娃的结论。
“恭喜晋升为一级咒术师。”
在魁梧师长的对比下她显得更加娇小,屋外残阳涌入室内,男人的影子沉甸甸压在低处站着的女孩身上,夕阳的红渲染于柔软绷带再一圈圈漾开,与咒术师熟悉的鲜血无异。
他最放心的学生,半身染血的站在自己面前,捧着可爱咒骸笑得天真烂漫、伤痕累累。
黄昏,绷带,黑发女孩。
夜蛾正道嗓子眼里原本要说的话突然卡住,这位因掌握特殊术式、一度被高层警惕的男人恍惚看见无数翻搅的碎片,这一幕像是倒带重来的诅咒。
他似乎,已经将这张学生证,交付给自己的学生千万次。
那是,什么?
白金光线如义无反顾的海浪拍击礁石,碎裂的金箔零零散散落在师长紧皱的眉头上。
逢魔的黄昏中,无声呜咽千里迢迢、仿佛跨越苦难受尽折磨才堪堪抵达师长的耳边,委委屈屈地哼出几声百般忍耐后不可抑制溢出的哭声。
窗外白鸟展翅啼鸣。
【老师……】
“老师,怎么啦?”她不安地询问,眼里是担忧,手里的咒骸也一同转过头来,一大一小同步盯着他,“难道您做羊毛毡终于影响视力了吗,我就说应该换个光线明亮的地方。”
“老花眼了怎么办,再怎么样也应该装个电灯吧!”
在山洪中被拉出一条命的黑发少女没有寻常咒术师的消极,反而更加热烈的生活,拖着条瘸腿在高专四处溜达,还一反常态主动参与了咒术师等级考核。
“没事。”夜蛾正道低头,不善言辞的师长沉默注视自己的学生,半晌,他厚重粗糙的手掌僵硬地、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发顶,安稳深沉的嗓音缓缓,“你做得很好了。”
也许是逢魔之时,铁塔似的老师笨拙安慰——虽然他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是,他莫名觉得、也许是传说中的本能,反正现在一定要说。
不然就没机会,也没人会对她说了。
“后天的探查山村是你晋升后第一个任务,身为特级的杰带你完成,结束后悟他们好像在计划庆祝。”
毫不犹豫出卖两个DK小计划的成年人看你眼里亮起的光,一种莫名的、对青春感慨的情感充斥硬汉的心,让他在送走你时冒出一句“把咒骸带走吧,反正是很久之前做的”的谎话来。
临走前,夜蛾正道突兀道。
“你也是我骄傲的学生。”
不过,沉迷小胖鸟咒骸的学生似乎没听见。
这声遥远的承认埋没于雀鸟的叽叽喳喳与她的笑声中,似乌墨入水融化扩散,荡然无存。
夏油杰在约定的居酒屋等待,桌上摆着两杯醇苦的清茶。
波澜的褶皱隐隐绰绰倒映出他留在脖颈两侧的黑发,松散翘起的发尾戳着少年耳垂处点缀的乌黑耳钉,长度刚刚触及肩膀。
下班后的特级咒术师还穿着高专校服,清瘦不少的身体让本就偏大的衣服更松垮,大拇指与食指环住波浪凹凸的杯具,露出一截的手腕消瘦却不失力量。
他在等你。
这次任务对咒灵操使而言是难得的放松,那处海边渔村咒力浓郁的原因是一个觉醒了特殊咒术的孩子,懵懂且不知自己掌握的是什么样的力量,对突然能见到的怪物警觉又害怕。
一直守在母亲的床头,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由此引发的家庭悲剧并不少见,起码在这个夏天夏油杰就见识了不少,具体剧情他都能倒背如流。
无非是孩子一腔热血的守护,大人无法理解的疏离。
再有甚者就是在长久消耗战里受不了突然面露惊恐尖叫的孩子,那血缘的爱意冲刷殆尽,从百般呵护到面露难色,最终结局要么是认为觉醒了天赋的孩子为精神病,要么就是厌弃险恶。
所以,当那位柔弱的母亲抱住昏迷的女儿哀求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牵扯出礼貌笑容的特级咒术师垂眸,慢条斯理讲述重复说过几百次的咒术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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