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被无数术士的伤痛、尸骸磨砺平整,再加上同期里有两个人渣式天才组合,光是旁观都是种对灵魂的修行。
所以,一般来说家入硝子不会购买花哨首饰。
但今天不同。
今天,你要回来了。
说不生你气肯定是假的,到底还是青春期少女的家入硝子对你还没那么心如止水。
丧系美少女脑子里过了几十种对你这段时间不理她、不见她、不积极回她消息的三大罪惩罚方式,从真心话大冒险到陪她逛街三天三夜,每冒出个点子都被惩罚人自己熄灭。
“那么,罚xx跑圈?”
庵歌姬受邀加入这场女孩惩罚会,摸不着头脑但认真想替后辈解决麻烦的她试探道。
“不行,她任务回来后都会很累,不到万不得已是一步都不想动,就连水也要我递过去。”
家入硝子弯腰挑选蝴蝶结,对这类饰品不感兴趣的庵歌姬无意扫过柜台上方便客人试戴观赏的镜子,镜中棕发少女挑选的极为仔细,看惯生死的珍宝此刻呈现出一种、让巫女说不出的柔和感。
发尾摇曳,素来没什么巨大情感波动、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孩唇角衔着若有若无的弧度,只因提到了一个人的存在。
“闷头大睡迷迷糊糊的,谁给她盖毯子都不知道。”
“那、让她和我们去看棒球赛?”
巫女病急乱投医。
“不行,她最近有耳鸣的毛病,赛场环境太吵了。”她拿起一个嫩黄波点,惫懒下垂的眼微眨,思考着把所有蝴蝶结买回去让你一个个试的可能,“她喜欢热闹,但又受不了太吵的地方。”
精神压力方面的问题,反转术式没有办法。
是不是应该研究一下心理学呢?
“……等等,你们不是几个月没见了吗,你怎么知道?”
黑发巫女发现盲点。
“有次隔着教室门,听见她走路的声音。”家入硝子在庵歌姬震惊的目光中平淡说出一点都不平淡的话,语气懒散仿佛在说等会去吃披萨,她拿着采购的筐子往里面放挑中的饰品,“步子不对但身体没有受伤,只能是心理上了。”
庵歌姬:…中间,是不是跳过了一些重要的步骤?
飒爽的四年级前辈直起腰,她环顾四周,促狭地揭露天才的小心思:“还说什么惩罚呢,你这不是完全舍不得吗,硝子。”
说到这,这位即将毕业的学姐感慨道。
“你们的关系还真好。”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玷污神经的东西,抽搐嘴角痛苦地在完美休息日提到某对糟糕的后辈,“好的就像那两个人渣一样,不过没想到你会这样…额、怎么说呢……”
庵歌姬冥思苦想。
“【没想到那个家入硝子会有这样的羁绊】这种、啊啊这是什么词汇啊,总、总之就是挺让人意外的。”巫女局促地措辞,“因为,当初看见你的时候,感觉更像是旁观两个人渣的、冷静的人嘛。”
“现在就好像也有了自己在意的人,变得软乎乎了。”
在意的人吗?
……当然,她当然在意你了。
你是家入硝子重要的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冬天,什么时候才到啊。”
拎了一筐子首饰的反转术式操作者在纠结用词的前辈身边,突然冒出这么句不搭边的话来。
庵歌姬拉下帽檐遮挡刺目光线,一时间失笑:“怎么,夏天太热把你热傻了吗硝子?”
棕发少女低头清点自己挑中的首饰,目光落在个与炎炎夏日格格不入的毛团雪花发夹,在学姐的吐槽中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绵软白绒,嘈杂店铺内她的声线轻而慵懒。
“被炉,橘子,年糕红豆汤。”
“有点想冬天了。”
“噗嗤,倒是说点正常的理由啊。”忍俊不禁的巫女张望收银台的排队状况,家入硝子口袋中震动的手机引起她的注意,“有人打电话哦,硝子。”
“啊,是悟。”艰难反手掏手机的家入硝子念出屏幕上闪烁的姓名,猜测道,“估计是发现我不在高专,让我们带点东西回去吧。”
“切!”
家入硝子眼见着庵歌姬表演颜艺,随手接通电话。
冬日被炉,有人曾剥着橘子坐在家入硝子身边,指尖泛着酸甜青涩的芬芳。
她专心致志试图剥出完整的橘子皮,在一条臂膀被棕发女孩抱住的前提下单手剥,身边的天才翻看相机,为镜头里友人们的模样逗得闷笑。
宿舍打了热空调,暖气烘得家入硝子昏昏欲睡,幸福得快要融化。
【那么,早就把我骗得团团转的硝子小姐,还吃橘子吗?】
那人捻住瓣果肉笑着问。
【当然。】
家入硝子不假思索的答。
【我这个渣男咒术师,要骗就会骗你到死哦,一辈子都和我困在冬日三件套里吧。】
家入硝子想念冬天。
家入硝子,想念你。
阴湿山洞中,缝合线年轻人俯首,温热鼻息扑打在女尸苍白冰冷的脸颊。
虽然穿着夏日最普遍平常的短袖长裤,但这男人的一言一行中却带着股难以言喻的古典感,岁月沉淀于他雾似幽深的眼眸。
这具身躯消瘦,清瘦指骨微微凸起,圆润指尖轻柔拂过女尸的额头,带出道残留水迹的痕。
他用力欲叩,下一秒却被凭空出现的、黑雾似的力量纠缠手指,阻止男人更进一步的打算。
第五次。
洞外暴雨依旧,劈里啪啦的雨滴砸进岩石,从山洪中捞出你残躯的千年老妖怪遗憾叹气,搁在你头颅的手也随之拿开。
……用不了。
没想到就算没了那枚五条家的咒具,他依旧不能得偿所愿。
那黑雾像是感知到敌人的远离,涌动着从额头转移到女尸腰部,截断的身体横截面埋没于黑雾中,蠕动的肉芽交错融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女孩的下半身。血肉凝聚,白骨一节节生长。
在毛骨悚然的肉骨修复声中,那颗藏于胸膛的心脏也逐渐恢复供血。
这已经不是能用治愈力好而解释的存在了,就算是反转术式也不会有这么离谱的效果。
比起人类,倒不如说……
亲手打造出九相图的千年诅咒师,为和你见一面特地换具村民身体、算准天时地利诱导你们一行人上山的羂索眼睫微颤,慢条斯理地将手按在你胸膛,五指做爪状微微下陷,没入新生的血肉中。
滚烫的鲜血沾染指尖,再往下连手腕都伸进,活跃跳动的心脏泵压血液,旺盛生命力集中于掌心。
相貌清隽的男人面上无悲无喜,他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冷酷的实验,曾让孕妇九次流产的诅咒师将手探进你的胸膛,用力一握,粘稠血肉咕叽作响。
山洞里回荡沉闷的爆裂声。
不能触碰头颅,却可以拧碎心脏吗?
他冷静思考,甩了甩血淋淋的手。
屡次制止羂索触碰你额头的黑雾自腰部分出一缕,颤颤巍巍抵达洞穿的胸口,在诅咒师饶有兴趣的注视下再次上演人类奇迹,破碎肉块飞速愈合,灌风的窟窿也被填满。
只要【你】的意志不被改变,其余□□上的疼痛残缺都是可以纵容的吗?
“不错。”男人喉结微微一动,赞叹之词从中溢出,应该吟唱和歌的唇轻启,“真是可怜的家伙。”
这世上,不会再有比千年前与无数咒术师——甚至包括两面宿傩签订过咒缚的羂索,更清楚这玩意存在的痕迹。
在调查这一代六眼时看见你的存在,又在发觉你身上的古怪爱意后将宿傩的手指放进那个天与咒缚家,作为引爆禅院甚尔和你的导火索。
要不是那枚五条家的戒指他早就接触你了,又何必潜入山村诱导愚蠢的村民们进行人祭,再算准天气于山洪之时将你们引导上山呢?
“真可怜,自以为那份庞大爱意是来源于自身的吗?”
一时间无法调换躯壳的羂索叹惋,几乎在目睹黑雾修复你残躯时就勘破真相,看待你的目光从看下一具容器转变为对某种巨大悲剧的感慨。
“还不如死了,至少死后还纯粹些,总比现在这两不沾的情况好。”
“爱这种东西,果然是最恐怖的诅咒。”
羂索扼住你的咽喉,用力一折,用比治愈黑雾更快的速度意图了却你的性命。
“让我见一见吧,名为【爱】的咒灵。”
男人斯文地笑着,再次拧碎那颗重新跳动的心脏。
禅院惠没有等到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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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那就——
作收每满50加更怎么样(瘫
其实,我,不太会写刀子的来着……
【就算只是承载他人爱意的工具,只是个成分混乱的空壳。】
依稀地,山洪埋没的生死之间,混乱模糊的记忆上涌。
天光一线,世界尽头是清澈悠远的蓝。
酷似那人的眼睛。
世界曾倒伏于你脚底,透明力量的隔层下是尸横遍野的破败城市,难以想象的灾厄吞噬所有生命。
姓名,个性,喜好。
——乃至于【存在】。
全部交付,全部拿去。
你曾得到什么,又付出怎样的代价?
【你也愿意,用一切来换取一个可能性吗?】
灿烂到足以灼烧你瞳孔的白金光线泼天降下,你听见有人以颤抖、却坚定到令你恍惚的语气,轻轻回应那个声音。
有什么在残酷毒烈地燃烧着,劈里啪啦,报以不死不休到癫狂的信念。
“是哦,请诅咒我吧。”
“再一次的。”
心脏两度传来剧痛,腰也钻心的疼,双腿完全没有知觉仿佛不存在似的。
你疼的要死,痛的即使在黑暗中也情不自禁地想蜷缩成一团用最原始的方法保护自己,鼻子酸胀,眼眶不自觉地泛红溢出生理性泪水。
唔、好痛!哇呜,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受这种事情啊…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伤害了什么人吗?这是惩罚吗?
撕心裂肺的痛感似尖刀一下又一下贯穿你的心脏,恍惚中你听见胸膛处传来沉闷的爆裂声。
那声响莫名熟悉,在如此堪比酷刑、几乎让你有种自己被一分为二的错觉折磨中,你居然因为这回忆起某个夏天的碎片。
是什么呢,地点好像在校园的操场,天气热的要死。
阳光晒得某人懒洋洋融化在你身上,一边喊着好热一边抱着你不撒手,向你科普烟草对她其实没什么危害。
既然热,为什么不放手,两个人黏在一起不是更热吗?
这些莫名其妙的记忆,看不清面容的人几乎成了你咬牙忍受苦难的依靠。你拼命思索他们是谁,那一涉及到对方就会上涌的陌生情感是你紧握不放的甘甜。
好像一想到他们、一想到她,你就有了继续挣扎的勇气。
还有个白发的人握住水管,嘻嘻哈哈向草坪喷水,指着水花中光线折射的彩虹冲你笑。光落在他飞扬的衣角,液体的水泼洒莫名呈现出玻璃材质,绚烂色彩染上少年上扬的唇角。
他一定又在说让人生气的话了,不然那黑发少年为什么背对着你也拿起水管,打闹着向友人泼水呢?
那个夏天热的像蒸炉,热浪烧灼将眼前景象一并扭曲成波浪,呼吸间仿佛将这份灼烧也一并吸入破破烂烂的胸膛,丝丝铁锈味翻涌上喉头,你习以为常地咽下。
眼睛又开始疼,你抹了把眼眶发觉它又在滴滴答答淌血,染红了挽住你手的少女衣袖。
你疼的直抽泣,却也强忍着莫名的委屈用大拇指碾着对方那一小块脏了的布料,血色暗花绽放于她的衣袖,如暗褐枯败的插花枝叶,让你不好意思的搓揉。
不想把她弄脏的,对不起。
可是……好痛,好痛啊,我是被讨厌的人吗,所以才会一直一直疼?
想哀嚎却无法发出声音,想逃跑却无路可走,最终只能懵懂呆在原地,任由意识搅和成浆糊。
你开始思考一切的根源。
我是为了什么,为了谁而遭受着一切的呢?
如果,如果是为了你们的话……
你打量着陌生的三人,连哭泣的力量都丧失了,任由棕发少女拉住自己的手。
十指相扣,你悲哀地发现与漂亮女孩相比,自己不说狼狈的要死时不时滋血花,居然连完整的手指都没有。
抽抽鼻子,你在足以让人晕厥的疼痛中微动指尖——如果那血肉模糊的腊肠能称得上指尖的话,心里委委屈屈地想着什么倒霉鬼才会连无名指都没有,又直觉自己丢掉了很重要的、之前戴在无名指上的东西。
是什么呢,想不起来。
你用完好的左手碰了碰还沾着泥土、跟刚从泥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断指处,没在乎那与心脏而言不值一提的痛楚。
——应该是、好喜欢好喜欢的东西,是被珍视的人所赠送的,应该供起来每天烧三炷香鞠躬的宝贝啊。
毫无记忆的你在梦里抽噎。
——怎么就没有了呢,哪有和残废抢东西的道理。
飓风如刀片般刮过五条悟的脸颊,无下限术式包裹住少年的身躯,他在不停拨打负责此次任务的辅助监督电话。
半晌,他开口。
“七海撤离了,就在安全区等我们。”
五条悟语气如剐过脸侧的风刃,冰冷又锋利地碾在另外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他像是被侵犯领地而在暴怒边缘的野兽,被你无数次称赞美丽的钴蓝六眼缓缓收缩,喉咙发紧地称述收集到的信息,“灰原也找到了。”
“这个任务有问题。”
见惯了高层恶心操作的五条家大少爷额角蹦出青筋,他是名副其实的最强,拥有任何小动作也动摇不了的天资与实力,所以他一向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肆无忌惮以实力碾压一切阴谋诡计。
可这不包含他身边的人。
五条悟是最强,特级咒灵在苍天之瞳中不堪一击,一级咒灵更是小孩子的玩具,在大少爷眼中尘埃般的存在。
可你不是。
你是会死的。
傲慢的、高高在上听不见他人话语的五条悟像是第一次反应过来,【死亡】这个概念是会与你相连。
“七海说,一开始是二级咒灵升级为一级咒灵,被她祓除了。”
他按住胸口,与你心脏相连的红线咒力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离溃散。
如同你的生命。
“后来他们遭遇了山洪,她最后关头把七海扔了出去,在咒力耗尽的情况下自己和灰原被洪水冲走了。”
术式的状态在某种程度上与术士本人相连,一旦咒术师本体遭遇不测,以往建立的术式效果就会根据重要性阶梯程度消散。
生命的源泉,是人体最重要的部分,所以也是最后的底线。
若是,连接心脏的红线也消散了…
高速飞驰的咒灵上载了三个人,以往会顾及乘客感受而选择最舒适速度的咒灵操使此刻没了那份空闲。
夏油杰盯着手机导航中那处地址,黑发被呼呼大作的飓风搅的一团糟,一向在意外表的优等生毫不犹豫压榨咒灵驱使他快点,再快点。
素来最理智的人说不出什么话,他紧闭唇瓣,暴雨凝聚的乌云黑压压一片压在天边,电闪雷鸣中雨水打湿了他的丸子头,黑发一缕一缕粘连在额头显得咒灵操使滑稽又可笑。
可没人笑得出来。
风灌入家入硝子嘴里,刚刚治愈好因强行使用五条悟并不成熟的远距离移动、而造成几处软组织挫伤的反转术式操作者抹去身上的伤痕,似一如既往地冷静:“那枚戒指,悟。”
她指尖的红线在半空路上消散,对生死态度平淡的医者喉咙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卡住,理智让家入硝子寻找你活着的可能性,感性冲撞撕咬着那颗自以为坚强的心。
“你说过,那个咒具可以使用一次咒力主人的术式。”
狂乱的风砸在少女鼻梁,暴雨将她淋得湿透,平日里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孩几乎在呐喊,雨水砸进她的眼眶再溢出,“我的反转术式,按照我存储在里面的咒力量,就算是再重的伤也能——”
家入硝子拥有罕见的、能将通常只用于自身的反转术式,转换为治愈他人的才能。
无数人赞叹她的能力,称其为【高专最后的防线】【咒术界瑰宝】,也有许许多多不计其数的咒术师在她的能力下恢复如初活蹦乱跳。
她的反转术式是珍宝、是防线、是挽救了很多人性命的存在,他们都是这么说的,那些被自己救醒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再重的伤,也可以…”
狼狈的少女跪坐在咒灵脊背,家入硝子是留守后方的医者,身体素质自然比不上两个DK。
高空冰冷的疾风与雨水打的她耳廓通红,她抬头看向站着的五条悟和那漆黑的丸子头背影,平日里慵懒无害的气质撕裂,透露出咒术师的疯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