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庭顶在嗓子眼儿里的怒火刹去了大半,态度软化了几分:“听话,同萧姑娘赶紧回去。”
顾凌半倒在她的身上脸往肩头一贴,仰头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似是受了无尽的委屈:“凌儿不会耽误表哥做事,凌儿只是想时时刻刻的能陪在表哥身边便知足了。表哥不知你不在京中,二婶带了永昌伯爵府的夫人下了登门谁不知她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看着沐云庭不吭声的模样,顾凌呜咽着:“若不是得萧姑娘施以援手,凌儿怕是稀里糊涂下便被二婶定了亲事了。”
这话里真真假假,只有顾凌知道定军侯府的二夫人同她说过什么话。
沐云庭扫了一眼一直充当隐形人的萧鸢,也不好直接赶人,拍了拍顾凌的肩膀道:“你们好生的在房间里待着,不要出去乱跑更不要去西营那边。”
“西营怎么了?”萧鸢说完就觉着这问题过分的白痴了。
一般患疫的病人都是集中隔离以防大面积传播,看来这个西营定是圈禁病患的地方了。不过,她听说已经死了人了,函谷关离西京这么近也不知道这痘疫能不能遏制的住。
顾凌也是极怕的,死死的攥着胸口的衣襟,沐云庭道:“西营的病患大多都是单独隔离,连治疫的大夫也被集中管控,与外界无法接触更不会造成传播...”
说着说着,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外人不会去,连守将都忽略了搜查的地方...岂不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第五十三章 出关
沐云庭箭步冲了出去,抓着章学才的衣领问:“说,豆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殿下来函谷关的第二日..”章学才又觉着这话好像在说豆疫是璟王殿下带了的似的,忙改口道:“是..是末将离开函谷关的第二日。”
一招调虎离山,一招暗度陈仓,险些让狡猾的狐狸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去西营!”
夜色垂暮,人影惶惶一张张紧闭的房门被兵卒叩开,撒药消毒好不热闹。
黎书缩着身子问撒放药粉的小哥:“小哥,怎么了这是?”
“你们有救了,璟王殿下亲自慰问说不定明日便有救命的良药送过来啦~”
咔嚓--
黎书只觉着五雷轰顶,轰的她头皮都裂开了。
沐云庭是真的好心来看这些人还是..发现了她的踪迹了?
她攥着瞎子的胳膊,越发的紧张,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那撒药的小兵忙掩住口鼻悻悻的说着晦气,忙逃了出去。
“我夜里观察过了,西处城墙守卫最为松懈,我们从那撕一道口子出去。”黎书将短刃快速的绑在手腕上,一副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
“阿黎,璟王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所凭你我之力是逃不出去的,如今只有一计方可逃生。”
章学才巴巴的跟在璟王的屁股后越咂摸越不是味儿,“那个..殿下,此疫传人咱们见也见了这面巾还是让他们戴着吧...”
璟王一记眼刀甩了过去,分明在说:聒噪!
远处的兵卒惊慌的跑了过来,急道:“殿下将军不好了,出事了!”
章学才眸光一凛,璟王拔腿便向那兵卒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地上的身形猛的一激,缓缓的睁开了眼,对上那道愠怒的目光军医身形一颤,“殿..殿下..”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这屋子里的人呢?”沐云庭问。
军医环顾一周,急道:“有人上报说这里的病人病情加重我遂而带着药童来治病,我看着那人奄奄一息,正想下针开药便有人自身后打晕了我..药童呢?”
“这屋子的人不是拉出去火葬了么?”守将道。
“什么火葬,人还没死怎么火葬?”军医道。
“不是..”守将想了想,“药童说人已经死了,出门的时候我们查过,那人确实没有鼻息已经死了。”
章学才反应过来,便听璟王问:“说,死了的那个人身上可有伤?”
守将双唇一抿,他们只查了鼻息确认生死,谁会去翻一个疫患身上有没有伤。
“废物!人是什么时候出营的?”璟王问。
“刚刚不久..”
“殿下可是怀疑咱们一直找的人..一直藏在西营里?”章学才震惊的看着璟王,“可是...这痘疫可是会要人命的!”
“愚蠢!咱们一走便闹起了痘疫,本王偏不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火葬之地在哪?给本王追!”
不管是那男人是真死还是假死,这回他一定要要了他的命。
板车上盖尸的白布被风翻起的一角,黎书快速的抽出气门上的银针,待那白布下的气息恢复了些,她警惕道:“马上我们就要出关了。”
“万全之计是分开跑。”药童听着那白布下的声音,两股颤颤,诈..诈尸了。
“你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能...”话音一顿,眼眶激颤着忘了说后面的话。
“怎么了?”瞎子紧张的问。
“没..没什么。”尽管那道声音极尽平静的说着没事,瞎子还是听出了一丝慌乱。
“要出关了,盘查甚严听你的分开行动,你做好假死之状在关外等我。”黎书紧紧的握着拳,阴狠的看了一眼药童威胁道:“送他出关,自然会把解药给你,你若敢多说一个字必然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药童惊颤的点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板车上一空,黎书远远的看着药童带着瞎子出了关,望了一眼城门上的吊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直到咸涩的泪水滑落到嘴角,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两把利刃颤在手上,今日若是走不出这座城,那..便与她一起沦落吧。
黎书的眼睛一眯,手中的刀仿佛有了灵魂,银色的光刃从她的指尖蹿出,所及之处必是喷出一道道血雾。
“快,有贼人同伙劫囚!”
沉闷的号角声陡然在这寂静的长空响起,城中守将纷纷往城门聚集。顾凌看着外面的动静,紧张的拉紧了萧鸢的衣袖。
“出什么事了?”珍珠拦下一个兵卒问。
“好像是缉悬的贼人出现了!”那兵卒匆匆忙忙的说了一句,便往城门赶去。
“萧姑娘,怎么办?她们是不是抓到黎姐姐了?”顾凌一脸担心,“萧姑娘,我们去帮帮她好不好?”
珍珠觉着不妥,看向自己姑娘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这不是明白着要和璟王殿下作对么?
顾凌是璟王府的表姑娘,跟璟王殿下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她家小姐凭什么为了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坏了萧家与璟王府的关系。
萧鸢:“我能帮什么忙?”
“表哥盛怒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此处人多口杂一旦被有心之人抓到什么口舌怕是对表哥不利。而萧姑娘作为一个外人...表哥多少会顾及一些自己的颜面,不至于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不管这件事结果如何至少明面上...”
“至少明面上不会有人将此事翻到朝堂上去,更不会丢了璟王的脸。”萧鸢看着顾凌感叹着她的心思之细腻,“既如此便走吧。”
城门下,那接连闪出的刀光下躺着一具具被割喉的尸体,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地面,女子浑身浴血的身形缓缓在廊道中靠近,带来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那简直不是人,而是赤血修罗。
“大胆贼女还不束手就擒!”城楼上观战的守将忍着心颤,厉声喝止。
那女子置若罔闻的抬眸盯着那吊尸,嗖的一声,一抹寒光闪过,黎书抱着采白的尸身终于静了下来。
身边不断刮过的烈烈山风就像一把把刀子,割在她的五脏六腑,怀中之人那仅有的一点生命气息黯淡的几欲消散。
黎书看着那个模糊的口型对她说的是:“跑。”
那干瘪的嘴唇被爆日连晒的几乎干涸在了一起,每一次的开合都会掀开一片血肉模糊。黎书近乎疯狂的抱着采白的身子,撕心裂肺。麻了半边的身子仿佛堕入了无尽的深渊,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寒意。
“采白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家。”黎书扯下布条将采白背在身后,那双凤眸里怒火熊熊。
“今日拦我者,诛!”
刺目的白光像是一道道笔直的雷霆劈落,眨眼间洞穿了守将们的头颅!女子狰狞的面容,似乎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萧鸢看着这炸裂眼睛的一幕,早已惊愣的说不出一句话,守将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握弓的手不断的激颤。
顾凌像是被血腥的一幕吓的不轻,胡言乱语的喊着:杀人了。眸中,闪烁着兴奋至极的光芒。
黎书就要死了!终于要死了!
杀了这么多人,饶是表哥能放过她,大启的国律也不会放过她。
有萧鸢和函谷关的将士为证,那贱人含糊不轻的出身加以今日之事足以给她扣上一个勾结外敌叛国的罪名。
守将齐发与黎书的身形已经碰撞在了一起,刀剑在空气中摩擦出刺目的火花。兵群中一个雄壮的男子一刀将黎书震的后退数步,紧接着双脚猛踏地面,眨眼间便冲到了黎书的面前,又是一刀挥出!
利箭破空,笔直的穿透了那兵卒的肩头。
不光是黎书,萧鸢和顾凌都是一惊,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怎么可能是璟王殿下?!
沐云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满身血污,又看向她背上的女子,那双精亮的凤眸里再无一丝光亮。
“阿黎,随我回去吧...”鬼使神差的,他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
抛弃一切的自尊,骄傲,忘记自己的过去、耻辱、仇恨,她还能回得去么?
笑声里混着血与泪,一点点的消散在风中。
“沐云庭欠了十年的血债我早就该讨回来了,之前不杀你是我蠢而不自知,你的命早就该还了。”说完,双刀再次斩出。
对面的那个人影没有选择防守,似乎要任凭这两刀斩在自己的身上,章学才的瞳孔骤然收缩,高声喝着:“弓箭手!”
“不准伤她!”
黎书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沐云庭闪电般格挡住她左手的剑,右刀任她重重的斩在自己的胸口上!
血花在胸口绽开,手掌荡开沐云庭的束缚,同时右臂屈肘,猛的重击在他的下颚!沐云庭向后躲开的一瞬,黎书已经逃开了他的身侧。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逃开他,沐云庭似乎被激起了怒火,他直勾勾的盯着黎书,剑拔弩张的气氛压的人头皮都要绷裂了。
眼看着那女子上了城楼,章学才紧握着长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实在抓不住,一刀劈了总比让人跑了更好。
不过瞧着璟王殿下的样子,他怎么觉着殿下倒是很在乎那女子的模样。
体力在一点点的耗尽,黎书被连连逼退,她望着关外一点点消失的马车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他们三人终于有人活着回了瀚北。
“阿黎,你为何对我总是若即若离?为何你从来都不曾像对那个男人一般对我敞开心扉,哪怕一次,我也相信我可以走近你的心里。难道你就这样不情愿做我的王妃?为什么?”
章学才一怔,抬手制止所有的弓箭手。
“为什么?”黎书双瞳颤动,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你么?十年你随军缴杀柔然一部,璟王殿下的刀下亡魂每一个都是我黎书的至亲、族人,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寻求机会将大启搅的天翻地覆国之不存,你竟然还以为我能爱上你?”
“你是...”柔然人?
沐云庭脑子翁的一下。
“是!”压在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黎书坦然的看着故乡的方向,“瞎子,好好的活下去。”
黎书握着采白冰凉的手,这十几年来一直陪着她的采白,一直拿命护着她的采白..她竟然毫无办法的要带着她一起去死。
都是因为她!
自以为是的要来西京!自以为是的以为掌握着一切!自以为是的放过了璟王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身边的人为她送了命。
城头上无数的兵甲,沉默的用弓箭指着她,那众多的身形中还有一个女子,萧鸢的箭术还是她教的。
她站在城堞上足跟已经悬空,摇摇欲坠。沐云庭的目光,有着错综复杂的痛楚,仿佛隐忍,亦仿佛凄楚。
远处有一队人马呼啸而来,他幽幽道:“你若敢跳下去,我便让那个瞎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黎书怔怔的望着远方,待那马队几近入关,转身,就像一只鸟儿扑向天空,就像一只蝴蝶扑向火烛,毅然决绝地纵身跃下。
坠落中,她恍惚听见采白的声音,她在说:姑娘,好好活下去。
背后骤的涌起一股力量她看见天空的那一刻,撕心裂肺的喊着:“采白....”
下落的力道终于一顿,她清晰地听见采白骨骼碎裂的声音,采白硬生生地用她自己的身躯,当成了阻止我撞上大地的肉垫,鲜血在她的身后大片大片的涌了出来。
黎书手足无措的想要抱起她,她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的痛楚,乌黑的眼神空洞的看着她缓缓的阖上了眼睛。任凭她怎么呼唤,再没了回应。
城门吱呀呀的打开,沐云庭带着千军万马冲了出来,黎书再次背起采白的尸体像是一只杀戮的猛兽,径直撞入了马群之中!
戾气狂溢,刀芒四起,鲜血淋漓!
马背上,她不知这样奔跑了多久,她不知道沐云庭为何没有放箭,更不知道最后为何又停止了追逐的脚步。
阴沉的乌云逐渐笼罩大地,似火骄阳像是被黑暗放逐了般,逐渐消失在浓重的阴霾之后,燥热而沉闷的空气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啪嗒
一滴雨水落在了黎书的脸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顷刻之间,大雨倾盆!
她仰着头,在倾盆而落大大雨中,一切归于死寂。
武安侯府的秋猎年复一年如火如荼的举行着,辽阔的牧场上随处可见的是各府的欢声笑语和少年不羁的身影。
由姜垣缮为首的几个世家公子意气勃发的簇拥着睿王款款而来,落座后对上一道沉寂的身影,忍不住开口:“九弟这么好的兴致竟出来见人了?”
“这还不是托了睿王殿下的福?!”姜垣缮道,众人心明紧跟着附和:“可不是,当年睿王殿下与瀚北和谈适才才有了我们今日喜乐之日,否则两军交战有的人是找机会漏了脸,倒霉的还不是咱们?!”
“怕就怕有漏网之鱼哦,还娶了做王妃...”
璟王骤然抬头看向对面的席座,冲天的戾气,让所有人的心神都微微一颤!
那个女人一直是个禁忌之谈,但私底下还是有人会止不住的议论和嘲讽,这般放肆的在璟王面前提起,还真是不要命了。
远处,一个面戴半幅狐狸面具的男子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始终噙着一丝微笑同纪之邵缓缓而来。
为了一个彩头大家使出浑身解数的比拼。
“许久前便听闻武安侯府的围场不逊于皇家围苑,今日终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纪之邵笑着同身侧的狐狸面具男子道:“乌兰特使,可有兴趣玩一玩?”
“我?”男人摇摇头,“我一个废人只会写嘴皮上的功夫,哪里比得过大启男儿。”
纪之邵僵笑在脸上,若是旁人说出这话他定是要得意的,可这位...
这三年硕涵一部以风卷残云之势彻底吞并其余两部,据说靠的便是这位军师的出谋划策。
这嘴皮子上的弓弦亦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啊。
狐狸男目光落在一个人影上僵了一瞬,只见那人报之以笑他便也抬步走了过去。
“这位便是睿王殿下吧?!”
睿王微微颔首,“正是本王。”
姜垣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狐狸男便坐在了睿王的身侧,睿王道:“特使此番入京已有一旬,再过几月便是贺岁之日特使可在西京多留着时日,届时本王定带特使好好的看一看西京的风采。”
“这再美的风景也要有性命看才是,这疆线一事久久与陛下不能达成一致,怕是再争执下去不等到了贺岁之日,陛下便对外臣起了杀心了。”狐狸男笑道。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直白说陛下杀人,可不是要再挑战火了?
睿王皱着眉头,似有不悦,却依旧和煦道:“特使说笑了,疆线乃涉及到朝之根本父皇再三斟酌也是有的,断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定下来的。特使安心在西京住着,本王可以保证特使可以毫发无损的回翰北去。”
“哦--”狐狸男拉着长音,深思熟虑,“朝之根本不应当是国本之立么?陛下已老,可太子的人选一直犹疑不定,这才是睿王殿下该关心和着急的事啊!”
相似小说推荐
-
天灾倒计时,花光一百亿 (图抱) [穿越重生] 《天灾倒计时,花光一百亿》全集 作者:图抱【完结】晋江VIP 2023-01-29完结非v章节章均点击数:7759...
-
穿越后把冲喜相公宠上天(苏杳杳) [穿越重生] 《穿越后把冲喜相公宠上天》全集 作者:苏杳杳【完结+番外】番茄VIP2023-07-13完结种田古代言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