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那么容易?”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 月光洒在大地,却照不亮早已变成废墟的城市遗骸。
君珩已经扣上胸前扣子, 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刚才的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它的话,却久久在唐凉夏耳边回荡着。
“你就真以为...,做丧尸的王...”
“能有那么容易?”
....
被唐凉夏注视的实在是不自在, 君珩从口袋中掏了掏,抓出来一直通体雪白, 头顶哈士奇毛色的金丝熊出来。
“奶泡!”
唐凉夏眼前一亮, 也不顾及什么君珩是不是丧尸王,就疾步走到它身边, 从它手里接过奶泡。
君珩语气冷淡,没什么好气:“赶紧走, 去一边玩去,少打扰我。”
“我哪有?”唐凉夏只感觉, 君珩是在自作多情。
她把奶泡捧在掌心,消失许久的笑,终于出现在她脸上。
许久不见自己主人,奶泡兴奋到乱窜, 但它作为一只金丝熊, 并不会用言语表达自己感情。
只能通过肢体动作,来表达它的想念。
奶泡的小脑袋,用力穿梭在, 唐凉夏的指缝间, 昂起头蹭着她舔着她, 嘴里委屈的呜咽不断, 似乎在责怪她的消失。
这小家伙, 一段时间不见,唐凉夏还以它会饿瘦,没想到非但没瘦还胖了一圈,肚子圆鼓鼓隆起,还有了小肚腩。
失而复得的喜悦,言语完全难以言表,唐凉夏也能看出,君珩是个嘴硬心软口是心非的‘人’。
轻柔着小家伙的肚腩,唐凉夏礼貌道了声:“谢谢。”
“不需要。”君珩侧过头去,冷冰冰的回:“你们人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休息,你不去睡觉,老盯着一个男人看干什么?”
不知是不是刻意,‘你们人类’四个字,似乎被君珩咬重了几分。
唐凉夏抓住它话里语病:“‘你们人’,你这个‘男人’...”
“你什么意思?”闻言,君珩直挺挺从棺材里坐起来,目光直视着她。
不等她回答,君珩就好似猜到了她意图一样,冷笑一声。
君珩:“我知道了,你是没地方休息。”
君珩:“所以...,你想继续睡在我的棺材里?”
唐凉夏:“???....”
唐凉夏一阵无语,都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一个举动,给了它这样的错觉。
但依旧不妨碍,君珩感觉自己才对了。
它很大方的样子,继续说:“如果你真的需要,那我也可以让给你...”
“不用不用!”唐凉夏连忙摆手,着急着扯清关系:“千万别!一个破...一个奢华无比的棺材...,我高攀不起,您睡您的。”
她那点小心思,还真以为君珩看不出来。
君珩:“我要是非让你睡呢?”
“那我...”唐凉夏犹豫了,把奶泡放进口袋中,顺着他这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她学着怀鹤的模样,搓着衣角怯生生说:“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我知道你作为一位伟大的丧尸王,一定不会去为难一个小姑娘...”
唐凉夏目光真诚,亮闪闪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它:“对不对?”
“真恶心。”君珩评价道,它扭过头去不看:“要么正常点,要么滚一边去。”
唐凉夏:“那...我可就真滚了?”
君珩再次躺进棺材里,慵懒的声音毫不在意:“无所谓。”
唐凉夏还未兴奋起来,就又听见它说:“反正不管你去哪,我都会把你抓回来。”
唐凉夏的手指着它,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你...我...”
好人不跟丧尸斗,好人不跟丧尸斗,好人不跟丧尸斗...
一番积极的心理暗示后,唐凉夏终于暂时摆脱了,刚刚君珩的阴影。
可她大概真的是天生反骨,一样的问题不知道问了几遍,但没得到答案,她就一定会刨根问底。
唐凉夏:“那你究竟为什么给我绑在身边?我还有很多事,我有我的朋友,还有去找我爷爷...”
“闭嘴!”君珩已经彻底不耐烦。
没好气的训斥:“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既然我不一样,那你不应该...”唐凉夏还想再问。
被君珩微皱的眉头,眼神里带着的肃杀击退。
君珩:“你怎么这么多嘴?”
它最后一次警告她:“再多嘴一句,就把你关棺材里。”
直到唐凉夏的声音彻底安静,钟楼内安静到,可以听见心跳呼吸的时候。
刚刚沉默不语的君珩,莫名来了句。
君珩:“大概是...我犯贱吧...”
被凶了,唐凉夏也识趣了,知道君珩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还是顺着它来比较好。
看君珩躺在棺材里,那里面又窄又硬,那赶得上一张席梦思床垫舒服。
隔着棺材最远的一个角落里,唐凉夏从空间里,拿出来一张铁艺公主床架,又在场面摆上张席梦思床单,记忆棉枕头和蚕丝被也是崭新的,床上四件套也是换得新的,牛油果色系的小清新风格。
再甜不能甜君珩,苦谁也不能苦自己。
哪怕在丧尸老巢,她唐凉夏又不是没有这条件,怎么也得过高质量的生活才行。
看了一眼君珩,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就好像真的死人一样,刚刚竟然还以为,自己想睡它的棺材?
谁...要睡它那个破棺材?
唐凉夏刚躺在铺好的床上,贪恋的感受着床垫的柔软,还有新床单被罩独有的味道。
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划破了钟楼内的安静。
唐凉夏揉着肚子,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她可不是君珩就算不吃饭也能活。
四爪朝天,躺在软乎乎床垫上的奶泡,小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那声突兀的声响。
它翻过身,圆滚滚的身体扭动着走到唐凉夏跟前,把藏在腮里的存粮全吐了出来,眼巴巴看着她。
唐凉夏:“唔—真可爱——”
完全被奶泡的举动萌化了,她把小家伙捧在掌心,揉着它的小脑袋。
唐凉夏:“奶泡真乖,我不吃哈,一会给你那冻干鸡肉吃。”
转念过来,唐凉夏才发现,这都过去几天了,怎么奶泡还有存粮,小身板还圆润了不少。
看着那头棺材里,躺的板正的君珩,她大胆猜想。
该不会是...它,这段时间一直在替自己,喂着奶泡吧?
“你...”唐凉夏刚开口。
君珩就不耐烦的侧过身:“饿了就吃饭?难道还想让我去给你找?”
君珩:“人类可真麻烦...”
它细数着:“会生病、会饿、会渴、会受伤,动不动会会死...”
君珩:“还是丧尸好,没这么多麻烦事。”
“你是失忆了吗?”唐凉夏问他。
她的话,总是让君珩摸不着头脑。
唐凉夏:“我的意思是,你曾经也不是人,我的现在过的,不就是你曾经的日常?”
被问住了,君珩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确实被唐凉夏才对了,它确实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睁开眼就是在棺材内钟楼里。
早就忘了,吃饭是什么感觉,但那些曾经都不重要,它在乎的从来只有现在。
沉默片刻,君珩回答:“我...不需要...”
“可是饭还是要吃不是...”对上他的眼睛时,唐凉夏才发现,自己已经把秒怂技能,练就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它不吃就不吃,好心当成驴肝肺。
唐凉夏窝在床上,清查着空间里还有哪些她想吃的东西,盘算着一会自己吃点什么好。
钟楼再次难得安静,君珩却迟迟不能进入沉睡。
养个女人,还要出去给她觅食...
真是麻烦!
但转头看看,她坐在床上委屈巴巴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再不吃饭,就要饿死了一样。
君珩忍着气站起身,衬衫贴在它胸膛上,印出它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原本白骨嶙峋的胸口,肌肉已经长好。
它扯了扯衣角,剪裁得体的西装平整修身,它原本就是顶流,身材没得说完全是行走的衣架。
君珩问她:“你要吃什么?”
“我...有饭...”唐凉夏已经想好了,她从空间里拿个圆形餐桌,中间摆着一架铜火锅。
又从空间里拿出来,现成的涮菜肥牛片、肥羊片、五花肉、牛上脑、毛肚、黄喉、鱿鱼、虾滑...
各种配菜,摆在桌子上满满的,感觉还是有点空荡,唐凉夏又随手拿了点熟菜。
红烧带鱼,糖醋里脊,鱼香肉丝,风味茄子,打算简简单单随便吃点。
看到君珩在看自己,还以为它也想吃点,唐凉夏大方问它:“一起吗?”
君珩只送了她一个:“滚!”
说罢,它就又躺进了自己的棺材里。
唐凉夏把火锅底料放进铜火锅里,又倒入过滤好的水。
自顾自说着:“人嘛,都是要吃饭的,这属于固定消耗,不然哪来的动力。”
唐凉夏:“就像你是丧尸王,已经这么厉害了,不也是需要休息。”
又一次,君珩又一次被这女人涩住了口。
君珩:“闭嘴!吃你的饭!”
君珩:“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嘴给缝上。”
愈合伤口需要消耗力量,这女人就真的什么都不明白?还是在懂装不懂?
身体边,手指骨节被捏的作响,君珩忍下来心中的烦躁。
本来想要征服唐凉夏,怎么现在到有种,被她驯服的感觉。
把她带来,可真是它自找的...
人类变成丧尸后,没了思维就变成动物,跟其他动物一样,不止有野性也有感情。
但这感情更加纯粹,只要选择了对方,至死都不会离开,君珩自己都想不明白,它怎么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烦人精。
脑中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画面浮现,唐凉夏跟其他人都不同,见到它这个末世王者,不是恐惧害怕,而是一心想搞死它的杀意。
那杀意甚至让君珩为之一愣,它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种感觉。
弄死唐凉夏对君珩来说,甚至都不需要它亲自动手,但征服这样的人,似乎比直接杀掉更有意思。
或许...这就是答案吧。
作者有话说:
唐凉夏撇撇嘴, 被骂了也没办法,要不是因为打不过君珩, 她一定要揍它一顿。
幸好有餐桌上, 有这么一大桌好吃的饭菜,饿了这么久肚子,一切烦恼都能被美食治愈。
火锅里的水刚加上, 距离烧开还有段时间。
被君珩绑来的这些日子,唐凉夏已经好几天没洗漱了, 作为一个末世精致女孩, 她怎么能够忍受。
点起脚尖看看远处棺材里,死尸一样沉睡的君珩, 不管说它是丧尸也好死人也罢,可它怎么也算是个异性。
当着它的面, 洗澡是不可能的,唐凉夏只能先将就洗个脸, 护个肤。
这时候就能展现出,仓鼠异能者的好处,唐凉夏看似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实际她空间里, 塞满了各种物资。
拿出之前放在空间里的梳妆台, 洗漱护肤用品应有尽有。
唐凉夏先用电动牙刷,刷了刷牙。
就是洗漱废水不知道该放在那里,她看到远处君珩一动不动, 知道问了又会被骂, 她很识趣的自己找了个角落, 来倒废水。
就这么当着丧尸王的面, 唐凉夏刷牙, 洗脸,敷面膜护肤,又往泡脚桶里扔了几个药包,准备再泡脚养生一下。
她这一系列流程进行完成,火锅已经开始沸腾。
被各种接连不断噪音,吵了许久的君珩,也终于忍受不了。
它猛然坐起身,月光打在君珩的脸上冷冽肃杀,跟它身出黑暗截然相反的是,唐凉夏那边灯光亮起,火锅沸腾着冒出阵阵热气。
他们两个所处的环境,就好像两个极端。
一个寂静昏暗,摆着一具棺材,死寂感就像是太平间里的停尸间。
一个灯光璀璨,火锅热气蒸腾香气四溢,是这末世难得的人间烟火。
要是按照现在来说,倒是应该说,唐凉夏才是跟这末世里,格格不入的另类。
君珩:“唐凉夏!”
君珩发了狠,指尖捏着自己紧皱的眉心,那断断续续的噪音,差点就要把它逼疯。
唐凉夏:“啊?怎么了?”
她刚夹起涮好的鸭血,被忽然的声音吓到,滑嫩的鸭血掉到桌上。
唐凉夏有些懵,她怕吵到君珩,还一直在刻意控制音量。
真想不明白,这君珩怎么回事,它好歹还是个丧尸王呢。
怎么就,这么喜欢斤斤计较....
可现在比起生气的君珩,在唐凉夏心里,更重要的是那块掉在桌子上的鸭血。
都说掉地上的东西,三秒内捡起来就没事,那掉桌子上的东西,只要捡的快就更没事了。
那可是快滑嫩嫩刚涮好的鸭血,怎么能浪费食物,勤俭持家总是没错,尤其还是在物资稀少的末世。
唐凉夏手疾眼快,把掉在桌上的鸭血夹进碗里,才慢悠悠转过身来。
被面膜禁锢住脸,唐凉夏说话都被限制住,但也丝毫不妨碍,她言语中隐忍的厌烦:“干什么...,吃个饭都不让我好好吃...”
可她刚转过头来,就看见原本神情严肃的君珩。
它表情一愣,然后身子下意识想往旁边挪,却被它的棺材给禁锢住。
那模样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
君珩眼中,在它不远处坐着的唐凉夏,穿着一条白色长裙,脑袋顶着一双兔耳朵,把头发别在后面,脸上盖着一层煞白的布,脚还插在一个木桶里。
哪怕它是一只丧尸,看见了现在的她,都感觉她精神状态很不正常。
君珩一阵无语,刚回头看到唐凉夏的那一眼,差点要把它早就不再跳动的心脏,再次复苏过来。
君珩问她:“你在搞什么?”。
它警惕的走过去,指着唐凉夏脸上的面膜:“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唐凉夏:“这个啊?”
她指着脸上的面膜,看了眼桌子上的小闹钟,刚好到时间。
唐凉夏揭下面膜,水嫩嫩的小脸,一脸懵的看着君珩,把揭下来的面膜在他面前晃晃。
她问道:“这个吗?这是面膜啊。”
唐凉夏:“你之前不是顶流爱豆吗?皮肤管理总要做吧?怎么会连面膜都不知道?”
目睹了唐凉夏,把面膜像是脸皮一样,从脸上揭下来后,现在又来回拿在自己眼前晃悠。
对这东西,君珩只剩嫌弃,随便回她:“没印象了。”
君珩伸出两根手指,移开了她的胳膊,面无表情地思考着,刚才唐凉夏说的话。
面膜?在他记忆里确实全无印象。
刚说完,唐凉夏看到它那疑惑的表情,就明白是自己又说错了话。
也是,这末世都已经三年多了,除了她这里这世界上,哪里还能有面膜这种东西。
唉—,这是又戳到人家痛楚了。
唐凉夏有些懊悔的摇摇头,还怪不好意思的。
虽然君珩是丧尸王,可它这丧尸老巢里,唯一的家具还是个,空有其表内部全是木刺的破棺材。
这么想想当丧尸王也不容易,每天挤在狭小的棺材里睡觉也就算了,现在还被她的生活日常,狠狠的秀了一把。
的确不是故意的,可唐凉夏还是拿出来几片面膜,礼貌问它:“你敷吗?我给你那几片?”
看她这幅施舍的模样,君珩差点要被气死。
君珩:“拿着你的东西,滚远点。”
“我...”唐凉夏指着自己,看看身下泡脚盆,又看看她这周围,一堆锅碗瓢盆桌椅板凳。
她就是想滚,似乎也不太现实...
唐凉夏指了指自己周围,又指了指那头君珩孤单的棺材板。
不用她开口,君珩就明白了她动作里的意思。
君珩冷声道:“你让我滚?”
“我可没说!”唐凉夏连忙撇清关系。
着急中,泡脚桶里溅起的水,还溅湿了君珩的西装裤。
不出意外,它的面色更冷了。
君珩:“赶我?向我泼水?”
就算是有十万张嘴,这接二连三的巧合撞在一起,唐凉夏也没法子解释的清了。
可也不能就这样,破罐子破摔破摔不是。
唐凉夏知道,君珩心底还是善良的,是一只好丧尸。
毕竟她之前也算见证过,它是有点嘴狠,也确实算心软,有点口是心非属性在。
早已经摸清了它的脾气,君珩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唐凉夏试探着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些都是巧合...”
唐凉夏:“就是...非常凑巧的,全部赶在了一起...”
她的所谓‘解释’,根本没被君珩听进耳朵里。
它看着餐桌边,摆放整齐的餐椅,暗暗一笑。
君珩真没想到,这女人嘴上总是拒绝,可实际为了想跟它一起吃个饭,搞这么丰盛也就算了。
还弄上了全套餐椅,它君珩是谁?还能看不出来她的意思。
不就是怕被自己拒绝了尴尬,所以弄了全套餐桌餐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