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慕容姒手中金针针芒闪烁,直直刺中沈和德的喉咙。
“你,德不配位——”喉间传来蚊虫叮咬般的刺痛,沈和德奋力挣扎间,慕容姒已经抽回金针,向后退去,瞬间拉开了数步的距离。
“那就不是你一介罪人该操心的事了。”
沈和德被两名衙役按压的上身半躬,喉咙里开始发出细微的酥麻感。
她眼底燃着赤红,猛地抬头看向慕容姒,“你以为你嫁给九皇叔你就飞上枝头了?你以为有太后撑腰你就有恃无恐了?”
“呵呵。”
沈和德忽地放弃抵抗,低头看着地面狂笑出声。
“慕容姒啊慕容姒,你难道不奇怪当年慕容将军府为何突逢大火、惨遭灭门?”
慕容姒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的头顶,眼底有一丝波动闪过。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沈和德抬头回望她,依旧是曾经那副极其鄙弃她的神色。
“说你傻你还不认。慕容姒,你不妨用你的榆木脑袋想想,太后追逐名利了大半生,满腹权谋,为何偏偏对你一个遗孤动了恻隐之心?”
沈和德说话间,喉咙里的异物感越来越浓重,她咬着牙,根据之前在沈国公书房里听到的只言片语,蛊惑慕容姒道:“难道你以为她真期盼你与九皇叔——”
后面的话,沈和德卡在喉间,轻咳了一声,强忍不适的感觉继续道:“真希望你们百年好合?她是在等一个机会——噗!”
沈和德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说到最后,她猛地吐出一口淤血,身体虚脱,跪坐在地上。
慕容姒微微蹙眉,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疾步靠近沈和德,冷声质问:“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你说太后如何?”
其实慕容姒从刚穿来起,就对慕容府的灭门产生过怀疑。
一代功勋满贯的将门,七十余口人中,有六成都是有武功傍身的。
竟在一夜之间被烧成了干尸,只留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
慕容姒见沈和德不答,凑近她擒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说!”
无人看见的视线盲区,沈和德眼神忽而闪过得逞的阴鸷,无声嗤笑了一声,迅速反握住慕容姒的右手,偏头狠狠的咬了上去!
“王妃!”
两名衙役见状,齐刷刷的冲跑上前,扯开沈和德。
不远处,夜岚目光一凝,足尖轻点地面的同时,霎时抽出腰间长剑,快如鬼魅般的飞掠向慕容姒。
所有围观的人都紧张万分的聚拢在慕容姒的周身,只有慕容姒不为所动,任由沈和德咬着手腕。
“说!”
沈和德眼里露出几分讥讽,抬眸挑衅的看她。
夜岚身形尚未站稳,便冲着沈和德的身上狠狠踢了一脚。
“砰!”
虚弱的身躯拖着沉重的铁链退飞老远,直到后脊抵在一桩粗壮的树干上,才停下来。
沈和德捂着胸口被夜岚踢过的位置,又是一口淤血喷吐而出。
她张开血盆大口,无畏无惧的仰天长笑。
“哈哈哈,啊,巴!”
还想用言语继续羞辱慕容姒,然而喉咙里好像被堵上了千万层棉花,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最终成为了从前慕容姒的样子。
大笑过后,沈和德瘫软的靠在树干,视线不由自主的投向那辆马车。
车厢的窗口极小,帘子也只掀开了手掌宽窄的缝隙。
可就算只有那一丝丝的缝隙,她还是看清了他的脸,他的眸。
冷淡、平静,又危险的眸!
视线开始变得氤氲,沈和德眼角滑出一股热流。
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只觉得鼻尖酸酸的,胸口堵堵的。
怨毒的目光忽而柔和下来,她自嘲的抿着唇,摇了摇头,深深的闭上双眼。
沈和德啊沈和德,都如此境地了,为何还是对他生不出恨?!
慕容姒站在原地,自是不知沈和德的内心活动。
单凭她外露出的表情,慕容姒便知道她看见江怀胤了。
手腕处的伤口还在流血,早已染红了袖口。
慕容姒将手收回披风中,面色从容的对两名衙役道:“好了,继续上路。”
沈和德哑了,还是在江怀胤的见证下,被她亲手扎哑的。
这个结果,比杀了沈和德还要残忍。
慕容姒满脑子里还都是对慕容府的疑惑,她知道就算沈和德不哑,也不会对她说出实情的。
一边盘算该如何下手寻找灭门真相,一边掉头走回马车。
“这便完了?”
江怀胤手肘撑在窗棂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语气温和,却更像是在责问。
慕容姒一怔,回眸看了眼几乎等同于废人的沈和德,抽了抽嘴角:
“要她的命,会脏了我的手。”
江怀胤眉梢一挑,淡漠的看着慕容姒。
山风呼啸,吹得她的披风猎猎作响,单薄的身子在马车前站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吹跑一般。
然而她眉宇间露出镇定的气势,却是岿然不动的。
与之前虚与委蛇讨好自己的那个她,截然相反。
江怀胤眼里有光跳动,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感谢王爷给我见沈和德的机会。”慕容姒愣了片刻,回过味来,是真心在向江怀胤道谢,“眼下我气已经出了,是否可以继续赶路了?”
她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江怀胤突然会与太后“抢人”,非要带她来骊山行宫泡温泉。
或许,曾经的慕容姒在沈和德手中吃过太多的亏,拉低了他摄政王府的面子吧。
慕容姒如此想着,冲江怀胤有模有样的抱了个拳。
“啧啧。”江怀胤收回目光,眼角若有似无的睨了一眼她袖口处的鲜血,幽幽的道:
“赶路可以,但本王的气还没出呢。”
江怀胤放下车帘,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既然沈家女的牙是用来咬人的,那不要也罢。夜岚,拔光她所有的牙!”
慕容姒强忍下回头去看的冲动,僵在原地片刻,平复好心情后,重新登上马车。
沈和德是沈家人。
想必江怀胤容忍她至今,也是仁至义尽了。
或许,并非他舍不得动她,而是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慕容姒,恰巧就是那根导.火索而已。
厚实的车厢阻隔了冷风,慕容姒冻僵的身躯逐渐缓和,思绪从沈和德身上抽离。
马车还在继续前行,江怀胤也依旧闭目养神。
风轻云淡的神色,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慕容姒的幻想。
说来也可笑。
明明亲眼见识到江怀胤的狠戾,但慕容姒之前对江怀胤的恐惧居然莫名消散,被一层说不清的情绪所覆盖。
抬眸悄悄看了他一眼。
雪白的狐裘毛领,随着马车的颠簸,若有似无的撩拨着他俊俏白皙的面庞。
剑眉下那双永远都泛着冷光的凤眸,因为阖着,反而看着不那么阴戾了。
慕容姒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咽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靠近火炉。
却在此时,江怀胤缓缓睁开了双眼。
狭长的凤眸半眯着瞥向慕容姒,语气懒散的问道:“有话想说?”
“嗯。”慕容姒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说。”江怀胤倚靠在软塌上,漫不经心的拢着狐裘。
慕容姒想了想,今天的事,即便江怀胤有心给沈和德点教训,但帮助自己的成分还是居多的。
她有点不理解,“为什么?”
话音一落,整个车厢气氛已经逼近窒息。
少了平日里两人虚伪的威胁和奉承,多了一丝试探和坦诚。
江怀胤没回,双手抱胸,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慕容姒。
她的脸色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不如见到沈和德之前有红晕。
更接近惨白。
那双时常有星辰跳跃般的双眼,此刻亦是深如古井幽潭的平静,让人忍不住想倾诉衷肠。
浓密蜷长的眼睫,在他的盯看下眨了眨,古井幽潭终于有了淡淡的波动。
“王爷就算要靠我来解毒,可我认为我的功劳,还不值得请王爷为我出气的地步吧?”
慕容姒表面越是平静,心里越是乱成一团。
沈和德有一句话说得虽不中听,却是事实。
太后明面上从未对她下达过陷害或者监视江怀胤的命令,背地里,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太后的眼线。
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只这一点,江怀胤杀她十次都是理所当然。
她还“借花献佛”,拿玉露膏去利用江怀胤,铲除异己。
偏偏江怀胤不仅按照她的计划去做了,还亲自带她来报复沈和德。
慕容姒柳眉微微一蹙,本能的朝后退了退。
难不成,他爱上她了?
肃然的眸色在顷刻间,变得无比滑稽,江怀胤不用猜,也知道慕容姒在想什么。
手掌从狐裘中探出,慕容姒猛地一缩脖子,把自己抱成一个球,戒备的道:“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江怀胤挑眉,手掌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紧接着继续之前的动作,伸向茶杯。
“怎么?本王的马车里,本王喝口茶水都不行了?”
慕容姒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松警惕,一脸嫌弃的盯着他。
江怀胤:“……”
“你以为本王是在为你出气?”
轻轻吹去水面上的浮叶,江怀胤慢悠悠的反问慕容姒。
“难道不是?”
沈和德被她扎哑了,江怀胤眉头都没皱一下,还补刀拔光了沈和德所有的牙齿——
慕容姒打了个寒颤,脸色很是难看,心里直叨咕阿弥陀佛,可千万别是自己想的那种情况!
“背靠摄政王府,哪怕是一条狗,一只虫蚁,在外人面前,都是尊贵无比的。王妃若是解决不了,本王不是调了几名暗卫给王妃?何至于王妃利用本王的地步?既然有胆量利用本王,怎地没胆量承受后果了?这不正是王妃所期盼的?”
江怀胤把玩着手中茶杯,动作懒散不羁。
竟出奇的,散发正与生俱来的倨傲贵气。
若旁人这么说,慕容姒恐怕要笑掉大牙。
话出自江怀胤的口,她顿时了然。
悬起的心,也慢慢沉回原位。
他可是蔑视天地的江怀胤。
慕容姒心虚的垂下了头。
身为他的正妃,竟三番五次遭受沈和德的挑衅,输的一塌糊涂。
有多少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一生孤傲的摄政王,怎么可以容忍这么孬种的王妃成为他的污点?
如此想着,慕容姒心里宽慰一些。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江怀胤爱她爱到不可自拔了呢!
“噗嗤!”
觉得自己迷之自信的想法过于可笑,慕容姒没忍住,笑出声来。
感受到脸上有一道犀利的目光刮过,她连忙抬手捂嘴,“抱歉,给王爷丢人了。”
她日后定要在京城横着走,反正她上面有人!
江怀胤唇角勾起,继续品着茶,“王妃若还是王妃,别说在京城,就是踏平皇宫,只要有本王在,你便相安无事。”
他喝茶的动作一顿,眸带戏谑的看了眼慕容姒,“就以沈家女的事来说,沈国公定然已经视王妃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想而知,王妃在京城有多招摇过市,待和离后,王妃就要承担多大的反噬呐。”
这话让慕容姒心里一慌。
沈国公她接触甚少,为人如何她不甚了解。
但从沈和德平日里嚣张的气焰就能看出,倘若有一天她落到沈国公的手里,下场一定比今日的沈和德还要惨烈。
刚刚缓解的恐惧再次袭向慕容姒,她很是紧张,怯声道:“王爷,能不能先将和离的消息隐瞒?”
“本王不喜,也不屑说谎。”江怀胤义正严词。
慕容姒难掩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她只是他名义上的王妃,两人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不大打出手已经是他对她的底线了。
“那,和离就先放一放吧?”慕容姒斟酌半晌,扭头看向江怀胤,“毕竟王爷的毒,实乃奇特。三个月能够清除,但至少也要再观察几个月。”
好给她点时间好好筹谋,如何金蝉脱壳!
江怀胤敛下眼睫,见底的茶水有叶片,毫无目的的旋转在杯底。
无论它怎么转,都逃不出茶杯的桎梏。
江怀胤微微勾唇,“嗯,随你。”
一路无话,和预想的时间相差无几,马车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 骊山行宫。
行宫位处于山谷深处,周围仿佛设置了结界,肆虐的狂风能席卷起山路上的尘土,却吹不进行宫半分。
暮色四合,彤云向晚。
火红的晚霞为行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橙色光晕。
神秘,又富丽。
慕容姒在心里装着事,无暇感叹眼前的美景,默默的跟在江怀胤身后朝行宫深处。
“两名婢女——”
江怀胤似是想到什么,忽然扭头对慕容姒说着。
慕容姒垂着头,心思早已神游天外,根本没能及时看到江怀胤驻足,整个人硬生生撞在他坚实的后背上。
“嘶!”
她倒吸了口凉气,捂着鼻子瞪向江怀胤。
碰触到他幽深的视线,慕容姒顿时怂了,眸光躲闪,揉着鼻子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江怀胤立定在她身前,微垂着头看她,“本王是想告诉你,你那两名婢女大约会在明早到达行宫。今夜,你就先用行宫的人。”
“王爷思虑周全。”慕容姒放下手,冲江怀胤福身道:“不知王爷要在行宫多久?”
她思索了整个下午,愈发觉得沈和德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慕容将军府的灭门,背后定然另有隐情。
至于她能够活命——
慕容姒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奈何原主懂事起就生长在深宫,身边连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
这时候,慕容姒脑海中浮现起两个人来。
东方璃和楚承杀。
两人背景深厚,由他二人秘密调查将军府一事,实乃上策。
是以,慕容姒前脚才刚踏进行宫,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京了。
担心江怀胤多疑,她婉转的提醒江怀胤,“毕竟,王爷还要吃药啊!”
江怀胤看着她微红的鼻尖,唇角噙着一抹笑,“无妨,以夜岚的脚程,只需半日就能往返京城。”
慕容姒脱口而出,“怎好麻烦夜岚护卫?而且,而且太后她老人家——”
“怎么?王妃就这般着急回京见太后?”
江怀胤的语气霎时冷却。
慕容姒不解的看他,“不是,我只是担心王爷的身体。”
心虚的别过目光,慕容姒认命的闭了嘴。
行吧,看他帮自己的份上,就由着他吧。
江怀胤原本上好的心情蓦然沉了下去,就那么站在原地,垂头看着她,阴沉的目光里蕴含着浓郁的戾气,不知是对太后的,还是对慕容姒的。
慕容姒被看得心底发慌,却不敢解释。
怕事情越描越黑。
只能怔在当场,任由江怀胤用目光将她“千刀万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周遭的空气也凝固了。
慕容姒悔不当初,好端端的提什么太后。
更糟心的是江怀胤阴晴不定的情绪,委实让人难琢磨。
不知过了多久,江怀胤终于有了动作。
他若无其事的转身,继续朝前走着。
“先用晚膳,奔波一日王妃也该累了。”
被无形的气势镇压了许久,慕容姒呼吸都堵塞了。
她见坡就下,乖巧的跟上江怀胤,“是。”
江怀胤又道:“用过膳后,王妃若对温泉汤池有兴趣,通知下人一声便是。”
“是。”
慕容姒担心再撞到他,始终站在距离他两步之遥的后方。
凝望着他身上轻轻摇摆的狐裘,再看看自己身上单薄的披风——
难怪她都要冻成冰块了,他还八风不动的镇定。
皇家温泉,不去白不去!
要是能再喝上一口香醇的美酒,就更完美了。
慕容姒眼底有精光一闪而逝。
晚膳二人是分开吃的。
慕容姒乐得清净,不用拘谨的去看江怀胤的脸色。
至于江怀胤此时在哪,在做什么,到底是真心来泡温泉还是为堵截沈和德而找的理由,慕容姒没做多想。
打了个饱嗝,推开房门,问向守候在门外的婢女,“温泉在哪?”
婢女恭恭敬敬:“王妃请随奴婢来。”
“这便去?”慕容姒诧异,“可我没有多余的替换衣裳。”
婢女低垂着头,“王妃不必担心,行宫内有很多备用衣裳,只要王妃不嫌弃——”
“不嫌弃。”慕容姒斩钉截铁的道:“那麻烦姑娘按照我的身量为我取来一身吧。”
行宫内备用的衣裳,大多都是为宫里贵人准备的。
慕容姒还没矫情到对衣物过敏的程度,更何况她自己身上穿的,因为赶了一天的路,也皱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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