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也不解,毕竟晨间是慕容姒单独行动的。
但她生性谨慎,很少做逾越的事,淡淡摇头道:“没事,王妃自己会医术,若有需要王妃会说的。”
沉月闭了嘴,继续收拾着,偶尔还会小心翼翼的观察慕容姒的状态。
两个时辰匆匆过去,慕容姒还沉浸在揣揣不安的恐慌之中,尤其是那竹筐的蒲扇,还有护卫轻描淡写的话语,总萦绕在心头。
他说“新鲜的”。
她会不会是下一个“新鲜的”?
不受控制的抬起手腕打量着,慕容姒打了个寒颤,这截手臂,不太适合做扇柄吧?
再垂眸看看自己的肚皮,是她浑身上下皮肉面积最大的地方了。
也不够做个扇子吧?
江怀胤那么追求完美的人,不会允许扇面是缝合而成的吧?
转念一想,他曾经做过的人皮灯笼,也是缝合而成的。
慕容姒泄气的向后一躺,“砰”的一声倒在床上。
“王妃!”
白鹭和沉月吓了一跳,丢下手中的活计,直奔床榻。
“我没事。”慕容姒颤巍巍的伸手,摆了摆,随后直起身子,不顾被撞歪的发鬓问向白鹭,“白鹭,你来王府多久了?”
白鹭:“三年。”
“那你知道王爷喜欢什么吗?”慕容姒问道。
玉露膏她事先检查过,里面含有轻微的毒粉,不至于致命,但多少会让皮肤发痒,或者起疹子。
她怀疑江怀胤八成不会涂抹玉露膏,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用一些小恩小惠去把玉露膏换回。
白鹭犹豫道:“主子喜欢——杀人。”
慕容姒:!
“我总不能把脖子洗干净送给他吧?除了这个呢?”
白鹭苦思冥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道:“其余的奴婢不太知晓,或许锈锈知道多一些。不过王妃放心,王爷如此宠爱王妃,杀谁也不会杀您的。”
慕容姒呵呵了。
“去找锈锈。”
问白鹭的确不如问锈锈。
可锈锈对于慕容姒的问题,也犯了难。
“王爷喜怒不形于色,要说王爷喜欢什么——”锈锈古铜色的大手摩挲着下巴,忽地双眼一亮,“属下知道。”
“快说。”慕容姒来了兴致,心里想着她手里那点银钱若不够买江怀胤喜欢的东西,就把东方璃送她的几味药材给变卖了。
锈锈脸倏地红起来,“王爷喜欢王妃。”
慕容姒笑容凝固在脸上,冲向锈锈在他的胸前狠狠拍了一掌!
“取我针囊来,锈锈你眼睛该治治了!我问的是他有没有喜欢的吃的啊,用的啊,玩的啊!你再贫嘴,以后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锈锈配合的握着胸口呜咽一声,“王妃早说啊,玩得用的属下没见过,但属下曾经见过王爷有一段时间,非常喜欢吃水晶糕。”
“水晶糕?”话题终于绕到正轨,慕容姒坐到椅子上,脑海里忽然浮现一段记忆。
原主好像也非常喜欢吃水晶糕。
尤其在炎热的夏季,她食用的糕点里,总少不了水晶糕。
看不出来江怀胤也好这一口。
“京城哪家铺子有卖水晶糕的?”
白鹭摇头表示不知,沉月进宫前也不是京城人,更给不出答案。
众人又齐齐将目光投向锈锈。
锈锈挠了挠头,“属下也不知,不过属下知道,若王妃亲手制作的话,王爷肯定会喜欢。”
慕容姒当即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白鹭破天荒和锈锈站在统一战线,“王妃,奴婢觉得锈锈所言极是。”
哪家的妻妾不是三天两头给夫君送汤送糕点的?
这些在后宫是最常见的套路,怎地自家王妃就不懂呢?
慕容姒皱了皱眉,“可我不会啊——”
有事相求,还是事关她性命的事,慕容姒忽然觉得锈锈的话很有道理。
亲手制作肯定比买来的更有诚意。
但水晶糕,光听名字就是个难度系数比较大的工程。
“要不,奴婢去找厨娘问问?”沉月道。
慕容姒翻找出脑海里为数不多的食谱,眼底忽现精光,阻止沉月,“不用,不做水晶糕。”
水晶糕她不会做,但水晶虾饺还是可以试试的,左右只差一个字而已。
在现世的时候,她点的最多的外卖就是水晶虾饺。
偶尔无聊还会点击视频教程看上一眼。
慕容姒觉得此法可行,立即吩咐锈锈去小厨房支走所有厨娘。
锈锈应了一声,没过多久就回来领命,告诉慕容姒莫说整个厨房,就是整个海棠居的丫鬟,都被他叫去打扫蒹葭苑了。
走路的时候,锈锈眼底燃着兴奋。
他忽然觉得,虽然跟在王妃身边的时日不多,但已经打入内部,成为王妃最信任的人了!
慕容姒自是不知锈锈的心中所想,闭上双眼在大脑里过了一遍水晶虾饺的教程后,撸起袖子直奔小厨房而去。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个个面色凝重,噤若寒蝉。
就连龙椅上的皇帝,亦是谨小慎微的看江怀胤脸色。
江怀胤身着绣着四爪金龙的朝服,站在百官的最前方,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显得与周身的几名官员格格不入。
此时的他,眼帘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轻咳一声,“太后提倡年关大典一切从简,依摄政王所看,此举可行?”
江怀胤眨了下眼,抬眸看向皇帝。
“回陛下,本王以为近年来西昭在边境频频作乱,东晋也蠢蠢欲动,若在此时年关从简,两方会认为乾国外强中干,说不准年关一过便会出兵攻击乾国。”
江怀胤有条不紊的说着,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百官,幽幽道:“更何况,我大乾又并非付不起一个年关的支出,历年如何,今年便如何。”
话落,他的目光定在了对面黎相的脸上。
黎相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冲摄政王拱手道:“王爷所言极是,不过昭晋两国近年虽有上升之势,与乾国来说,仍是以卵击石。本相以为根本不必因芥蒂两国的边境骚乱,而推翻太后的提倡简朴的想法。”
沈国公适时的应和一声:“臣,附议。”
一众江怀胤的对立官员,都跨出一步齐声道:“微臣附议。”
江怀胤阴柔的眉眼微微上挑,似是早就预判到他们的动作,语气温和的反问:
“黎相乃文臣,纸上谈兵的本事恐怕整个朝廷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但沈国公可是武将吧?沈小公爷在东晋边疆已有三年了吧?为何迟迟不归?难道还要本王细细详说吗?”
东晋是个小国,但边境要塞于东晋来说易守难攻,与乾国几年来的交锋,十次有七次都是东晋略胜一筹。
若非乾国在人数上占据压倒性的上风,那处边境恐怕早已归纳进东晋的地图了。
江怀胤打人专打脸,怼人只诛心。
故意戳穿沈国公自欺欺人不肯面对的事实,还顺带把黎相明嘲暗讽一番。
偏偏二人还无法反驳。
有官员不服,壮胆替二人打抱不平,“可边境的战局与年关大典并不冲突。禹川去岁旱灾,兖州前年水患,国库已经拨了不少银两,如今已是空虚状态。太后仁爱天下,举荐节俭,微臣十分展通太后此举。”
“鸿胪寺的人,手竟伸到户部去了?”江怀胤面对官员的激昂发言,坐怀不乱,冷冷的瞥向他,“户部尚书,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说法,给陛下一个说法?为何鸿胪寺都知晓国库空虚了?”
户部尚书尹大人立即回道:“启禀王爷,微臣并不知道徐大人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且,赈灾款项均有账册,两地的灾难虽拨了不少银两,可于国库来说仍是小巫见大巫。”
“这就奇怪了。”江怀胤迈开双腿,走向徐大人,“那徐大人说国库空虚的消息是从何得来的?”
徐大人自知失言,额头上登时冷汗淋漓。
他怎么就忘了,户部是江怀胤执掌的第一个部门!
“微臣,微臣——”
徐大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江怀胤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那种无形之中的压迫感,使他的思绪混乱,愣是憋不出一个理由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那么定在原地看江怀胤一步一步的走着。
直到江怀胤停下脚步,站在徐大人的身前,意有所指的轻笑一声:“看来鸿胪寺安逸太久,已经忘记陛下最避讳的是什么了。”
自古以来,帝王最大的避讳只有一条,那便是有人触犯掌权者的底线。
江怀胤自动无视自己对皇帝的威胁,看着紧张无措的徐大人道:“陛下,事关国库,本王觉得鸿胪寺该好好查查了。”
闻言,徐大人倏地跪地叩首,眼珠死死的盯着地面,不敢抬眸,“陛下明察,微臣对陛下绝无二心啊!只是根据历年来乾国国库的支出而妄下的判断,微臣对户部、对国库,一概不知啊!”
皇帝面皮抖了抖。
徐大人有没有逆反之心,他心知肚明。
可提出质疑的是江怀胤,还说得头头是道,皇帝若再不下令,后果可想而知。
定会被江怀胤说成徐大人是受了他的指使!
搭在腿上的拳头握得紧紧,皇帝深深的闭上双眼。
再次睁眼时,神色不怒自威,目光越过百官,落在中后方的徐大人身上。
刚欲开口,一道凄厉的娇声打断了他即将对徐大人的训斥。
只是听到这个声音,皇帝竟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该愤怒。
“陛下!陛下!陛下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后失魂落魄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在针落可闻的太和殿里回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徐大人暗暗松了口气,却还不敢放松警惕。
江怀胤挑眉勾唇,不动声色的退回到原先的位置,静等好戏上演。
“陛下——”过了几息,皇后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殿门前。
她发鬓歪垂,昔日雍容华贵的面相,如今也被吓得花容失色。
顾不得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跌跌撞撞的闯入太和殿,还没走到皇帝身前,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陛下,长春宫一夜之间死了十七人,臣妾、臣妾请陛下做主啊!”
众人哗然!死了十七人?
十七条人命于皇室来说无足轻重。
案发地点却是在守备森严的皇宫,就不得不引人重视。
禁卫军向统领立即冲出,站在龙案下方,呈保护姿态。
季公公也一个激灵,靠近皇帝一步,试图以身为盾,挡住皇帝的侧方。
皇帝目露惊恐,之前要讨伐徐大人的事全然被抛之脑后,指着皇后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十七人!长春宫死了十七人!”
皇后声泪俱下,她的胆都快要被吓破了。
晨间醒来时,侍候更衣的宫女就见着一人,其余的都不知去向。
皇后原本就被昨日慕容姒和丽妃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当即冷着脸质问宫人去向,并扬言要好好惩治。
不多时,出去打探的宫女带着一身怪味返回到寝宫,皇后冷眼看她,裙摆处明显湿了一大块,更是怒上加怒。
“放肆,见到鬼了?吓尿裤子也敢来见本宫?”
宫女浑身发抖,跪地的姿势都保持不住,“回皇后,外,外面——”
宫女仿佛被鬼上身一样,杏目圆睁,从头到脚都在剧烈颤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
皇后气急,狠狠的一拍桌案,起身自行走出寝宫。
方一开门,皇后傻眼了。
满院的血腥气被冬日的寒风吹送到她的面前,紧接着就看到院内纵横交错的十几具尸体,一个个都死不瞑目的瞪着她——
整个大殿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众人安静的聆听皇后讲述,一个个面面相觑,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毕竟没亲眼见到那副血腥的场景,理智尚未被恐怖支配,分析起来很容易就能得到答案。
能在皇宫肆意杀人的无外乎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皇帝,另一个——
有些人的目光,已经隐晦的投向江怀胤的背影。
皇帝也冷静下来,面色阴沉的看着皇后,丝毫没有怜惜之心。
能惹怒江怀胤在皇宫大开杀戒,皇后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了!
“既是后宫之事,那先退朝,向统领留下,随朕一同去长春宫!”
众人闻声施礼,万不敢好奇后宫的斗争,纷纷离去。
黎相与沈国公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复杂之色。
经过皇后的参合,徐大人算是保住了。
但年关大典,也应当是一锤定音了。
当人都走后,江怀胤迟迟不动的身影才缓缓转身。
他觉得手背有些发痒,双手交叉在广袖之中,边走边浅浅的挠着。
皇帝走下高台,忍不住叫住江怀胤,“九弟,你觉得此事如何?”
江怀胤驻足在皇后的身前,从远看去,好像皇后跪拜之人,其实是他一般。
他微垂的眸子里说不出的薄凉,摇了摇头道:“既然只有长春宫死了人,那想必皇后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皇后下意识抬头看向江怀胤,她似乎在江怀胤淡漠的眼神里看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意。
不由地惊恐退后,远离江怀胤。
“本宫没有,本宫一直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江怀胤嗤笑一声,打断皇后的话。
他手背越发痒了,好像慕容姒就在他的身旁,对他吹耳旁风,表示对皇后的话进行反驳。
漫不经心的的轻轻挠了下手背,“既如此,那本王斗胆为皇后指引一条明路。”
他顿了一下,微微俯身,狭长的凤眸像是暗夜中的饿狼,每一次闪烁都是对猎物的一种嘲讽。
“长春宫宫人无数,为何偏偏死了这十七人?皇后娘娘不如回去好好查查。”
话罢,江怀胤拂袖而去。
太和殿里又恢复了寂静。
皇后瘫坐在地上,怔愣的保持着仰望的姿势,红唇微微颤抖。
“不会的,不可能,绝对不是这样。”
皇帝看着疯魔的皇后,满脸嫌弃,“皇后到底做了什么?”
不久前大皇子刚得罪江怀胤,进宗人府走了一遭,皇帝为保住大皇子,勒令他年关之前不得出现在江怀胤的眼前。
儿子刚稳住,皇后又闹了一出儿。
母子两个是非要逼着皇帝,杀光宫内所有人替他们守住秘密不成?
“臣妾没有,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啊,”皇后理智回笼,跪爬向皇帝,狠狠抓住他的龙袍,如泣如诉的将昨日灌药之事讲述给皇帝听。
皇帝听完,沉默不语。
江怀胤不近女色,是举国上下周知的事实。
也是他暂时不愿动江怀胤的原因。
一个没有子嗣的摄政王,只要徐徐图之,江山终究还是会全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可万一。
皇后所言非虚,江怀胤碰了慕容姒,而后慕容姒又有了子嗣——
皇帝的面色彻底阴沉下去。
一甩龙袍,冲皇后冷哼:“皇后今日受了不小的惊吓,即日起,在长春宫好生休养,年关大典就由丽妃全权操持。”
皇后不可置信的盯着皇帝,“陛下,臣妾只是一时慌乱,大典之事绝不会耽误的。”
一年之中最大的宫宴,素来都是由皇后主持的。
如今却要一个妃子抢她的风头?
皇后心里说不出的冷。
皇帝却道:“朕看你不是一时慌乱,是一时糊涂!你以为江怀胤是什么人?你又以为你的好儿子是为何被关进宗人府的?”
几句话皇帝说的几乎咬牙切齿,压在心底的废后念头,再一次的蔓延上大脑。
“若换成朕是他,保不齐会将皇儿杀之后快!”
皇帝说完,一脚踢开皇后,叫上向统领和季公公,摆驾慈宁宫。
临走之前,留下一句:“朕准许皇后禁足之前,去看看皇儿,询问宗人府真相!”
皇后一脸灰败的望着皇帝的背影,双唇紧抿,心跳异常。
她是不是漏了什么消息?
慕容姒在沉月和白鹭的帮助下,忙乎了一整个下午,才堪堪做好一盘可以拿得出手的水晶虾饺。
激动地眼眶泛红。
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鼻子,慕容姒扭头看向锈锈,“什么时辰了?王爷为何还不回府?”
锈锈:“应该快了,属下这便去看看。”
锈锈说完,撒腿就跑。
沉月抬眼看慕容姒,刚想夸赞自家王妃心灵手巧,这才发现慕容姒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白色的粉末,身上的衣服也不例外。
“王妃,趁王爷尚未回府,奴婢伺候王妃更衣吧?”
慕容姒低头拍了一下裙摆,激一片白茫茫的粉尘。
狼狈是狼狈了点,但胜在能彰显她的“良苦用心”。
全靠这点细节加分,能一举要回玉露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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