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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时晴/陛下替我跪佛堂(六喑)


当然,要是有人真将这样的陛下当了文士,只怕下一刻就要被陛下吓死了。
陛下就是陛下,有春风之和煦,亦有雷霆之手段。
要对付那些清流的奏折,沈时晴要做的也不止调查冬雷这一件事,笔落在纸上,她缓声说:
“这些清流每天闲着没事儿做,只盼着朕下个罪己诏给他们,朕自然要回敬些重礼才好。高女官,你去传朕的旨意,开年之后,翰林院和国子监加一科岁考,就定在二月初七,岁考不过,通通罢黜回家。”
让翰林们好好读书备考,也好过让他们每天写一些没用的折子。
高婉心心里这么想着,再次应下。
见陛下再无吩咐,高婉心就想退出殿外让人写了圣旨过来。
“朕新加的岁考就是绕着燕京城跑一圈,无论是翰林还是监生,五十以下十五以上,能在两个时辰内跑完的算过,跑不完的就算不过。”
沈时晴说着说着,脸上微微露出了几分的笑。
稳重妥帖精明细心的御前女官高婉心,她在穿着御赐白色沙狐罩袍退出乾清宫暖阁的时候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并不知道自己信重的女官被自己吓得差点儿出丑,沈时晴打开了一本密折,眉头微蹙。
这本密折,来自一个正在山东地界之人。
“林姑娘,你放开我吧,应该没人来追咱们了。”
“嘘。”
身材高挑的女子身穿赭石色短棉袄,脸上涂着灰,见眼睛上蒙着白布的女子在自己怀里挣扎,她越发将她揽得紧了些。
“这些人现在越发追得紧了,手段也比从前更多,咱俩要是掉以轻心只怕都得再栽了跟头。”
说完,女子纵马继续往林子深处而去。
马尾上系了一大把松枝,将她们走过的痕迹清扫干净。
“林姑娘,蒙您搭救,已经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可如今追击我等之人越发凶狠,只怕其背后之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之境地,您的护卫为了引开追兵已经尽数散去,若是再有追兵赶来,我只怕您也会被我牵累……”
“我早就说了,既然救了你,我就不怕被牵累,偌大青州,从知县到知州到学政为了自己那些不堪之念非要用你的性命去谋自身之利,若是真让他们做成了,我这皇……我倒也不必来这山东一趟了。”
这身材高挑衣着简陋的女子明明是坐在寒山冷林之中,身上衣衫也落魄,说话却自有一番气度。
与她在篝火旁对坐的女子并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何等显赫的身份,她只是微微低头,脸上有些苦笑。
大概是笑。
她的眼睛上蒙着白纱,只能看见她的唇角轻动。
高挑的女子见她还是在犹豫,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且放心,我要保你就定是要保到底的。”
蒙眼女子的身材并不是时下人们所求的纤细模样,她肩膀厚实,臂广胯宽,身高只比林妙贞略矮些,也是比寻常女子要高的。此外,她双手粗糙脸颊泛黄,眼睛上蒙着白纱,那白纱都与她有些格格不入。
从外表上看,她更像是一个山野间极为能干的村妇。
最初见到她之前,高挑的女子只听说青州城里在传说陛下要选人入宫生孩子,是专挑好生养的才挑到了这女子,可她早就成了婚,不肯从命,不惜自毁双眼。【1】
可当这女子一开口,她就知道那些谣言都是假的。
她眼前的这个女子,长相平平学问却极好,高挑女子自己的学识那是平平中的平平,可她见过的博学女子并不在少数。
这个女子有着和她们相似的气度,仿佛这世间有什么东西凭空而生,成了她们肉身之外的另一根牵绊,给了她们另一根脊梁。
这个蒙眼女子名叫王存淑,今年二十有八,她爹曾做过县衙师爷、私塾先生,她自己则是曾女扮男装在他爹的私塾里学了几年。
在她的叙述里,整件事都是另一个模样。
十余日之前,她听闻朝中遴选女官便去应试,过了两日,她听闻自己落选,有些不甘心,想去求来其他人的卷子来看,却见一群俏丽妩媚的女子被一顶顶车驾接到了青州府衙,莺声燕语,招摇过市。
“我王存淑家世样貌无一长处,唯独文章才学,我自忖可与天下文士较量,实在想不通自己会在青州一地折戟,我便打算上京去参加女官遴选。”
说这话时,火光映在了王存淑的脸上,她淡淡一笑。
“就在我决意出发的那一日,我那在青州府衙当差的堂弟用刀划伤了我的眼,又高声说我是为了不被选上女官而自伤。”
王存淑被关在家里柴房,是她娘将她放了出来。
她一只眼睛不能视物,便用另一只眼睛看着路,一路跑到了山里,身上仅有的是她娘给她的一件羊皮斗篷。
躲了两日,在她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女子,自称叫林近雪。
正是眼前这个护了她一路之人。
“林姑娘,咱们这些日子能探的路也都探过了,各处要道都被人把守,你我想要离开青州已经是不可能之事。”
不光是北上往燕京的路,前往登州等地的路也都封了。
在青州地界,她们被抓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别担心。”林近雪用木棍戳了戳火上烤着的面饼。“咱们出不去,总有人能来。”
马车粼粼驶来停在了青州府衙的时候,青州各处都有点慌。
陛下要派来钦差他们当然都知道。
可是,这钦差未免来得也太快了些。
米心兰从马车上下来,打了个哈欠。
她用来遮着哈欠的是一柄洒金的折扇。
扇面上写了八个大字:“按法诛奸,提振纲纪。”
落款没有名字,却有一个极大的章子印。
等青州知府看清了那印上的字,他脚下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是玉玺!

第168章 暗度陈仓
米心兰并不是单枪匹马来青州的,与她同来的,还有二百锦衣卫和几个年轻的女官。
眼睁睁看着那些锦衣卫半是商量半是强迫地进驻了青州府衙,青州知府吕仲齐后牙紧闭,藏在官袍里的双手轻颤。
“吕大人不必在意,这些兵士此来是另有要务在身。”
米心兰手捧那把金光闪闪的折扇,一张白净的脸上没有脂粉,却有为官者的气度。
陛下派了何人来当钦差朝中早有人派了快马来传信,吕仲齐心知眼前这人不止是区区五品的钦差,更是首辅李从渊之妻,他微微躬着身子,赔笑说道:
“米夫……米大人一路奔波,不如早些歇息?”
米心兰手中扇子一摇,摇得吕仲齐心惊胆战。
“歇息就不用了,下官难得出门一次,就先在青州府各处逛逛。”
这一天下午,吕仲齐就收到消息说米心兰真的是在青州府的大街上逛了一下午,带着那几个年轻的女官买了些丝绸、首饰、宝石之类,路上遇到有卖柿子干的老妇人,一人又买了一纸包,刚付了钱,又看见了卖桃脯的,便又围了上去。
短短半日,大半青州城都知道了城中来了几個说官话的夫人,不仅出手阔绰,为人还和善。
看着自己手下送来的消息,吕仲齐眉头紧锁。
“这米氏……”
他的幕僚站在一旁,小声说:“大人,这恐怕是米氏的疑兵之计。”
吕仲齐点点头。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吕仲齐裤子还没穿好,就听说米心兰又带着那些女官出门了,他连忙又派人去盯着,却得知米心兰她们又是吃喝玩乐潇潇洒洒地过了的整整一天。
第三日,米心兰终于不是在早上出门,而是拿了王氏自残以避女官遴选一事的案卷去看。
吕仲齐心知这米心兰大概是要出招了,可他等了一日,却得知米心兰看案卷看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一个女官叫去挑选之前买的衣料。
吕仲齐:“……”
他的幕僚苦口婆心:“大人,这米氏身在后宅却能被陛下选做了钦差,定有不同凡响之处,您千万不可等闲视之啊!”
“我不等闲视之,如今又能如何?”吕仲齐眼下一片乌青,“钱世兄的信你也看过了,陛下此次震怒,连着驳斥了一群重臣……那米氏就算真是、真是个废物,那二百锦衣卫可还在咱们府里!”
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圈,吕仲齐对自己的幕僚吩咐:
“那王氏已经瞎了一只眼,怎么还是寻不到?你赶紧写信送往昌乐,让他们赶紧将人寻到!”
说道“寻到”二字时,吕仲齐杀意毕露。
之前,他让人追杀王氏,是因为只要寻到了王氏的尸体,死无对证,此事也就任由他描画了。
到时他就可以说是百姓愚昧,听闻陛下要选人入宫就以为是采选绣女,那王氏听信传言,才做出自残之事,若要追责,也是青州学政办事不力,他这个知府说破天也就是罚俸罢了,连贬官都未必会有。
现在朝廷派了米氏做钦差来查此事,他的失察之过是少不了的,想要保住功名和项上人头,他就得把更多的人推出去当替罪羊。
“那王氏是临淄人,你写信给临淄县令,让他将王氏的家里处置干净。”
幕僚愣了下,才点头应了此事。
吕仲齐眯了眯眼睛。
王氏得死,临淄县令也得死。
若是还不够……
吕仲齐看向桌上礼部侍郎钱肇经送来的信。
“大人,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去查青州府的女官遴选一事?”
“罗女官,这等事无需问米大人,我都知道,咱们初到青州人生地不熟,贸然去查也不过是进了青州府上下编好的笼子里,等他们自己露出了马脚才是咱们破局之时。”
米心兰听见这句话,微微抬头,看向了正在说话的女子。
这女子姓祁,名叫祁孝行,是上次京畿女官遴选的头名,徐宫令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女官之间总是戏称她作“祁状元”。来的这一路上,米心兰已经发现此人才华极高,人也灵慧,却毫无恃才傲物之心,热忱如赤子。
“祁女官,那你觉得这青州府上下何时能露马脚?”
听见米心兰问自己,身材瘦小的祁孝行抿着嘴想了想,才说:
“其实青州府早就处处是马脚,昨日咱们去打首饰的时候那个掌柜说他们最近才送了一批首饰进知府衙门,吕仲齐的妻子一直被他留在家中伺候双亲,带到任上的两个小妾都住在侧院,怎会大张旗鼓地得了一批的首饰?只怕那些首饰就是他们用来妆点‘女官’的,好让人信了朝廷遴选女官之事是他们嘴里的那些什么找人替皇后生孩子的勾当,只是现下那些女子定然已经送走了。”
米心兰点点头。
她看着手里的折扇,缓缓展开,又扇了扇风。
“旁的事不必担心,明天将官袍找出来,咱们去府学看看。”
一群女子纷纷抬起头看向她,就看见大雍朝的第一位女钦差手里摇着御赐金扇,笑着说:
“咱们得先让这青州上下知道真正的女官是什么样子。”
“是。”
第二日,当青州城里几乎人人都认识了的女人们穿着官袍戴着簪花官帽出现在青州府学门前的时候,整个青州都被惊动了。
所谓的一州府学,同时也都是文庙,里面敬奉着孔子,是实实在在学圣贤书的地方,怎么能让一群女子进去?
有些酸儒听闻此事都纷纷赶来,看见那些女子真的已经进了府学而自己却因为身份不够不能进去,几乎要将鼻子气歪了过去,一个个歪坐在府学门前的台阶上脸红脖子粗。
片刻后,有小吏里面匆匆跑出来。
“出事了出事了!”
一群酸儒立刻原地打滚儿站了起来:
“出了何时?可是孔圣显灵了?”
小吏抬头看了那个说话的酸儒一眼,连连摆手:
“是我们府学有夫子不忿女子也能为官,那个京城来的女大人说让女官和府学的学生们比比,大人让我去请知府大人和各位举人老爷来做个见证。”
众人都齐齐呆了呆。
有人立刻笑了,摩拳擦掌地说道:
“如此甚好!那些女子凭借圣恩就张狂起来,竟然也敢为官,就该让府学里的大人们杀杀她们的气焰!”
也有人连连摇头: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真是世风日下,竟然让一群女子进了文庙猖狂。”
这时,有人一拍大腿,怒骂道:
“糟了,是大人们中计了,那些女子哪里配在文庙里跟儒生们比斗?让她们说话都是抬举了她们!”
他说话的声音极大,可是,此时已经无人在意他了。
因为那些女官从府学中走了出来,在她们身后,是一群儒生。
比试之地就选在了文庙门前。
原本在采买年货的百姓们得了消息纷纷向此地涌来,等吕仲齐赶到的时候轿子根本进不来,他只能绕到文庙后门。
这一日,青州百姓们真正涨了见识。
一共定下了经史子集对答的四场比试,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官只凭一人之力在一个时辰内对倒了整个府学。
祁孝行看着被自己杀得片甲不留的儒生们,颇有些意犹未尽:
“青州好歹是沈大学士故里,你们怎么连他当年的半分风采也无?还有能对答的吗?快些来几个!”
儒生们平日里自诩为国之栋梁,做梦都想位列朝堂,何曾预料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么一个女子给比下去?纷纷掩面不言。
祁孝行见状,哈哈一笑:“你们青州府之前选的女官呢?让她们也出来跟我比比!”
青州百姓们面面相觑,之前在他们这儿选的女官也能知道这么多圣贤书?不是说是给皇帝老爷生孩子的吗?
一片静默之中,突然有一个女子的说话声响起:
“民妇王存淑,于青州女官遴选落第,还请这位大人不吝赐教。”
众人纷纷散开,就见一个头上蒙着白布的女子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吕仲齐怎么也没想到王存淑竟然会在此时现身,他连忙站起来要让人将王存淑拿下,颈间却突然一凉。
有个女子将一把短剑比在了他的脖子上。
“吕仲齐,你在女官遴选一事上与人勾结,欺上瞒下歪曲圣意,致使一州百姓都误解圣上,此罪一也,又对王存淑几番陷害追杀,草菅人命,此罪二也,女官一事利国利民功在千秋,你却以一己之私陷朝廷于不义,此罪三也……”
吕仲齐这才注意到自己带来的人不知何时都已经不在自己身侧了,几个身材高大的锦衣卫已经对他呈包夹之势。
“你、你是何人?我乃是青州知府,你……”
那女子冷笑:“我是奉命纠察各地女官遴选一事的钦差,此番犯到我的手里是你倒霉!”
说完,她不再理会吕仲齐,只是抬着眼看向不远处正在当众斗文的两个女子。
祁孝行锋芒毕露气势如虹,王存淑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两人你来我往,竟然足足一个时辰都没分出胜负。
握着短剑的女子打了个哈欠。
护着王存淑在山里逃命这么多天她没累,听着她们之乎者也地说些经史文章,倒让她累了。
可她手中的刀依然握得很稳。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手里有刀,才有了让她们二人在众人面前说话的机会。
女子心中一动,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豪气。
这时,有人在她身后轻声说:
“娘娘,已经正月二十七了,您该启程回宫了。”
胸中豪气涣然散去,化名林近雪的林妙贞摩挲着手里的剑柄,一时间生出了无数的不舍。

王存淑和祁孝行从四书五经一路互相提问作答,渐渐就成了辩经。
一个说“诚信求实”,一个说“克己守心”*,一個论实,一个修心,实在是辩得酣畅淋漓。
透过大门能看见文庙内的孔子像,他手握经卷低头俯瞰,看着两个女子将儒学数千年来的流派一一说尽。
米心兰端坐在一旁,手中纸扇轻摇,在心中将眼前的情景细细描摹。
一个女官站在她身侧,笑着说:“米大人,锦衣卫将吕知府请下去了。”
米心兰微微点头,缓声说:
“捉拿一个私心猖獗的小人是常事,像王、祁二人这般在文庙前论道辩经,真正千古未闻,张典学你且将那些琐事放放静心来看此景。”
听见米心兰说捉拿吕仲齐只是琐事、常事,尚文局司学司典学张婺勾唇一笑。
“大人说的是,我本以为祁孝行已经是世上难得的才女,没想到这王存淑也能和她不分伯仲?今日一见这二人斗法,实在令人大开眼界,恐怕三五年内这世间也再无女子能在经学上与这二人比肩。”
米心兰手中的扇子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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