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流赶忙又亲又抱,哄了许久才把自己家夫人哄好。
唤海神宫布下傍晚的天幕,二人依偎着坐在高高的沙丘上,看晚霞与落日。
“夫君,我很羡慕海皇族那位小公主。她的神明虽然是守护万物生灵的神衹,却总在做抉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她。”
听出凛汐话语里的酸涩,濯流只能把握在掌心的她手握的更紧。
是他的错,活该被媳妇阴阳怪气。
“方才听了华光神君的表态,你可有什么感想?”凛汐不依不饶。
濯流抿了抿唇,这问题不好答,所以他答的很真诚。
“我这一生被囚于唤海神宫,从来都按照规则办事。做过最离经叛道的,就是在那时抢走你。”
他凝眸看着凛汐,眸子里水光微动。
“对不起夫人,作为永未海的主神,我无法对我的子民见死不救。”
这也是他刚才在华光面前一反常态,情绪激动的原因。
他嫉妒华光桀骜不驯,嫉妒华光离经叛道。
嫉妒他随心所欲,从心而走。
可以不管不顾,只守着他想守护的人。
耳朵忽然被凛汐咬了一口。
“你又不理我!!濯流!!!从现在开始我们只有一千年……也可能是几百年……你能不能把时间都留给我?”
“把你剩下的时间,都给我……”
凛汐又哭了,而且哭得更厉害了。这一次亲亲抱抱也没没作用。她在濯流怀里哭了许久。
对凡人而言,一千年很长。
对神仙而言,一千年虽然长,却只是他们漫长生命里的一小段时光。
如果濯流能不死,他们还有更多的一千年,一万年相爱相守。
哪怕被囚在唤海神宫,彼此在一起,也足以抵得过千山万水。
凛汐哭了许久。
她向来爱哭,而且是很能哭。只有濯流总是给予她无限的宠爱和耐心。
而她家人都不曾给过。
凛汐不是独女,家中还有一个姐姐,名叫芙蕖,天资绝顶不说,样样都出类拔萃。
她唯一胜过芙蕖的,就是她能与爱人终成眷属。而姐姐芙蕖,却在父亲的诡计之下,生生被天雷打断了情识,与爱人错过。
更可悲的是,家人都知晓,却为了神官之位,无人告诉芙蕖真相。
想到这里,凛汐忽然收了哭声。
她刚才应该出来见一见华光,问一问家人的近况。
可她光顾着听墙角,忘了这茬。
濯流为凛汐擦着泪湿的小脸,坏坏地逗她:“小哭包,水哭完了?”
凛汐正伤感着,后面那几个字飘进耳朵,顿时脸红得像晚霞。
她一边用软绵绵的花拳绣腿教训濯流,一边哭笑不得地说:“人家难过,你还开这种玩笑!太坏了!!”
玩闹着,两人倒在一处。
凛汐笑得灿烂,红红的眼眶像春日里的碧桃。更衬她娇气,惹人怜爱。
濯流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温声问:“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凛汐巧笑嫣然:“你偷走了云天仙境最漂亮的狐狸,华光神君偷走了永未海最宝贝的鱼,这么一想,你们的宿命,也挺有趣。”
濯流:“。”
感觉被安慰了,又好像没有。
他忽然想,凛汐说不定会知道……
“夫人,你可听说过西幻大陆,有什么神物能逆天道而行?”
凛汐小哭包想了许久……
她还真听说过。
“有啊,四神之约。封印削弱华光神君的办法就出自四神之约。父亲说,那东西能左右一切众生。甚至是时间。”
凛汐似是抓到了什么顶要紧的东西,两眼发光地扑到濯流身上。
“夫君,如果华光神君的办法是指的四神之约,到时候咱们求他改你的命数,你不用死,沉漪也不用被困在这儿,岂不是两全其美?”
濯流有些难以置信:“西幻大陆,真的存在这种离经叛道的神物?”
凛汐激动地浑身发抖,连说话都打着颤。
“我父亲是极为严谨的,他说有,就一定有。这个宝贝于我,就像太阳于烛火,所以我之前从没想过它。”
相比起凛汐,濯流很冷静。
因为目前都是凛汐的推测,他不会盲目去信,也不会现在就去否认凛汐,让她伤心。
他就在这里等,等华光来。
黄昏海。
金轮照寒川,暮色万里云。
黄昏海的冰盖不知何时起,融化了大半。
重暝蹲在一处冰川的峭壁上呵着冷气。
华光悬在半空中,他面前的冰川里有一缕缕金丝神力流动。
冰面上还有一个边缘皲裂的圆形深坑。
沉漪当初就是在这座冰川发现的他。
华光隐约觉得濯流的死与黄昏海有关。
“可惜时无涯只能回到过去,不能去往将来。”
“华光,还不走?你已在这儿待了一天一夜了!!”重暝不满地嚷嚷。
他是水生神灵,最讨厌这种冷冰冰的地方。
华光冷冷瞥了重暝一眼,又看回眼前的冰川。
修长手指抚摸着冰面的坑洞,他双眸熠熠生辉,口中呢喃。
“只要能与她长相守……又何妨?”
抬起眼帘,凌厉之色顿起。
“那条蛇,走了。”
重暝瞪圆了眼,咬着牙,怨气冲天地跟了上去。
琳琅宫。
浴池水汽氤氲,沉漪趴在池边,昏昏欲睡。
很显然,她的魂醒了,身体还没有。
生辰宴那晚,华光进来喝“鱼汤”的那一幕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舔她那一下真给她吓坏了。当时她真以为华光要吃鱼了。
不过她现在不怕了。
沉漪嘿嘿一笑。
“傻笑什么呢?”
华光回来了,是本体。大老虎舔着嘴巴,眼神有些燥,似是很渴。
沉漪忍不住笑:“笑你那时候喝我洗澡水。”
她笑起来娇软可爱,眼有星辰流转。此刻因着脸有些红,平添了些浑然天成的媚态。
华光眸子一沉,伏低身子盯着沉漪,眼神滚烫。
“是该笑我,有你不喝,竟想着喝洗澡水。”
沉漪歪了歪头。
“什么?”
他不是出去忙了吗?怎么一点也不累?
他不累,可她身子还累着,她本想泡完澡就回去继续躺被窝的。
纯白的睫毛缓缓扑落晶莹的霜花,大猫闭上眼,乖巧地将毛茸茸的虎脑袋凑到了沉漪的面前。
“给你摸。”
沉漪爱怜地摸了摸凉如碎冰的鬃毛,大猫用毛茸茸的嘴巴亲了亲她的脸。
有点冰渣。
有点心软。
沉漪伸手抓住了华光的虎耳,把那一对雪白柔韧的圆耳朵捏在手心,轻轻揉捏。
她犹豫着要不要给。
大猫悄悄地伸出了一小段粉嫩的柔软。
像品尝糖果那般,温柔地舔舐她的皮肤。
沉漪一低头,华光就立刻收了回去,掩耳盗铃。
一个心软纵容,一个为了吃到肉不惜卖乖。
如此反复几次,沉漪松懈下来。
在潮湿炽热的气息覆下,捕食者循序渐进,使猎物渐入无人之境。
虎瞳微凝,猎物的神态呈现出令他心动的媚态。
华光不禁轻叹:“宝宝,你动情的样子真美。”
清甜的香气勾起深处的饥饿感。
大猫用灵巧的尖端,撩着嘴前的娇软。
冰蓝色的鱼尾扬出水面,拍打池水。
流雾状的尾鳍,随着尾巴的摆动,飘渺如冰蓝色的烟霞。
华光再次轻哄:“宝宝,我好爱你。”
沉漪眸色迷离,不知天南地北,只知配合地捏他的虎耳朵。
殿内的气氛有些勾魂的旖旎。
美人若有似无的轻吟,像垂在水面的柳条,荡漾涟漪在两人心海。
虎躯背后,虎尾贴着地面摆来摆去。
金色虎瞳倒映着粼粼的水光,幽幽暗暗交叠在眼底,潋滟着露骨的情欲之色。
华光熟稔地撩拨沉漪的情与欲。
给她所有的温柔。
流雾飘荡,尾鳍泛起蓝色流荧,与冰蓝色鱼尾的流光溢彩相得益彰。
似一幅美轮美奂的瑰丽画卷。
而鱼尾之上的美人之身,更如点睛之笔般,将画上的一切鲜活。
若是被这样的鱼美人缠着……
念头一起,便像他的暴风雪一样遮天蔽日,轻易席卷湮灭掉一切阻碍。
疯了的同时,华光也受不住了。
“宝宝,抱我。”
华光嘶哑开口。
他看向沉漪的眼睛,眸子里的强势与攻击性收于瞳孔深处,袒露出滚烫的欲望,与痴痴的迷恋。
沉漪被那眼神搅乱了所剩无几的理智,虎迷心窍地摆动鱼尾,任他扑下来,把她压进池水里。
空无一物的巨大池水荡起层层浪。
在光线暧昧的池水深处。
冰蓝色鱼尾缠上白雪般纤尘不染的虎躯。
沉漪蜕鳞成唤海灵龙后,人鱼之身的鱼尾足有三米长,鱼尾恰好缠住。
爱欲入骨。
他与她,共沉沦。
情到深处,沉漪美眸缱绻,思绪飘飞,不知不觉越缠越紧。
华光忍不住呛了一声。
沉漪迷蒙地询问:“华光?”
虎耳抖了抖,华光用虎掌揽紧她。
“再紧些,很喜欢。”
华光从水里过来。
他的衣衫尽湿,紧贴着身,水珠从他脸颊淌下,蜿蜒过撩人的喉结,一颗接一颗滚入衣襟。
玄色的衣襟与他冷白的肌肤相衬,让他眸子里尚未退尽的情欲,看起来极为克制。
“没,没怎么。”沉漪舔了舔湿润的嘴唇。
她盯着被黑色衣襟交叉束缚着的,滚着水珠的冷白皮肤看。
好看,想咬。
沉漪连忙偷偷掐了一下自己屁股。
醒醒,谁给你的勇气这样想的?
一把快散架的小骨头拿什么跟人家折腾?
华光并没有注意到沉漪对他起了垂涎之意,以及她的小动作。他的注意力都在她处。
盯着华光喉结,沉漪又咂了咂嘴。
咸鱼还没叼过这个呢。
她同样也没有注意到,华光的金眸里,情潮又涨,翻覆的欲望比她更甚。
张牙舞爪,几乎要扑上来吃人。
水花轻响,冰肌玉骨的修长双手搭上了沉漪莹润柔白的双腿。
沉漪没有警惕,反而将目光砸在华光的手背。
眸子一亮。
手也很好。
这男人怎么哪哪都合她胃口!?
“我给你揉揉。”华光声音清冷,语气微妙。
沉漪缺心眼地问:“揉腿吗?好呀。”
她全副心思都在做思想斗争,想摸摸华光的手,又怕被他误会她还能再给他。
犹豫间,她馋的那双手动了。
华光将手顺着大腿细腻光滑的皮肤滑落水下,握住了沉漪纤细的脚腕。
沉漪“咿?”了一声,终于把注意力放在华光脸上。
“怎么啦?”沉漪试探。
“不是说了,给你揉揉。”
黑心虎面不改色地揉着,体贴地牺牲双手的色相,以打消他那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宝宝的疑虑。
她的腿,就这样搭在了华光宽阔的肩上。
沉漪凝着华光,心头感觉不对,又说不上来。
再看看。
大腿侧一碰就酸痛的很,沉漪痛得抛却了馋嘴的想法,忍不住眯了眯眼。
“轻些。”
“这里?还是这?”
华光漫不经心地为沉漪按摩着大腿,不动声色地往靠近。
“嗯……都需要。”
沉漪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羞人。
哪怕她和华光已经熟透了彼此。
哪怕偶尔,她也会顽皮地,把粉嫩的脚踝搭在华光肩上。
心中忽然一紧。
沉漪好似感受到什么,她撩动华光的长发,“华光,回去再帮我按吧。”
沉漪想收回双腿,却被华光抓住。
“华光?”
“一会儿回。”华光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我还渴着。”
“怎、怎么会?”
沉漪猛然一惊,抓住了华光的虎耳。水汽氤氲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
很快,凝脂般的肌肤便泛起羞人的潮红,指尖撩着双腿之中的冰丝皓雪,掌心是冰凉的,体内气息却越来越热。
沉漪脸上水珠微干,美人娇颜似落在水面的桃花。
她轻咬着唇,已不只是脸红,连脖子的皮肤都绯红似霞。
“华,华光。”
“嗯。”
华光似在应她,又似在……
沉漪蹙着眉,水雾浓郁的双眸迷蒙地盯着自己的腿。
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手,安抚般地给她揉着腿。
沉漪轻唤起华光,她快哭了。
“华光,起,起来。”
华光不给回应,还变本加厉。
“你,你欺负人……”
翌日,日上三竿。
累极了的沉漪躺在被窝里,依然睡的很沉。
华光只好独自去向绮澜辞行。
绮澜的书房。
绮澜很是惊诧:“你们才待了几日?这就要走?”
她往殿门口看了看,“沉漪呢?既然要辞行,她为何不来?”
华光避了避绮澜探究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用手把衣襟扯高了些。
华光那扯衣襟的动作绮澜没察觉。但她发现华光的手是男子里稀有的好看。
以致手上有什么都特别惹眼。
比如现在,他手侧就有一圈明显的印子。
绮澜眼神微妙。
她已是过来人,一眼识破沉漪来不了的原因。
于是绮澜便心疼起沉漪:“也不急太宠她,你们日子很长。”
华光温润颔首,言不由衷:“嗯,会。”
绮澜紧了紧神色。
“沉漪虽为龙身,年数尚幼,比神君你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这时侍女端上了茶点。
绮澜起身给华光斟茶,“以茶代酒敬神君一杯。”
华光下意识地就婉拒:“不必受累,来前刚喝了水。”
绮澜端着茶壶的手颤了颤。
反应过来这对沉漪姐姐不尊重,华光眼底掠过一丝心虚,端过茶,蜻蜓点水地抿了抿。
“看来喝了不少。”绮澜语气如常,脸色却悄无声息地变来变去。“也罢,你们夫妻恩爱就好。”绮澜坐下。
被识破,华光轻轻咳了一声,“自然。”
殿中侍女皆一脸茫然。
绮澜的传令官突然匆忙来见,一番耳语后退下。绮澜看向华光,道:
“沉漪在闺中与殷侯爷家的二丫头情同姐妹,那姑娘缠绵病榻半月,走之前让沉漪去看看她吧,说不定看到沉漪她会好一些。”
华光知道绮澜所说的殷府二小姐是谁。他本不会管。
但转念想起,殷雪珂曾经劝说、引导过沉漪与他在一起。
“也好。”华光应下。
翌日。侯府中。
永未海的侯府与人间大同小异,只不过身在海底,且像是建在绮丽的珊瑚礁林中的园林。
重暝不情不愿,但迫于华光的威吓,只好一并过来。
沉漪在帘子里间的床边与雪珂说话。
华光在一旁软榻闭目养神。
他不应该进来的,但他听绮澜说起殷雪珂的名字,他便觉察到她命里这场病有些与众不同。
寻常人生病是有病气,或者污秽缠在命里。
殷雪珂两样都不占。
今天刚往殷雪珂房间一坐,华光心里就有数了。
沉漪的好朋友,沉漪要她活,他便让她活。
重暝浑身不自在。
华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瞥着他,那双凌厉深邃的虎瞳看过来时,像是穿过了他的皮囊,在探查他的魂魄,似是在盘算他什么。
“华光,有话就说。”
病榻里,雪珂整个人苍白而绵软,听见重暝的声音,她忽然握紧了沉漪的手,人也急急地撑起身子,憔悴的桃花眼泪水涟涟。
“沉漪,他来了?!”
沉漪愣了愣。
“他?”
重暝与芙蕖目睹了沉漪蜕变成龙,但昼恒不知情。
因为担心沉漪为了华光去找濯流,昼恒便派他们潜入永未海找沉漪回来。
重暝知道,沉漪一定会拿自己的护心鳞去救华光。
但他不清楚昼恒的态度,不敢让昼恒知道沉漪蜕鳞的结果,便只好领命去永未海,
同时,他在心中也希望沉漪是真的回了永未海,找濯流,找其他办法。而不是回到三万年前去送死。
重暝借着与海皇族相同的隐匿于水中的能力,躲避了濯流的探查,成功取得了人鱼巫药,带着芙蕖潜入了海皇宫。
通过探查海皇宫的人的识海,重暝找到了沉漪在这里最好的朋友——殷雪珂。
殷雪珂不比沉漪大几个月,少女情窦初开,总是抱有许多天真烂漫的幻想。
突然有一天,她从梦中惊醒,撞见一个仙姿玉貌的男人站在自己床前。
“你不应该大喊‘刺客’吗?”沉漪无语凝噎。
雪珂解释:“不是你说的,相由心生,长得好看的人,通常不会是坏人吗?”
“……”沉漪有被这话呛到,她面露尴尬,吱唔许久才郑重向雪珂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