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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她从不回头(稷下猫瞳)


二师兄这是被半个多月前的大师兄附身了吗?
她不知两位师兄是中了什么邪,许是路途无聊,容易胡思乱想。宋恬道:“所以要小心警惕好吃懒做的修士,对吗?”
桑竹道:“嗯?不是,”他心虚地瞟了瞟不远方,低声道:“梦玦这人,虽然是师父的恩公,也算是自己人,但到底是不知底细……”
宋恬有些恼了:“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师妹很少发火,让桑竹一下子慌了起来,忙不迭安慰她:“我……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他确实也对你无意……”
“你怎么……”她的脸颊上多了一抹红,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还去问他了?!”
桑竹没料到她这么生气,远远超出预想,只得小心赔罪:“我错了,师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担心,觉得你们最近走得有点近。”
他越说越离奇,宋恬不想听,她慢慢平复了一下情绪,冷声道:“二师兄别多想,我心里只有剑。”
“好,好。”
桑竹狼狈撤退,那边大师兄频频朝这里看过来,见他回来了,低声询问了一下。
他只好苦着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这种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大师兄劝了一句,全然忘记自己也多管过。
桑竹道:“那该如何是好?”
他道:“依我看,恩公师弟的为人倒也不错,不过他们既然都说了,对彼此无意,那就不要多管了。”
“好吧。”桑竹垂头丧气。
不多时梦玦归来,神采奕奕,他先望向宋恬,见她眼眸里淬着寒霜,有些困惑不解地问白萩:“她怎么了?”
白萩道:“不知道哦。”
一行人收拾完毕,继续出发。梦玦正为这‘情’一字感到烦恼,见她疏远自己,有些自得;过了会,又开始不自在。
他走到她的身边,她立刻加快步伐;当他想说些什么,她又立刻去跟白萩说话。
就连桑竹也在想,师妹未免太过介意了。
但桑竹不敢多嘴,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梦玦故意落后,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颇是自嘲地想,这莫非真是他的劫难?
这劫难来得悄无声息,完全猝不及防;没有天雷劫那样来势凶猛,却如万道剑光搅心,直让人痛不欲生。
既然她这样不待见自己,那么,等他们寻到归处,他就再次离开。
他这样想着,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众人来到那片瘴气林,却未见树木。
这是一片萦绕着淡淡雾霭的沼泽之地,隐隐能看到妖邪的身影。不过最大的邪物已经被诛杀了,剩余的都是一些小瘴妖。
正午的阳光刺目,宋恬举起凝光剑,眯起眼,冷冷盯着这片瘴气沼泽地。
“师父,都交给我吧。”
薛泓也发觉她状态似是不对,道:“阿恬,你……”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消失。
一道道金色剑影,划破重重瘴气,不多时,她收剑归来。
在她身后,沼泽地上瘴气散尽,再无一点妖邪。
饶是师父、师兄们知道她很强,却还是惊呆了:“阿恬,你……”这是杀疯了吧!
“没有幻境。”她道。
宋恬的神情很平静,她收起剑,立在梦玦的身旁。他才转眸,就听她轻声道:“梦玦,请将磐石峰取出来吧。”
灵契已结,这片地,以后便是磐石宗的。
梦玦道:“好。”
俩人之间疏离且客气。
磐石峰从他的乾坤袖中遁出,飞到日光下,迸射出万道白光,迅速恢复到原先的大小,落了下来。
他们亲眼目睹,昔日的磐石峰,如今,又回来了!
厚厚的土壤覆盖在沼泽上,这一带绿洲,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就连磐石峰下那几间草堂,都重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大师兄、桑竹忍不住欢呼:“回家了!终于到家了!”
不仅如此,这一带灵气氤氲,就连土壤里,也蕴藏着灵气。
桑竹欣喜地到处转圈:“这里可以种菜,可以开荒成灵田,真是太好了……”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几把锄头,放在一边,准备安顿后,就割去疯长的杂草,开垦荒地。
梦玦顺手拿起一把。
几步外怪石嶙峋,他拎起锄头走了过去,随随便便刨了几下,纯粹的灵气瞬间涌出,锄头碰到了晶莹剔透的石头,先裂了。
桑竹道:“那是什么?”
这边的异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薛泓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惊诧道:“灵石矿?”
“什么?!”
梦玦随手扔下锄头,依旧是散漫地道:“我都说了,我挖矿。”

西行途中, 河畔那夜,梦玦扬言说要挖矿,但磐石峰无人当真。
如今, 这片沼泽之下, 竟然真的有灵石的存在。
宋恬想, 难怪西渡剑宗的修士说,近百年来,陆陆续续有人前往此处, 而后被幻境所困,怨气重重……
她垂下眼眸, 将前因后果, 细想一遍,瞬间明悟。
只是,他为何这么做?
她不知。
白萩看了看左右,心思一动, 使劲给自己的主人鼓掌,并且吹捧道:“哇, 好棒!这一锄头下去,可真是发财的小手!”
梦玦将开裂的锄头丢到一边, 闻言,那双漆黑的眼眸,似有似无地瞥向宋恬。
只是, 他的眸光渐渐黯淡, 随后又假装不在意地收了回去, 心中尽是苦涩的滋味。
桑竹两眼放光, 道:“哇, 师父, 这可是灵石矿!”
“这灵石矿虽然精粹,但是开采还是要耗费一些时日。”薛泓用神识查探了一下,这矿石在千余年前,有过一点开采的痕迹,灵气纯粹,深不见底。
他先问梦玦:“恩公,灵石矿是你发现的,你想怎么处置?”
“随便师父。”梦玦并不在意。
薛泓也摸不懂他这恩公的心思,只道梦玦重义轻财,心中赞叹。他想了一想,道:“我们还是用阵法封闭住灵石矿的入口吧。”
“为什么?”
“以我们的人手,还不足以开采灵石矿。再者,以我等修为,真的能护住这样的灵石矿吗?”薛泓叹道。
大师兄道:“师父,我懂了。”
宋恬点头,她也赞同封闭灵石矿。开采灵石矿必然招惹祸端,他们没有那么多精力去面对数不清的敌人。
几人商议完毕,便由薛泓设下禁制,压制住灵气,一切又重归原样。
正午的金辉,照得磐石峰那块秃石发亮,大师兄回过头去,忽然又转过身:“师父?”
“苦寒,怎么了?”
“我们已经寻到了新的家园,何时建立新的宗门?”他满怀激动道。
薛泓设好阵法,看着徒弟们的神情,笑了笑,道:“今日起,我们便叫做‘磐石宗’,如何?!”
“好!”
两位师兄齐声欢呼,眼里闪烁着激动的神采。宋恬轻轻笑了,她望着磐石峰,望着峰下的几间小小的厢房,心生澎湃。
十二年前,加入磐石峰时,她不再是无家可归之人;
今日,踏入磐石宗,她终于有了一片真正自由广阔的天地。
“不过,你们都知道,我一向不爱热闹,除了练剑,也无别的志向。”薛泓道:“我们磐石宗,不设所谓堂主、峰主,不广招弟子,我们,只练剑!”
大师兄道:“一如既往!”
“对!”
“那今夜饮酒庆祝?”
几人大笑:“妙哉!”
傍晚时分,磐石峰下草堂,焕然一新。
宋恬裁了红纸,请师父写了新联,贴在了每扇门上。
大师兄做了一块新的匾额,师父提笔挥下‘磐石宗’三个大字,挂在了草堂前。
他们已经给磐石峰历任峰主上过香,告知他们,磐石峰不孝后代,已经离开七星剑宗,自创宗派了。还请前辈们吃好喝好,不要太计较。
在西极的荒漠绿洲上,他们在努力扎根,努力修行。
日渐黄昏,屋檐下的大红灯笼亮起,小厨房飘香四溢。宋恬推开房门时,正巧瞧见梦玦也在屋檐下,负手望着远处。
她与梦玦各自的厢房,本就是一墙之隔,在此遇到,也不稀奇。
宋恬本不想理他,但又觉得,既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何必如此刻意。她停下脚步,淡淡道:“梦玦,该吃晚饭了。”
“知道了。”他轻声道。
晚风习习,霞光染红大地,她只觉得他的眼神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很不解。既然那么看不上她,为何还要盯着她看?
经历了颜嵊一事后,除师门外的人和事,宋恬已经很少有情绪了。
也许,只是因为,梦玦勉强算是师门中人吧。
她推开草堂的门,大师兄正满面笑容地上菜,白萩与桑竹,从地窖里搬来了陈年佳酿。她找了个角落里的蒲团坐下,只听身边轻轻一动,梦玦也坐了下来。
师父、师兄们,还有白萩,今日都很高兴。
宋恬从不愿去扫了他们的兴,况且她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闷闷不乐。
她举杯,对着师门众人道:“今日磐石宗建立,我冒昧了,先敬你们一杯。”
众人皆是一愣。
这……也太不像她的为人了吧?
还是薛泓先笑了出来:“今日难得阿恬开怀。来,我们碰杯!”
他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举杯,只见宋恬已经饮尽了,她盈盈一笑,朝众人亮出空空的杯盏。
白萩吃惊道:“师姐的酒量这么好吗?”
今日搬出的是磐石宗陈年老窖,据说是一百多年前埋下的,与寻常的酒水不同。大师兄也愣了一下,道:“师妹,吃菜,吃菜。”
他们回过神来,都不提饮酒的事情,先吃菜。滚烫的锅子端了上来,桑竹既心虚,又担忧,问宋恬:“师妹,给你换上茶水如何?”
“不换。”她的酒意已经上来了,双颊微红,连说话,都比寻常任性一些。
梦玦默默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动,又强行压抑住。
热气升腾,遮住了她的眉眼,她的神情。
酒坛子就在身边,宋恬给自己满上。
她漫漫想了一想,自己似乎从未开怀畅饮过。在凡间时,她从不饮酒;来到磐石峰后,因一封伪造内容的书信,在痛苦中停顿十年,却不知酒能消愁。
那边师父、师兄们开怀大笑,也忘了去留意她喝了多少。宋恬一盏盏续上,她的手再度放到酒坛上,忽然被梦玦按住。
“不能再喝了。”他轻声道。
宋恬想,关他什么事儿?她借着醉意,朝后望了一眼,看到烛光摇曳,拉长光影,与寻常不同。
她笑着道:“我要练剑。”
梦玦道:“练剑?”
“嗯,此时光影,不同寻常,当然要练我的‘凝光剑法’了。”
她喝多了还想着练剑,梦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道:“你喝多了,光影与寻常一样,没有变化。”
“心意变了,就是变了。”宋恬摇摇晃晃起身,抬起手腕,凝光剑成形落入掌中。她道:“师父,师兄们,你们先喝着,我去练剑。”
“小心些。”薛泓不忘嘱咐,又转头道:“恩公,麻烦你跟着去瞧瞧,她喝多了,可别跌进水里去了。”
梦玦早已起身,一言不发的跟上。
草堂外夜色如水,蜿蜒的溪流绕着磐石峰,倒映着柔和的月光,水面波光粼粼。
宋恬走到月下。
她缓缓将剑横在眼前,手轻轻抚过剑刃。她的手有些抖,但是心境,是格外的开阔、自由。
一个受拘束的人,又怎能练成自在随意的剑法呢?
可她过去,恰恰被困住了。
如今她挣脱出来,怎能不痛快?
宋恬抬眸,夜风拂面,月光变幻。今夜她的剑刃是银色的,她眼中是光怪陆离的世界,心中是一片净土。
手里的剑,是新的‘凝光剑法’。
寂静月色下,只闻风声、剑声。
梦玦看着她舞剑,心中压抑许久的情感,正在一点点破土而出。他的眼神随她而动,其实早在龙潭秘境,梦莳花下相遇时,一切就注定如此了。
他的情劫,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来的还早。
他意识到这一点,也知道自己要避不开了,微微一叹。
来了也好。
过了情劫,就是飞升。
梦玦再次用心去看剑。
宋恬新的剑法,杂糅了心境,既畅快,又迷离。他不知道她在纠结着什么,有些茫然。
一套剑法练完,宋恬收起剑,酒却没醒。
她抬起迷离的双眼,看到屋檐下晃动的大红灯笼,忽然想起一事,喃喃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呵呵……”
梦玦心中酸胀,他扶住宋恬,道:“不要再想他了。”
“我没有想他。”她奋力摇头,望着茫茫夜色,自言自语:“我只是觉得,这句诗写得极好。”
宋恬不喜欢被人扶着,手臂一甩,将他的手丢开。她朝前走去,望着倒映在溪流里的弯弯月牙,忽然回眸,直直地盯着他的黑瞳。
梦玦猝不及防,耳侧滚烫:“怎么了?”
“你当真很讨厌我?”她问。
这句话似是有些耳熟,他想也不想,当即道:“怎么可能!”
此话出口,梦玦细想还是疑惑,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你听了谁的闲言碎语?是桑竹吗?”
宋恬摇头,虽在昏昏沉沉之中,也不愿给二师兄惹事:“没,我随便问问。”
她的眼眸里闪烁着星光,一边笑,一边朝厢房走去。
梦玦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黑暗中,他看不到宋恬扬起的笑意,自个儿还在愠怒之中。他不知桑竹跟她胡说了些什么,或许就是因为桑竹,才令她疏远自己。
宋恬喝了酒,练了剑,现在神思困顿,只想休息。
她推开厢房的门,回眸,见梦玦还在。
“你还有话?”
梦玦欲言又止道:“我……”
他的心里也很乱,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早点歇息。”宋恬回眸,盈盈一笑,再转过身,将房门阖上。
屋檐下,烛光中,梦玦默默立了许久,直至她的屋内漆黑一片。
直至此时,他方才明白。
他果然是,在劫难逃了。
如今的七星殿,只剩下一位掌门,与四位峰主共同议事了。
分别是落霞峰、长水峰、月明峰、青龙峰四位峰主。
只听掌门叹息道:“听闻薛泓带着几个逆徒,在西极创立宗门,自称磐石宗,当真不将我们七星剑宗放在眼里。吾即将成为剑尊,衡阳子,你是继任掌门,你怎么看?”
衡阳子冷笑道:“回禀剑尊,磐石之名,怎能被薛泓等鼠辈窃用?依我看,应当前去交涉,若是不从,直接清理门户!”
“这倒也不必。”掌门摆了摆手,道:“七星剑宗向来宽厚仁爱,倒不如让西渡剑宗的道友,前去磐石峰规劝,先礼后兵,让他们好自为之……”
剩下的几个峰主面面相觑。
掌门道:“你们是怎么了?”
“您还不知道吗?”月明峰峰主,岑碧落道:“前些时日,听闻西极、南洲的几大剑宗,都前去拜访了新成立的磐石宗,听说西渡剑宗的宗主,之前有意邀请薛泓师徒加入,只可惜,被拒绝了。”
掌门怒道:“还有这事?他们这么做,不把我们七星剑宗放在眼里吗?”
岑碧落直言道:“掌门,如今修真界,背地里,都称我们是‘五星剑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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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晨雾里, 宋恬持剑,登上了磐石峰。
她朝西望去,隐隐能看到旭日隐于厚厚的云层中, 恍若一条金带。西极荒凉萧瑟, 到了五月, 除了磐石峰,戈壁上还残留着去岁的枯草。
峰下,万籁俱寂。
近月来, 师门众人都忙碌了一些,西渡剑宗曾经来访, 并且西极、南洲的其余几大剑宗, 都陆续拜访磐石宗。等他们都走了,师徒又开始日复一日的修炼。
师父在闭关。
大师兄练重剑。他的进步飞快,几乎要超越桑竹,于是桑竹也倍加努力了。
小师妹练软剑。
还剩一个梦玦, 他不练剑。
一提他,她心中无端多了一丝情绪。
自那日醉酒后, 宋恬似乎丧失了一点当夜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在剑法上更进一步, 全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做过什么不该的事情。
只记得白萩次日说,她当时豪气干云, 痛饮三百杯后, 和梦玦出门了。
至于出门说了什么?
没人知道。
她的心微微有些慌, 却强装镇定, 只将他当做师弟。宋恬练完一套剑法后, 回到厢房, 入目便看到一束木绣球,插在木桌上的瓷瓶里。
西极一带,没有绣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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