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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她从不回头(稷下猫瞳)


众人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恰好此时,烤鱼的香味传来,大师兄笑呵呵起身分鱼了。大家各自吃鱼,宋恬也不曾再跟他说话。
梦玦的心里愈发冷。
又过了会儿,篝火的光黯淡,烤鱼也都吃完了。
薛泓设下阵法,师徒们各自歇息。
宋恬和白萩一个幄帐,薛泓带着俩徒弟,在另外一个幄帐。
只有梦玦在树上歇息。
他散漫的坐在树枝上,靠着树干,一根竹竿从怀里伸出,挂着猫儿灯笼。月色下,他想起自己近日的心境,起起伏伏,不由得侧过头去,凝望远处的无尽夜色,暗下决心。
狂风吹过落霞峰,月上中天,银辉洒落,峰下立着两人。
其中一人,骑着灵兽,正是落霞峰峰主衡阳子。
另一人,衣衫破碎,满脸憔悴,是颜嵊。
“多日不见,小友,你怎么这副模样了?”衡阳子从灵兽上下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颜嵊滚烫的泪水滑落,他磕磕绊绊,说不完一句话:“她,和她,都抛弃……我,不要我,回不去……”
衡阳子了然,于是问:“你决意退出有量山了,是吗?”
颜嵊含泪点头。
“真可惜啊!”衡阳子围着他转了一圈,又是遗憾,又是惋惜:“小友,你虽然天赋一般,但不到三十,就已结丹,可见平日里,是下了一番苦功的。你知道,我是落霞峰之主,很快就是七星剑宗的掌门人。你可愿入我七星剑宗门下?”
“我,我……”他语气打颤。
“不着急,慢慢考虑,先来我的殿中休息吧。”衡阳子温和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月色下,只见颜嵊‘砰咚’一声跪下,连着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带着哭腔道:“师父在上,弟子颜嵊,今后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我知道,是剑修。”
前一道声音愈发警惕:“莫非是剑宗追了上来?果真是要赶尽杀绝!”
后一人道:“似乎……不一定是。”
雷电交加, 大雨倾盆, 荒芜的平原上, 两顶幄帐稳固的扎在风雨中。幄帐内亮着橘色灯光,外面,几个修士持剑而立, 望向远方。
正是磐石峰师徒几人。
自从用了法器‘窜天兔’,他们西行的步伐加快, 离剑宗越来越远。这几日, 走到一片荒芜的戈壁中。
宋恬用剑柄挑起幄帐的门帘,钻了出来。
梦玦立在她的帐外,见她出来了,挑眉道:“你怎么不睡了?”
“我能保护你们。”她模仿着他自大的口吻道。
他:“……”
雷电劈过荒原, 恍如利刃插入大地的心脏。但修士都是经历了雷劫的,对此并不在意。
离剑宗越远, 人越少,妖魔鬼怪越多。
这些时日, 他们很难睡一个安稳觉。
暴雨如注,宋恬身上一寸衣裳未湿,她手里的凝光剑, 在雷光之下, 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师徒几人等了许久, 那剑修的气息渐渐远去了。
“看来是与我们无关的事情。”桑竹道。
话音未落, 浓郁的妖气传来, 暴雨中出现两个灯笼一样的红点。那消失的剑修气息又出现了, 只是弱了很多。
电光闪下,天地煞白。
杀气弥漫,半空血红。
在不远处,一个修士的身影飞到半空之中,翻滚了几下,朝那妖眼刺去。只见妖光一闪,那修士突袭不成,反被一道强力甩飞。
他直直地落到磐石峰的幄帐外,几人的身前。
宋恬看此人是个金丹后期的剑修,穿着宗门服饰,隐隐还有些眼熟,好像在天河法会上见过。
只听薛泓道:“西渡剑宗的人?”
西渡剑宗是西极的门派,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剑宗。这人的修为不差,闻言,忍着剧痛道:“小心!”
说话间,妖气袭来。
既然金丹期修士都扛不住妖兽的攻击,那么大师兄、桑竹便退后结阵。梦玦正欲上前,忽听宋恬道:“让我试试。”
他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默默退了下来。
宋恬微感诧异,自溪畔烤鱼那夜后,他好像就有了心事,总是看起来不太高兴。莫非是因为自己说他可爱吗?
她咬了咬唇,暗想自己还是说错了,他就是怪。
西行之路艰辛,他很少跟自己说话,宋恬也不去找他。她凝眸,持凝光剑,与师父一道上前。
薛泓道:“阿恬,无明剑心!”
‘无明剑心’是祖传‘磐石剑法’里的一个剑阵,主要用于除妖驱魔。宋恬闻言,身形一闪,轻盈若飞燕。
师徒二人,悬于半空中。
薛泓用剑破瘴气,宋恬望着天幕,凝光剑刃上,折射着雷光。当邪雾散去时,她一剑挥下,电光剑影,刹那间天地间,一片清明。
西渡剑宗的修士已经爬了起来,见状,瞳孔震了震:“请问你们是哪个剑宗的?”
大师兄道:“我们无派。”
桑竹笑道:“快要创建门派啦,以后就叫磐石宗!”
修士想了想,愈发震惊:“原来你们就是被七星剑宗逐出山门的磐石峰?天啊!”
桑竹扭头看着他:“哦,你们这么快就知道了啊。”
他们离开剑宗已经一个多月了,想来他们前脚刚走,七星剑宗就将消息散播天下。
桑竹虽然不想在意,但心里总归有点不舒服,掌门和几个峰主,必然将他们狠狠骂了一番。也不知眼前这人,会不会对他们有偏见。
却见那金丹期修士一脸兴奋:“刚刚那女修就是传说中的宋恬吧!太厉害了,我终于见到你们了!”
俩人愣愣地看着他。
妖魔除尽,宋恬与薛泓,踏剑归来。她才落剑,就见那个西渡剑宗的修士,大约是恢复了元气,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
“我在天河法会上见过你!”他完全忽视了众人,凑在她身边道:“半个月前,你在扶光剑阵里结婴,我们整个宗门,都惊呆了!听说你还不到三十岁,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女……”
修士还想再说,只见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筑基期小弟子,走了过来,不着痕迹地将他和宋恬分开,低声道:“我师姐累了,要休息。”
宋恬一怔:“啊?”
打个瘴妖而已,有什么累的呢?但她也不爱应酬,只是朝那个修士笑了笑,就随着梦玦走开了。
她走后,师父过去跟那人交谈了几句。
暴雨尚未停歇,她钻入幄帐,白萩乖乖离开。梦玦随后也进来了,打开竹筒的木塞,递给她一筒清冽甘甜的水。
隔着幄帐,隐隐能听到隔壁的交谈声。
只听那名西渡剑宗的修士道:“七星剑宗……哦,不,磐石宗的各位道友,听了可别生气。你们走后,七星剑宗告知天下,说你们是七星剑宗的叛徒,勾引妖魔……”
桑竹冷冷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们为什么离开呢?”西渡剑宗的修士想八卦,又赶紧自证:“各位道友,我可没信他们的话啊!我们宗主听闻此事,恨不得立刻邀请你们加入我们西渡剑宗,就是苦于找不到你们的踪迹……今日误打误撞,倒让我先遇到了,嘿嘿。”
薛泓虽然离开剑宗,但他并不愿在人前说剑宗的不是,只是淡淡道:“他们说的,并非实情,我们更多是心中不愿。”
修士道:“啊,在下明白。诸位可愿意加入西渡剑宗?”
“多谢美意。”薛泓婉拒:“我们师徒,想自立门户。”
帐外暴雨,渐渐停歇了。
门帘被吹开一角,冷风涌入,幄帐里烛光摇曳,宋恬一侧耳垂上的梦莳花,轻轻晃动着金光,照得她姿容绝丽,肤光胜雪。
梦玦无意间瞥见,就难以移开目光。
过了会,她似乎有所察觉,他才迅速收回目光,做出一本正经看书的样子。
宋恬没理他。
梦玦盯着玉简,只觉得很烦躁。
这些时日,自从他觉察到自己的心绪容易起伏,不像是一个大乘期修士该有的心境,就暗自压制,想要恢复以往的平静。
可是越这样,越觉得浑身难受,想要再看看她。
他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梦玦寻思了一会儿,他大约是中毒了,但盘点一下过去的仇家,也早都陨落了。梦玦愈发不解,忽见门帘掀动,桑竹钻了进来。
他先是瞄了梦玦一眼,放下几碟小菜,两碗粥,道:“阿恬,想不到你的名声,已经快传遍所有的剑宗了。”
宋恬睁开双眸:“不会吧?”
“怎么不会?那个西渡剑宗的修士说,天河法会,你是一战成名。”他笑道。
隔壁的幄帐里,西渡剑宗的修士见拉他们入宗门不成,就开始各种夸赞宋恬。据他说,如今全天下,除了七星剑宗外的所有剑宗,都希望他们能够加入。
褒扬之词,宋恬这前后十年,都听多了。她见桑竹高兴,便耐心听他说完,又问:“他还说了什么吗?”
“师父问了些西极的风土人情,在何处可以安家。”桑竹道:“他们正聊着呢,大师兄见雨停了,去炒了菜,你们也吃点。”
立宗一事,才是重点。
在这荒漠之中,绿洲之地,都被人先占了。他们寻找数日,还未寻到适宜的地方。
桑竹起身,又问:“梦玦不来喝点吗?”
他淡淡摇头:“不了。”
自从桑竹多长一个心眼子,生怕师妹被人拐跑,所以留意梦玦很久了。他见梦玦最近颇为老实,倒也放心,闻言便钻出了幄帐。
烛光下,又只剩下宋恬和他。
隔壁觥筹交错,正在喝酒。
提起酒,宋恬又想起昔日河畔,在她误以为神花浮影阵的主人陨落后,曾以水代酒,敬了他一杯。天河殿里,她误以为顽童已逝,又上了三炷香。
如此说来,她倒是当梦玦没了两次。
她眼眸里闪烁着笑意,自顾笑着,却并不看他。
梦玦抬眸,慢慢地瞄了她一眼。
他心中不明白,那颜嵊已成过去,沈明灭也不在身边,她这是在想谁?一想起这个问题,他那股浑身难受的劲又回来了,心里还有点酸,明明桌上无醋。
“你想什么呢?”梦玦低声问。
宋恬眸光闪了闪,她无端一慌,随后稳下心神,道:“我在想上次白萩醉酒……咦,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要天河殿瞧瞧,可惜走得太匆忙了,没有去上。”
她不着痕迹地引开了话题。
梦玦道:“不急,等你们安稳了,我再去瞧瞧。”
“你想去看什么?”她问。
“什么也不看,直接放火烧了。”他恶劣道。
宋恬心道,不愧是天河混世顽童。不过她已经不好再拿年龄、绰号来取笑他,前几次,他分明怒了,只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不知梦玦为何归来,也不知梦玦和那些人的恩怨,他来无影,去无踪,这样一个浮萍不定的人,也只是漫漫仙途里的平凡过客。
她本想问些什么,但都没有说出口。
梦玦几度欲言又止。
灯花爆开。
茶冷了,宋恬阖上眼,有些昏昏欲睡。但她又不好在梦玦的面前歇息,便闭目养神。
梦玦见她困了,便起身,轻轻地收拾桌上的碗筷。他辟谷多年,几百几千年没做过这种事了,却小心翼翼,唯恐惊醒了她。
幄帐内,东西都收拾好了,梦玦正欲离开,宋恬睡着了,身子朝一侧歪去。
梦玦见那边搁有杂物,于是扶了她一把。谁料她便倚着自己的肩头,睡得香甜。
温香软玉在怀,梦玦心跳如鼓。
他绝望地想。
这到底是什么劫难,比雷劫还难?

第52章 第052章:挖矿
说到劫难, 梦玦想起前些时日,他负气离开磐石峰后,所追寻的‘情劫’。
莫非这就是‘情’?
他心中一惊, 整个人恍恍惚惚, 不知该作何感想。他虽然仙龄漫长, 但因年少时,好奇炼制了驻颜丹,一直将相貌停留在十二三岁的模样, 所以整个天河宗的女修,只将他当小孩子看待。
那时他也不在意这些, 整日呼朋唤友, 到处招惹事端。时日久了,就得到了一个‘天河混世顽童’的绰号。
随着年岁渐长,身边友人陷入情伤,被女修抛弃, 修为一落千里。他看着,更觉得这种事没什么意思。
若非大乘期飞升受阻, 梦玦恐怕这辈子,也不会研究‘情’这个字。
他的肩上倚着宋恬, 整个人动也不敢动。
她身上似乎有独特的淡淡香气,不知怎的,令他耳朵有些发烫。
梦玦垂眸看着她, 一边绝望, 一边心神荡漾。
他的黑瞳亮晶晶的, 他想, 若是碰一碰她的脸颊, 是不是很软?
可这样做, 倒像是个登徒子。
昔日他的好友司空烨,有一次御剑下落时,不幸碰到一位女修,后来就被冠以‘天河混世登徒子’的别称。
他想,或者他可以揽住她的腰,再将她抱起,然后将她送回去,盖上被子……
如此,也不算是登徒子行径。
而自己爱护师姐,是个好师弟。
梦玦打定主意,才刚刚悄悄伸出手,门帘掀起,桑竹伸进来一个脑袋,满眼警惕:“梦玦,你在做什么?”
“她睡着了。”梦玦轻声道,示意他不要出声。
桑竹疑惑地盯着梦玦,看着他将宋恬抱回床榻处,方才朝他招了招手,传音道:“梦玦,我有话要跟你说。”
俩人离开幄帐,到不远处的戈壁巨岩下。
夜雨已停,荒漠潮湿泥泞。
“梦玦,”桑竹并不藏着掖着,当面就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妹?”
喜欢她?
梦玦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他第一次被迫直面这个问题,想起当初陷入其中的好友,眸光冷了冷,道:“你什么意思?”
“那就是,没有啊。”桑竹见他犹豫了,也不等他回答,就自顾道:“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梦玦原本不想说是,但也不想说不是,他懒得跟桑竹多解释。
他只是侧过眼眸,淡淡道:“你放心什么?”
“阿恬入门十余年,她先前为那个颜嵊修为不进,我们都知道。”想起磐石峰后的衣冠冢,桑竹不觉心疼师妹,道:“男人只会影响师妹拔剑的速度,不是吗?”
梦玦:“……”
“好啦,既然你无心,我也就放心了。”桑竹笑容灿烂,忽觉不对,又赶紧解释了一下:“呃,我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啊,我只是问问。”
桑竹高高兴兴地回去了,戈壁巨石下,梦玦凝望着不远处那个亮着烛光的小小幄帐,心里难掩烦躁。
他生来爱自由,不愿受限于人,倘若被‘情’字困住,可就难了……
也许是他接触的女修不多,才会陷入如此烦躁。
这样一想,心中豁然开朗。
翌日西渡剑宗的修士告辞离去,薛泓召集弟子,讨论众人去处。
“往前一百里,有一处瘴气林,昨夜那个瘴妖,便是从那里出来的。”薛泓道:“听西渡剑宗的道友说,那里原是一处不错的绿洲,百年前多了瘴气,滋生妖物,从此沦为险境。”
昨日大雨,西渡剑宗的那人在荒漠里迷了路,误闯瘴气林,这才引发后续之事。
瘴妖并非生灵,而是由怨气滋养出的妖物,想来那里是有些玄机。
大师兄道:“师父,我们是要去除妖吗?”
“如今西极一带,少有无人的绿洲了,若我们想在此处扎根,也许可以去试试。”薛泓道:“你们以为呢?”
桑竹道:“这是个好主意。”
白萩、梦玦没什么看法,只是梦玦漫不经心朝瘴气林的方向望了一眼,若有所思。
宋恬问:“师父,为什么会多了瘴气呢?”
“听说,里面有高人布下了幻境,入幻境的人,会经历大喜大悲,有人深陷其中走不出来,所以才会有许多怨气留下啊。”他道。
这个幻境,听起来很像‘浮生宴幻’。
宋恬瞄了梦玦一眼,传音道:“是你的幻境吗?”
“可能是吧,”梦玦散漫道:“人世间沧海桑田,我有点认不出了。”
他忽觉把自己说老了,又多说两句试图挽回:“呃,当初布下的法阵有点多,我记不得了。”
然而这么一说,显得他年龄大,记性差。梦玦意识过来,干脆不说话了。
宋恬眼眸里闪烁着笑意,唇角轻轻扬起。
桑竹瞄了他们一眼。
师徒几人商议完毕,便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此处。宋恬正在收拾幄帐的时候,桑竹看梦玦不在此处,慢慢溜了过来。
“阿恬,你在忙些什么?”他找着话问。
宋恬道:“二师兄,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桑竹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嗓音:“阿恬啊,想来你也不小了……”
宋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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