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恬颔首:“嗯。”
茫茫夜色里, 有量山、落霞峰的修士们, 纷纷各尽所能, 祭出速行的符箓, 或者骑着灵兽, 御剑, 朝南行去。
罗晓牵来两只灵兽:“宋姐姐,还有这位师弟,这次多亏了你们,这两匹灵兽,也不算是我的,是顺手牵来的,送你们……”
他说着有些脸红,宋恬抿唇一笑,道:“不必了,我可以御剑。”
“那这位师弟可需要……”罗晓望向梦玦,眼神里充满钦佩:“这位师弟可真是神机妙算呀!我回去找他们,七星峰就被陨石砸了,果然没什么事。”
梦玦淡淡一笑:“这有什么。我也不用。”
罗晓恍然大悟:“对,你可以搭上宋姐姐的御剑!”
既然他们都用不到,落霞峰出走的弟子又很多,罗晓便牵着灵兽回去了。宋恬召唤出凝光剑,忽见梦玦频频望向自己的剑。
“怎么了?”她问。
梦玦抿了抿唇,假装不经意道:“我没有剑……”
夜风吹来,她想了一想,才明白暗示。
宋恬假装没听懂:“是啊,你没有剑。”
他厚着老脸道:“可是师姐有。”
“对啊,”她若无其事道:“我有。”
梦玦:“……”
有量山人的已经出发了,落霞峰的弟子,纷纷御剑上空。
这边,只剩下气恼的梦玦。
他也能想到宋恬是在故意逗自己,却拿她没办法。过去在天河宗的时候,只有他戏耍别人,哪有别人戏弄他?
梦玦想,还是别求她了,她修了无情道,心比铁还硬。
但是另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你带带我吧。”
说完,他又抿了抿唇,暗自气恼。
宋恬疑心他目的不纯,毕竟他是大乘期修士。但她又想不到梦玦有什么目的,看在他放火烧殿、陨石砸七星峰的份上,她勉强道:“好吧。”
梦玦喜出望外,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他颇是得意的想,还好他没放弃。
俩人相继踏到剑上。
梦玦比她高很多,垂眸就能看到她,秀发随风飞舞,落入他的脖颈间,撩动他的心。
他想起了月明峰、除夕夜、兔子灯。
宋恬忽然道:“你可还记得那个兔子灯?”
梦玦想着他们心有灵犀,笑意愈深:“嗯。”
“不知兔子灯里,设了什么灵巧机关。”她御剑飞上夜空,脚下有量山一带,逐渐变成微弱的光芒,隐于黑暗之中。
他笑着道:“不是什么机关,就是符箓而已,注入一些法力就行了。”他暗想,莫非她要一起试试吗?心中不免有些跃跃欲试。
“原来如此。”
宋恬听完,她长袖一展,数百个纸片从袖中纷纷扬扬飞出。纸片落地成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根线,被她牢牢牵着。
纸鸢傀儡。
她已经是元婴期修士,简单裁纸,就能制造出可以混淆视听的傀儡人。她又从乾坤袖中取出十几个竹灯笼,一连串,像是夜空里摇摆的火链。
梦玦微微失落,凝神看了会:“迷魂阵?”
“花花知我。”她回眸笑道:“劳烦你画一点符箓了。”
梦玦闻言一振,轻笑道:“好啊。”
他抬手,朝夜空漫漫一点,几缕法光变幻成复杂的符箓纹样,再落入竹灯笼之中。
宋恬本以为他会用符纸和笔画符,却未料到这样就成了。她一眼不眨地望着,这种深奥的符术,以往,只在上古玉简里见过。
就连有量山这样专修符箓的门派,也无人掌握点光画符之术。
符箓画好,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纸鸢傀儡,以及一长串竹灯笼。
只是梦玦站在她的身后,这个姿势,离她很近,像是在背后拥着她一般。
温热的气息从她的耳畔拂过,她的心猛地一跳,凝光剑,也微微颤动了几下。
梦玦浑然不觉,将纸鸢傀儡放在了竹灯笼上,递给了她。
宋恬注入灵气,放下手中的线,让傀儡乘坐着纸鸢,朝东缓缓飞去。
深夜里,看起来很像是一群人,正乘坐着飞行法器,浩浩荡荡地离开有量山。
而真正离开的人向南,与傀儡们的方向不同。
夜幕上群星闪烁。
沈明灭忽然回头,他看到宋恬不见了,想呼唤她一声。
但是回眸时,看到她与那少年落后,亲密相拥。
心里想到是一回事,再度目睹,又是一回事。
他叹息一声,移开眼,终于彻底放弃了,那个藏于心底的一丝奢念。
衡阳子帮着掌门收拾了一点七星峰的残局后,这才疲惫地回到落霞峰。
这一场陨石雨,有些蹊跷。
七星剑宗其余的的山峰都没有受影响,只有七星峰的七星殿被砸成废墟。至于他的落霞峰,他细想了一下,内门弟子多有护身法器,若是砸死那帮子外门弟子,倒也省事。
他骑着灵兽回了落霞峰,却见上下乱成一团。
颜嵊先灰头土脸地朝他奔来:“不好了师父!”
“怎么了?别慌!”他严厉道,心中暗暗鄙夷,这出身低微、根骨不佳的弟子,就是没什么见识,碰到一点小事就慌了头。
颜嵊见他神色不悦,急忙立正,用平静的语气道:“回禀师父,刚刚落霞峰所有的外门弟子,全都跟人跑了。”
“什么?!”衡阳子勃然大怒。
外门弟子并不重要,但是这等叛出师门的大事,就是在打他的脸!
颜嵊语气平和:“他们似乎去了有量山一带,据打探的师弟回禀,有量山也走了。”
衡阳子继续暴怒:“怎么不早点回禀!你没点脑子吗?!他们又去了哪里!”
颜嵊被骂了一顿,有些害怕,急忙用手指着南方,又指了指东方:“好像……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落霞峰上,他抬眸,隐隐可以看到东边的夜幕上,有法器的光影。衡阳子冷笑一声,用力鞭笞灵兽,灵兽吃痛,带着他飞到了夜空中,朝东疾行。
耳畔风声呼啸,很快,衡阳子看到了一群人,似乎是坐在灯笼上,朝东飞去。
他不假思索,挥出一道剑气。
剑气如虹,队伍最末尾的人应声而落。衡阳子心满意足,正欲继续屠杀,忽然发现那‘人’有点不对劲。
他再次动用神识去查探,这才发觉自己大意了:这里面,竟然都是纸人傀儡!
好高深的傀儡术。
竟然,连他都瞒得过!
衡阳子不知是谁动了手脚,怒从心中起,挥剑斩断了所有的纸傀儡。纸片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他想起颜嵊说的话,似乎还有一队人,朝南去了。
他勒住缰绳,准备朝南飞去。
忽然,茫茫夜色里,又飘来了一个纸人傀儡。
这个纸人傀儡看着很普通,甚至连脸都没有画,只有纸糊的身躯,踩着一把纸剑。
衡阳子并不在意,他冷着脸,想要一剑斩断这个拦路的纸人,继续追赶有量山和落霞峰的修士。
剑气挥出,纸人侧身闪过。
这个身法,很灵敏。
衡阳子眯起眼,他又挥出几道剑气,都被纸人闪过。
正当他不耐烦的时候,纸人抚了抚手中的纸剑,忽然变幻剑招,快到他都反应不过来,剑锋就抵在了自己的喉咙前!
他大骇。
还未来得及反应,纸人自燃了。
火焰落满他的一身,是消失多年的红莲业火。
衡阳子猝不及防,用尽各种办法灭火,红莲业火灼烧神魂,是世间最强大的火焰之一。
天降陨石、纸傀儡、红莲业火……今夜,处处透着诡异。
衡阳子好不容易灭了火,也不敢再追赶了,他急匆匆朝回走,生怕又遇到更恐怖且强大的法术。
不远处,宋恬勾了勾手里的丝线。
纸人焚烧殆尽,线也断了。
她松开手,丢下剩余的线。
梦玦垂眸笑道:“如何?”
最后一个纸人傀儡,是她亲自操控的,既是陷阱,也是比剑。
宋恬笑了笑,没有说话。
比剑而已。
她转过眼眸,往南望去,轻声道:“走吧!”
衡阳子狼狈归来,他身上的道袍被业火烧焦了,破烂不堪,实在是不想面对落霞峰诸人。
他找了一个密林,钻了进去,从储物戒中取出衣物,重新换上。
月上中天,他寻思着现在此处调理气息,等天明时,再回去复命。
衡阳子打定主意后,就在密林里盘膝而坐。只是没多久,一道黑色人影,越过自己的头颅,倒映在地上。
“谁?”
他一惊,自己好歹也是元婴期修士,竟然会被人无声无息靠近。衡阳子拔剑而起,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回眸一看,原是灵心童子。
自从剑尊陨落后,衡阳子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原来是你。”他放下心来。
“你怎么搞得这副模样?”灵心冷声问。
衡阳子叹气道:“唉!”说起来太丢脸了,他实在是不想说。
他看着灵心童子,念叨起另外一件事,不免有些幽怨:“你为何执意跟他?跟我难道不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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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心道:“他是掌门, 我乃剑灵,我不跟他,跟谁?”
树影婆娑, 月光漏在灵心的面容上, 洁白无瑕, 双眸清冷,让他更显神圣不可侵犯。衡阳子问:“你已认他为主?”
“我的主人,只能是剑尊。”他冷冷道。
衡阳子心中一喜, 灵心既然这么说,就还是没有认掌门为主。他又试探地问:“都说掌门即将继任剑尊, 您怎么还未跟他, 结下契约?”
灵心看着他:“你觉得呢?”
“自古修士成为剑尊,都要经过论剑大会,才能得到天下的认可。”衡阳子道,他假意夸赞:“呃, 掌门虽未经过论剑大会,但他的德行修为, 是剑修界的楷模……”
风吹叶动,灵心笑了笑, 黑眸闪烁着光芒:“所以,天下剑修皆可,你也可以。”
他喜上眉梢:“此话当真?”
“我乃七星斩月剑的剑灵, 自降世起, 就一直在七星剑宗, 当然希望剑尊之尊位, 一直牢牢把握在七星剑宗手里。”灵心看着他:“如今几位峰主中, 你的修为虽然不及月明峰、青龙峰两位峰主, 但是你年岁最小,前途无量,若让我认主,我最希望认你。”
衡阳子大喜过望:“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又问:“那依你看,我该如何越过他们,成为新的剑尊?”
灵心忽然叹了口气,摇头道:“虽然我属意于你,但是如今掌门势大,我只能稍稍拖延。还望你继续努力,不要令我失望。”
“唉。”衡阳子叹息。
他虽然两代人都为落霞峰峰主,在七星剑宗势大,却比不上掌门经营多年,根深蒂固。
本想借吞并有量山、花词门一事提高声望,没想到却被有量山逃了,本峰外门弟子也集体退出,让衡阳子很是没脸。
正在他长吁短叹,怨天尤人之际,灵心忽然道:“依我看,若是遇到机缘,你一定要牢牢把握。”
衡阳子想不到有什么机缘,郁郁道:“但愿有吧。”
乌云遮住月光,丛林漆黑,灵心道:“我先回去了。”
“好,您慢走。”
衡阳子目送灵心离开密林,又开始摇头叹气。
密林之外,灵心离开此处,却并未回到原先剑尊的洞府。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诡异莫测的笑容。
长夜漫漫,黑暗无边。
夜空里划过无数颗流星,那并非真的星辰,而是有量山、落霞峰修士们路过的痕迹。
宋恬御剑,心中忽想起一事,问梦玦:“你为何在五星剑宗?”
总不能是为了烧天河殿而去吧?
在她身后,梦玦笑了笑,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当然是有事去的。”
他呵出热气,惹得宋恬神色一凛,正色道:“好好说话,不然让你下去。”
俩人虽然都在剑上,但是彼此之间,还默契地留有一点距离。梦玦垂下眼眸,看到她露在外的肌肤,顿了顿,转过眼去。
“你还记得,在天河殿我画像旁,是谁吗?”他忽然问。
宋恬回忆了一下,道:“是天河宗末代宗主,司空烨。”
“对,司空烨。”梦玦凝望着茫茫夜色,想起过往皆成云烟,语气有些淡淡的惆怅:“他是我在天河宗时,最要好的朋友。”
宋恬微微一怔,并未说话。
“我和他,算是一共见识了天河宗的盛极转衰。”梦玦道:“不过,我因为跟我的师父观念不合,很早就退出天河宗了。后来,我听说,司空烨当了宗主……”
他说的‘后来’,已经是三百年后的事情了。
宋恬道:“嗯?那后来,你又回到天河宗了吗?”
“没有,我可从不回头。”他的语调上扬,透着一丝自得:“在宗门束缚太多,自我退出天河宗,就到处打架,再也没人管得住我了。”
“……”
她默默地想,这混世顽童之名,果然不是白来的。
梦玦当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又道:“不过,我退出宗门后,又因为别的事情回去过两次。第一次,是我渡劫到分神期的时候,因为师父陨落,回宗门祭奠。”
她轻轻点头。
“再一次,是我听说他接手了那个烂摊子,于是回到天河宗,劝他辞去宗主之位。”
宋恬道:“……然后呢?”
“他当然是不答应,我跟他不欢而散,他还说以后再也不要见到我了。”梦玦的语气难得凝重,他缓缓道:“司空说对了,那确实是最后一次。”
风声寂寥,只听他沉沉道:“六十载后,我听说,天河宗覆灭,司空,身死道消。”
宋恬的心忽然感到几分酸楚,她回眸,看他垂下眼眸,墨发随风起雾。
她想,一个人到了飞升的境界,一路行来,告别了多少友人,是多么孤独?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梦玦垂眸,心中一动,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很软,很细腻。
宋恬倏地缩回手。
她的心怦怦直跳,有气恼,也有羞涩。她想起二师兄提到过的那一句‘他确实也对你无意……’
她本是不在意的,就算在意过,也只因他的言语,让她感到被冒犯了。不过他既然对自己无意,现在竟然这般轻佻!
虽说修士不拘小节,但宋恬过去因为‘未婚夫惨死’之故,待外人,都冷若冰霜。
梦玦留意到她神情不对,心中一慌,急忙赔礼:“是我不对,我刚刚有些忘情了……”
宋恬别过脸,不理他。
他不免忐忑,瞄了她几眼,见她眼底还有些恼意,只是没有发作。
“是我错了,”梦玦低声下气道:“要不,你把我踹下剑,泄泄愤?”
宋恬想了一想,有些好奇地问:“到了大乘期,从剑上掉落,会摔死吗?”
梦玦:“……”
他道:“你试试。”
宋恬犹豫地看着他,她只想知道结果,并不是想踹他下去。
梦玦见她犹豫不决,低头看了看这万丈高空,决心让她心中舒服点,朝后一仰:“我——”
她大惊,伸手去拉:“你疯了!”
他笑着朝后仰落,凝光剑朝下冲去,宋恬伸手拉住了他。俩人朝下坠落,梦玦的眼,触碰到她焦灼的神色,忽然一股暖流涌向心田。
这个向来散漫顽劣的修士,此时此刻,却生出一种,天长地久之感。
他想缔结一个道侣。
非她不可。
宋恬试着将他拉回剑上,他也借势朝上飞去,落到凝光剑上,双臂一展,正好将她环抱在怀中。
梦玦轻嗅她的长发。
她没有在意,还心有余悸,道:“我听说修士御剑,从高空坠落,就算神魂不灭,肉身也会粉身碎骨。你虽然修为高,但总不会毫发无损?”
梦玦想说,他真的会毫发无损,毕竟他修元神,也修肉身。他本想戏弄一下宋恬,但见她为自己担忧,顿了顿,道:“谢谢你。”
她道:“谢我做什么?”
宋恬这才瞥见他揽住自己的手臂,梦玦也假装才发现,不情不愿地收了回去。
“谢谢你为我担心。”他凝视着她,柔声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宋恬微微一怔。
既然不在意她,何必这么说呢?
他的眼神炽热,她只好回过眸去,压住心中的那一丝疑惑,淡淡道:“不必感谢,其实我知道,以你的修为,是没事的。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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