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姚衡才遣散弟子,到了姚枳枳的房里,取下符纸。
“你闹得也太不像话了!”他阴沉着脸,道:“在家整日编排你师兄的不是,也就罢了,到了七星剑宗,人家的地盘上,还乱说什么?!”
他看着姚枳枳的泪容,叹了一口气,语气放缓了许多:“关于嵊儿,为父知道你喜欢他,他虽然没什么根基,倒也上进。但你不可自持身份,太过娇纵……”
“可他曾有未婚妻,他还忘不了她!”她激愤道。
“你说过,为父记得。”姚衡不在意道:“便是真的,又如何?你不要整日瞎闹,好好歇着吧,没事别出去了。”
他阖上房门,只留下姚枳枳在厢房里。
此情此景,依稀有些熟悉。
她瘫倒在地,满脸泪水,喃喃自语:“为什么,我说的明明是真的,都说我在闹……”
她想起幻境里,那陪在身边的梦花宗女弟子,而如今身边空无一人,更是无人信她,不由得再次放声大哭。
天穹一碧如洗,俯瞰山川,绿意盎然。七星峰上,行人如梭。
今日,是一个大日子。
七星剑宗将携天河遗脉众宗门,祭拜天河宗历代大能。
七星殿前,所有掌门、峰主、弟子都着天青色道袍,头戴银冠,做上古修士的打扮。列队弟子中,七星峰领先,磐石峰垫后,七星剑宗的弟子,占据了天河遗脉里修士的半数。
人多了,便没有那么静。
几位掌门在前面庄重地祭拜天地,后面的弟子们窃窃私语。
有个天河遗脉的外宗弟子抱怨道:“天河宗都覆灭上千年了,还祭拜个啥啊!还穿这道袍,又厚又闷,真没意思。”
另一人道:“那是你不知道天河宗有多厉害。想当年,天河宗飞升的修士,比如今世上的合体期修士还多。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今世上压根没有大乘期修士。天河宗在时,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宗门,繁荣昌盛……”
“那为何还会覆灭?”
“嗐,还不是因为内讧,后来又遭逢魔宗入侵么。”
宋恬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关于天河宗,她了解的也就这么多。
但是每个七星剑宗的弟子都对‘天河宗’三个字耳熟能详,因为剑宗的历代掌门都以此为傲,自诩为天河宗的嫡脉,经常搞各种庆典活动。
对此,桑竹曾评论:“有那闲钱,不如给大家多发两块灵石。”
她移开目光,朝另一侧望去,那便是玉虹峰的弟子。
他们沉寂许久,最近又活跃起来。
尽管云华仙君被逐出宗门,但严无炽、任皎月这样年纪轻轻的弟子,并未被灵田妖骨事件波及。他们都在密音交流天河比试,神情充满戒备。
只有严无炽在大声嚷嚷:“龙精丸,龙潭秘境的龙精丸,想要赢得比试,必须来一枚上古的龙精丸!”
旁边的青龙峰弟子很感兴趣:“严师兄,怎么卖?”
“密音,密音问价。”
宋恬很困惑,这‘龙精’到底是什么,她用探究的眼神看向白萩。
白萩道:“师姐,你看着我做什么?我是母的!”
“那是……”宋恬想:“掉落的鳞片?似乎也不太对。”
鳞片,也对不上一个‘精’字。
白萩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黑,恶狠狠看向那严无炽,小声骂道:“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啊!”
“那是什么?”桑竹也问。
白萩气鼓鼓道:“就是……进食后的遗留之物!”
她的脸有些红,宋恬想了一想,恍然大悟。
桑竹琢磨了半天,也明白过来,乐不可支:“哈哈哈!我没听错吧!那可好了,以后我们每日都能卖给他许多了……”
小白龙嗷嗷叫去打他,一人一龙追打嬉戏,被大师兄给拦住了。大师兄忍着笑意道:“别闹了,要去祭拜天河宗先祖了。”
最前面,落霞峰弟子已经列队入殿祭拜。
宋恬道:“是祭拜天河宗的历任掌门吗?”
“嗯,开宗先祖,历代门主,以及飞升、迈入大乘期的强者。”大师兄道。
剑宗弟子依次前进,很快便到了磐石峰。宋恬屏气凝神,迈入从未踏入的天河殿。
殿内烟雾缭绕,悬挂着十几幅金边画像,下方设有香案,摆有香烛和祭品。
桑竹低声道:“他们能吃到吗?”
宋恬凝望着画像,摇了摇头。
修士飞升之后,到了仙界,从此便天地同寿,日月同庚,与下界彻底断绝来往。
她顺着人流,慢慢朝前走,看到天河宗最后一位门主,名唤司空烨。
此人是个剑修,相传七星斩月剑,便是他的剑。
司空烨并未飞升,在天河宗覆灭之前,就陨落了。在往前,又有一幅画像,画中人容貌稚嫩,看着最多十三四岁。
“此乃天河混世顽童,孟决。”一旁的七星峰弟子介绍道:“诸位别小看他,他可是天河宗最后一位大乘期修士。”
宋恬隐隐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并未多想。
桑竹看到人与画,背地里跟她吐槽:“师妹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都大乘期了,还童心未泯,徐娘半老!”
她愣了又楞,缓缓道:“师兄……你这词用得不太对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扬州,在东关街外,瘦西湖中,见到不少木绣球树,一簇簇花团像雪球,很漂亮。
眼前顿时浮现,我们的阿恬在树下练剑的场景。
其实写到绣球花下相见情节的时候,我并未见过这种花,只在网上看过图片,今日忽然见到,感觉很美、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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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竹不以为意, 道:“那有什么,人都飞升了。”
“并不。”一旁的七星峰弟子忽然道:“天河混世顽童在几百年前就消失了,再也无人见过他, 应该是陨落了。不过他的确是个天才, 号称万法兼修, 无一不通。”
“为何叫这名?”大师兄问。
桑竹笑道:“一定是他在天河宗时,无恶不作……”
天河殿内,几人谈笑风生, 只有白萩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安静极了。
只有宋恬微微一叹, 想起修真之途艰险, 便是大乘期也会陨落,不由得道:“英年早逝,确实可惜了。”
她手里还拈着一根香,便点燃后, 插在混世顽童的香炉里。
青烟袅袅,天河殿外, 喧嚣鼓噪。
只听一个熟悉的嗓音道:“天河法会,但凡是天河遗脉的弟子, 皆可参加,凭什么我不可?”
又有一人道:“你已经离开了七星剑宗,便算不得是天河遗脉。云华, 还请离开吧。”
玉虹峰前峰主, 云华仙君连连冷笑, 质问道:“这又是何道理!我与剑尊同出一脉, 今日剑尊挑选传人, 天河遗脉里, 金丹期以上的弟子皆可参加,难道我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还比不上他们吗?!”
七星剑宗掌门有些愠怒,道:“云华,我不准你参加!”
宋恬踏出天河殿,望见不远处,云华仙君带着同被逐出剑宗的修士,在与掌门对峙。
玉虹峰弟子个个沉默不语。
桑竹看到他,就想起那被焚毁的灵田,很是恼怒,跟宋恬密音道:“他还有脸回来!再者,他一个元婴期修士,要跟金丹期的弟子们抢机遇吗?”
宋恬凝望远处,没有出声。
掌门坚信家丑不能外扬,所以云华屠杀了近百妖修的事,除剑宗寥寥几人外,无人知晓。他也笃定掌门不会当众说出口,于是更加肆意猖狂。
其余几位天河遗脉的门主不想管闲事,最后还是衡阳子出来打圆场:“掌门,想来是云华师弟思念剑尊,才有此请求。既然如此,不如破例让他参加,成与不成,皆看他自己了。”
掌门沉吟:“怕是对其他弟子不公正……”
衡阳子道:“这又何妨?请云华师弟压制修为至金丹期,想来天河遗脉的诸位道友,也不会有异议。”
天河遗脉的其余几宗向来以七星剑宗为尊,闻言,都道:“不妨事。”
云华仙君得意洋洋,踏入天河殿祭拜先祖。
就连玉虹峰的弟子,都露出不悦的神情。
他们都低声道:“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还是元婴期的前峰主!”
宋恬面露喜色,道:“太好了,我的排名又要靠后了!”
“……”
祭拜过后,次日便是天河比试第一场。
天河遗脉里参与初试的金丹期弟子约有百人,还有寥寥几位压制了修为的元婴期修士。七星殿前设了上百个蒲团和桌案,供参与比试的弟子使用。
微风乍起,杨柳轻飞,宋恬迎着风,落了剑。
远远望去,大半的弟子都已经到了,只有前排还有几个空位。
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身旁都空着。
很快初试时辰已到,全场肃静。
第一场,比的是‘画剑’。
规则一经公布,所有人都窃窃私语,满是质疑。照理说,他们宁愿相信剑尊让他们炼剑,也不敢相信让他们画剑啊!
宋恬听到有人在高声道:“掌门,这考题莫非是逗我们玩吗?我是剑修又不是画修,我拿剑的手拿笔都抖!”
掌门沉声道:“拿笔都发抖,还怎么拿剑?”
众人哄笑。
纸笔都在案上,宋恬提笔,眼前却浮现那绣球花。但她却不愿再画绣球花,想了一想,在纸上画了一根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本是很容易画的,但是她画的很慢,很细。她画了深秋时节,万物枯萎,狗尾巴草也变得干黄,仿佛手一搓,就会碎掉。
然而这一株狗尾巴草,却始终迎着风,孑然屹立在草丛中。
哪怕终有一日会凋零。
剑宗给的纸很长,宋恬铺平了纸,只用了很小的一部分。等她画完后,一炷香也差不多燃尽了。
她起身,恰好严无炽上前交卷,途径此处,看到了她的画。
“狗尾巴草?”他不敢猖狂大笑,但忍不住挖苦:“天才剑修不会觉得,随随便便画个草也能入围吧!”
宋恬并不理他,将画卷起。
她走出考场,在天河殿外等待。
初试的画已经收齐,送至剑尊的洞府里。
掌门立在一旁,忍不住道:“您为何独辟蹊径?要知道,剑宗弟子多不善作画,更是不理解您的苦心。遇到不省心的,都说本掌门不够公正,故意刁难他们,想要挖什么……萝卜坑……”
阴冷的洞府里,剑尊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剑意无处不在。画中,一样可见。”
上百幅作品,他并不一一展开查看,只用神识飞速扫过。天河遗脉弟子们的画作五花八门,有的人画了随身佩戴的剑,有的人画了剑阵,还有的人将剑画成了泥鳅……
他留意到一幅画,剑刃锋利,却略显锋芒过盛。
再看署名,是任皎月。
掌门催促:“剑尊,您老人家快点选,还要等着开第二场呢。”
近百个长卷堆积在一起,剑尊不言,神识朝数十幅画中扫去,忽然停留在一幅……狗尾草图上。
看得出来,作画之人,必定深谙画技。但是吸引他的并不是高超的画技,而是狗尾草图中,透着难言的坚毅与沉稳。
人在天道之下,亦如人眼中的狗尾草,何其渺小。人有一生,草木一秋,纵然修士,也难逃雷劫,天人五衰。他望着那幅画,忽然深深以为,那草便是自己。
剑尊想,这可是宋恬之作?
他的神识朝下扫去,果然。
他不愿再看了,道:“留下宋恬,余者随意。”
掌门吃了一惊,忙去看宋恬的画作,却只有一根草。他万般不解,但也照着剑尊的话去做了。
第一场比试的入选名单,很快张贴在七星殿前。
近百人里,取前二十名,入选第二场。
宋恬还在天河殿外的垂柳下,跟师兄们闲聊,没有去凑热闹。忽然,她听到有人高声道:“磐石峰宋恬,第一名!”
众人齐刷刷朝她望来。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啊,这也成?”
就在刚刚,她还十分笃定地告诉两位师兄,自己画了一根狗尾巴草,等着出局了。
若不是师兄们坚持在这里等待结果,她早就回磐石峰补觉了。
桑竹大喜过望:“师妹,我就说了,你行!”
宋恬想,不急,还有第二场,她还能被刷下。
名单已出,一刻钟后就是天河比试第二场。来来往往的弟子都露出羡慕的神色,严无炽走过时,张了张口,但什么都没说。
桑竹嗤笑:“你看他,踩高捧低,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入选。”
宋恬不知为何,心中起了一丝疑惑,道:“也许……比试只是走个过场。”
“什么过场?”
“你记得刚刚第一场前,有人大喊,掌门设萝卜坑吗?”
他们没听过这个词,都问:“什么是萝卜坑?”
她道:“也许剑尊心中已有人选,其余的十九人,都是陪考。”
“那可就糟糕了。”桑竹顿时垂头丧气,道:“难不成就是那个云华?再不济,也是玉虹峰的人,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七星峰后云雾缭绕,宋恬一时看不透,淡淡道:“看看再说吧。”
第二场,比御剑。
入选的修士都是天河遗脉里的翘楚弟子,宋恬望见沈明灭、任皎月等人,云华也在其中。
她原本想和沈明灭打了招呼,但沈明灭太过于紧张,一直攥着剑,盯着掌门,全然没有发现她。
掌门道:“……方圆百里,每个山巅,都插有一面剑宗的旗帜。三炷香之内,取得旗帜数最多的前六名,将进入终试。”
七星剑宗连绵百里,除了几座主峰,还有无数个山峰。众人闻言,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宋恬微微一笑。
这比试,太好糊弄了。
线香燃起。
天高云淡,十九名剑修都迫不及待地御剑飞上空中。才飞出七星峰,他们便很有戒备地互相躲避,唯恐被他人偷袭。
在七星峰上,宋恬方才不紧不慢地踏着剑,飞入空中。
风和日丽,万物复苏,她似春游一般,欣赏七星剑宗的风光。她踏着剑,白衣随风猎猎作响,忽然想起剑仙,本就应该如此快活,畅游天地间。
她踏着剑,唱着歌,游览山河。
恰好途径一座山头,山巅上,插着一面七星剑宗的旗帜。
宋恬并未多想,一个天河遗脉的弟子远远瞧见,横飞了过来:“我先看到的!是我的!”
他很激动,唯恐宋恬先动手。
她眼也不抬,倏忽飞过。
天河遗脉的弟子摘下旗帜,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不争不抢,这是怪人吗?”
三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宋恬御剑很稳,也很快。为了不显得太过刻意,她还摘了一面旗帜,揣在怀里,慢悠悠回去交差。
她踏剑飞得很高,穿过一片云层时,一群鸟儿,叽叽喳喳朝她飞来。
相遇时,鸟儿围住了她。
宋恬察觉到不对,但是群鸟是幻术,并未有敌意。她凝神望去,鸟儿扑打着翅膀,忽然摇身一变,变成几十面剑宗的旗帜!
几十面旗帜刷刷落到她的怀里,像是黏住了她一样,怎么都丢不掉。
她方才明白过来,神情复杂望向七星峰后。
“原来,我才是那个萝卜啊。”
七星殿前, 十九名修士都已归来,拿出旗帜,正在计数。
桑竹与大师兄在一旁等待, 不由得焦躁万分:线香只剩一点点了, 可阿恬师妹还未归来。
他们不在乎排名, 只担心她的人。
天穹之下,忽有群鸟从七星峰后飞起,冲着旭日飞去, 转眼间消失在厚厚的云层中。
无人留意这一幕,只有严无炽看着香, 数着手里的旗帜, 忽然觉得他又行了。
他与云华仙君并肩站着,脸上挂着一丝冷笑,讥讽道:“有的人运气再好,遇到这等情景, 也不能滥竽充数了。”
桑竹怒道:“你!”
他洋洋得意,挤眉弄眼:“来打我呀?不敢了吧。”
大师兄死死拖住桑竹。
“再等等, 再等等。”
天朗气清,掌门负手而立, 望着远方,余光瞥了眼那即将燃尽的线香。
忽然,远处遁来一道白虹, 落入七星峰上。
是宋恬, 她踏剑归来!
磐石峰两位师兄欢呼一声, 余者, 皆面色沉重。
他们望着宋恬怀里那数不尽的七星剑宗旗帜, 仿佛是压在众人脊椎上的大山, 一瞬间,将他们都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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