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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玄机 (二瞅)


  偶尔李默群会带几位同僚过来,直接上二楼,开会的房间都是现成的。后来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德国的电梯,安装完成后,连堂会的戏子、法俄的女郎都可以偷偷找来,从后门出入,根本不必和小姐太太们打照面。女佣曾经偷偷告诉俞璇玑,“李先生”带来的客人中颇有些浪荡子,非要闯进三楼,“流连香闺”。俞璇玑心中厌恶,却也无计可施。皋兰路一号的社交功用远远超过了居住的价值,她的作息也开始昼夜颠倒。若是实在被宾客吵得不耐烦,她便独自返回旧时居所,借口极其响亮——文债未偿。
  也唯有在冷清偏僻的小屋里,她才能安安静静小憩,疯魔一样赶写稿件。如果说以前,她的生活是两分法的,一个是地下工作的俞璇玑,一个是作为文人的俞璇玑;那么现在,她的生命已经正式被拆成两个部分,一边是沸反盈天的热闹,一边是青灯枯坐的静谧。司机载着她穿梭在上海滩,也穿梭在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中。身心俱疲之时,她曾以为自己撑不住,也是会发疯的;没想到时日不长,她居然也能慢慢适应,甚至从这种玩弄人心的过程中体察出几分乐趣来了。
  你知道一个人的困境,知道她需要什么帮助,知道她为何愁苦,为何喜悦,自然可以将她的心思牢牢攥在手里。上一秒让她情生意动,下一秒让她如坠冰窟。
  皋兰路一号,车水马龙,衣香鬓影。每一夜的热闹与每一天的清冷轮番上演,一楼的女宾,二楼的男客,那一颗颗私心与无尽的杂念都系在她指间,抛上天际,堕于凡尘,不过是沦陷区里醉生梦死的一场游戏。
  

☆、破家亡身

  
  几个月后,清乡运动带来的影响初露端倪。老百姓日常生活中能买到的便宜走私品越来越少,有传闻说想要穿过政府的封锁就是死路一条。俞璇玑和联系人的沟通方式几乎每个月都要更换,她曾经担心被人跟踪,然而即便是李默群派来的司机,也并不严防死守地盯着她。
  “不要着急,”联系人告诉她,“再等等!我们的军民都困难太久了,不在乎这一时……我觉得倒是李默群,应该等不了太久了。”
  联系人运筹帷幄,李默群老谋深算。关于清乡运动的消息,开始在璇玑女士的沙龙里流传。
  普通官员人家的女眷,能听说的不过是:清乡运动画了隔离区,内地土制的又便宜又结实的棉布运不进来了。棉布这东西,在时髦的小姐太太们看来实在上不得台面——都什么时代了?谁不要穿个正经的丝绸或者欧洲的法兰绒?更何况还有又轻又薄的西洋纱!棉布看起来实在落伍。奈何,这东西用量大啊!哪怕是大小姐上学,也总有要和朋友们相约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时候。哪怕是钟鸣鼎食之家,一年四季难道不给下人们做齐好换洗的棉布衣服?家里家外的寻常日用不用棉布,难道还真的要用贵得要命的进口面料吗?偌大一个上海滩,到底是富贵人家吃穿用度大,还是勉强能买得起黑市土布的贫苦百姓人口众多呢?归根结底,棉布这东西,和米粮盐糖一样,真正是家家都离不了的。
  上海沦陷前后,棉纱工厂已经被日本人挤兑黄了一大半,连棉纱大王最后都扔了机器工厂,跑到重庆去了。现在上海滩能拿出来在明面上卖的,都是日本棉布,论质量不如土布结实,印染还不错,但价格贵得像抢钱……实际上,人家就是明刀明抢来抢钱的。
  土布走私成风,黑市售量颇巨。黑市棉布里,国统区生产的也并不多,传统的纺织基地差不多都被日本人占了。绝大部分黑市布,其实都是根据地生产出来的。没错!不然你以为根据地靠什么在各种包围、三光、剿匪的运动中维持了那么多年?军民共同搞生产,难道生产棉布只是为了自己穿吗?当然要拿出去卖给国统区和沦陷区,换回各种根据地没有出产的紧缺物资。
  李默群从棉布下手的决策,简直等同于写个帖子托俞璇玑带给组织:这是第一期分红,请笑纳,日后务必紧密合作,好处多多。
  普通官员人家的女眷只需要回家把消息一说,家人自然会满市面搜寻黑市布——免得以后要用的时候,买不到,或者买不起啊!
  不过,真正的达官显贵之家获得的消息又不同了。
  俞璇玑在牌局上输了百十来块银元后,向椅背上懒洋洋一靠,伸手喊女佣:“去!把昨天拢好的银子拿几根出来绞了。”
  女佣被吓得半死:“小姐,那是李先生交代要去筹棉纱的货款——都装箱了,两个时辰前刚贴了封条……”
  “叫你去就去!回头补上!”俞璇玑毫不在意,一边抹着麻将牌一边嗤笑,“老家伙眼馋肚饱!那么大一批货,反正也吃不下。哪里差这么一点银子?”
  一起抹牌的三个太太来头不小,中统行新上任的执行长张太太,汪伪组织部部长好不容易求娶到的继室梅太太,军事参议院副院长任太太,都是个顶个的精明人,听到“棉纱”两个字,连抹牌的速度都慢了几分。梅太太和任太太是专程陪丈夫来上海开会的。清乡运动影响的是整个沦陷区,其他城市即便不如上海商业发达,面临的形势也都大同小异。
  梅太太年轻,比俞璇玑大不了几岁,说话也随便:“怎么?你家老李囤了棉纱?”
  “什么棉纱?清乡要收缴物资,能有一半棉纱就不错了,其他还不是棉花棉料之类的!军部的拨款没下来,就是象征性的,也得补偿种地的、做工的泥腿子一些吧?他正自己往外搭银子呢!”现在的俞璇玑吹起李默群来简直是毫不心虚。
  “军部连拨款都不出?就能坐地收缴物资?”
  俞璇玑似笑非笑地看着梅太太:“款子不到,哪里有物资上缴?清乡委员会不是得打头阵吗?难道没有钱,正事都不办了?梅太太可慎言啊,这要是传上去,不要说李先生那里不好做,就是汪先生都不好解释呢!”
  “哎呀,哪能呢哪能呢!”梅太太转得也快,“我这不是家里原来开过纱厂吗?现在厂子合营了,可还是得进货出货啊!今年原料可真是难买,我听说日本厂都打算从南亚那边进料了呢!老李要是有富余的,不如匀一些出来呀!货款都是真金白银!我家还能让你们吃了亏去?”
  梅太太的娘家,也算是江南大户了。可惜晚清时家道中落,为了挽回颓势,就做起了生意。到现在,姑娘嫁出去做继室,一张口仍然是生意经。
  “都是些乡下东西,凑数还行,哪里真用得上?”俞璇玑敲敲手里的牌,催着,“出牌出牌,赢了我那么多,倒是让我吃一张啊!”
  俞璇玑的上家是任太太,出牌速度越催越慢,胖乎乎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的每颗牌都揉一遍,才慢慢举起一颗在空中晃了晃,笑眯眯道:“偏不喂给你!我算好牌了,这颗送给梅太太!”
  俞璇玑按着任太太满手的珠宝戒指往桌上一压,牌面翻过来。她拍了下手掌:“算那么精有什么用?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若不是算得精明,谁能在这时候单单打一张俞璇玑等了半天的六条?她得意洋洋把牌拢到自己面前,停了停,望着几位太太一笑,“真不好意思,胡牌!”
  “唉呀——”张太太叹起气来,“牌运可是跟着时运走的,这话一点没错!你一说要用老李的银子,这不是马上就开始赢我们的钱了吗?”
  梅太太才不肯让俞璇玑含混过去,追着问:“管它是乡下东西还是凑数来的,如今能摸到的棉花才真是能生财的聚宝盆!俞小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家,梅部长一问三不管,前头留下来那四位千金的嫁妆,还不是得靠我一点点赚出来?我是个实在人,不说那些虚头八脑的!我出5万美金,随时有货随时匀给我,按行市价的一倍半,怎么样?”
  俞璇玑看大家都不抹牌了,只好丢开刚赢的银元,催女佣们拿茶点过来,从中挑了一块拿破仑蛋糕递给梅太太:“我虽不是生意人,却也知道现在外面的物价,那是一天一个样!梅太太出的这5万美金,要是跟着一天一个价地涨,怕是能买到的太少,工厂也开不了工不是?”
  太太们都笑了。梅太太打得好算盘,以为照现价一倍半就能哄得俞璇玑应下来,也不想想李默群那是肯吃亏的人吗?俞璇玑说得也妙,生生给曲解成跟着行市的一倍半往上涨,倒叫梅太太红着脸不好接话了。
  “照我说,便按照市价再翻个两番……梅太太要货,我就挑好的给你;张太太、任太太想必也看不上这些乡下东西,我自作主张,回头总总今天桌上的输赢,照价送两位一份干股,货一出手,我便连本带利给两位送过去。这样可好?”三倍现价,这是李默群的底线。未来几个月里,黑市供应会被直接切断,日本厂的原料也还在海路上。沦陷区棉花棉纱的价格能翻出十倍往上。一应生意,稳赚不赔。
  干股?不过是个诱饵,以十倍之利,不愁日后这些太太不把全部家身滚进来。
  “那可真好!”太太们异口同声。连梅太太都赞不绝口:“果然该常来常往!若没有璇玑女士的沙龙,我那几个便宜女儿,还不知道要去哪个箱笼里扒拉嫁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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