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的女人,史汪在心里咆哮着,如果能有办法,我会让她一直苦修,直到她的眼睛从眼眶里蹦出来。这个女人认为她应该得到更多的尊敬,是吗?“感谢你的帮助,”史汪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行了个在任何宫廷中都堪称完美的屈膝礼,“你真是太好心了。”
史汪重新走进这家客栈的大厅,萨恩夫人跟在她身后,用带着笑意的喊声打断了大厅的喧闹:“一个害羞的小丫头!腿很白,也细得足以让你们流口水。但我告诉她该让你们看到些什么的时候,她哭得像是个婴儿,就那么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那对屁股真的很圆,包君满意,而且她……!”
史汪在潮水般的笑声中踉跄了一下,那个女人的声音丝毫没有受到各种噪音的影响,仍然清晰地飘进她的耳朵。她又向前走了几步,脸已经红得像棵甜菜根。终于,她拔腿就向外面逃去。
在大街上,她停下脚步,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恢复平稳。那个可怕的老泼妇!我应该……她应该做什么并没有关系,那个恶心的女人已经告诉她需要的情报。莎莉·戴拉,根本就不是什么女人,只有蓝宗知道,甚至有些蓝宗也知道得并不确切。沙力达——黛恩·阿瑞曼的出生地,那是在邦雯之后成为玉座的蓝宗两仪师,是她在邦雯带来的毁灭中拯救了白塔。沙力达,除了阿玛迪西亚之外,最不可能有两仪师的地方。
两名穿着雪白罩袍和银亮盔甲的人正骑马沿着大街向她走来,一路上她不情愿地躲避着那些大车。圣光之子,这些日子里,任何地方都能找到他们的影子。史汪低下头,走向一家蓝绿色屋顶的客栈墙边,从帽檐下面小心地看着这些白袍众。他们瞥了她一眼,随后便冷着脸走过去了,锥形头盔光彩熠熠。
史汪恼怒地咬着嘴唇。她这种畏缩的样子也许已经被他们注意到了,而如果他们看见她的脸?当然,什么都不会发生。白袍众也许会试图杀死一名落单的两仪师,但她已经不再有两仪师的面孔了,他们只会发觉她在躲着他们。如果不是杜兰达·萨恩弄得她心神不宁,她本来不会犯这个愚蠢的错误。她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即使萨恩之类的小人物说出这样的话,她的脚步也不会有半分动摇;而且那时这种肥壮的卖鱼妇根本就不敢对她说一个字。如果那个泼妇不喜欢我的态度,我就要……现在她得在萨恩夫人打得她没办法再坐上马鞍前,办好自己的事。有时候,让自己明白国王和女王们要在自己座前低头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她大步沿着街道走过去,眼里的怒火让一些马车夫在这个单身漂亮女孩面前不由得闭上了嘴巴,不过还是有一些人会对她肆无忌惮地大声开着玩笑。
“九马猛拉”拥挤的大厅里,明坐在一张靠墙的凳子上,看着一张周围站满男人的桌子。其中一些人的肩上绕着车夫的鞭子,另一些人带着剑,表明他们是商人的保镖。桌子边上肩并肩地坐着六个人,明只能认出坐在她对面的两个人是洛根和莉安。洛根不高兴地皱起眉,其他男人却都在欢快地和莉安调笑。
空气里充满了烟草的气味,震耳的吵嚷声几乎淹没了长笛、手鼓,和一名在石砌壁炉旁桌子上跳舞的女孩的歌唱声。那个女孩唱的是一个女人让六个男人相信,他们都是她生命中惟一的男人。明很为这首歌感到害羞,但又不得不承认它让她感觉很有趣。那名歌手不时会带着嫉妒的眼神瞪一眼那张被男人围起来的桌子,目标应该是男人群中的莉安。
那名身形修长的阿拉多曼女人在走进客栈时就已经牵住了洛根的鼻子。她一路烟视媚行,又让许多男人像看见蜂蜜的苍蝇一样扑了过来,现在大厅里很有些要发生骚乱的味道。洛根和商人的保镖都已经将手放在了剑柄上,有些人甚至已经抽出了匕首。矮胖的客栈老板和两名肌肉结实的壮汉拿着棒子,急匆匆地向这边挤了过来。而莉安一边在到处点火,一边也在不停地熄火,手段同样是一个微笑,几句好话,还有在脸颊上的轻轻一拍。就连那个客栈老板也晕了一会儿,像傻瓜一样朝莉安笑着,直到其他桌边的客人把他叫走。技艺精湛到这种程度,莉安还认为自己仍需要练习,这世界真是不公平。
如果我能对一个特别的男人这样表现自己,我就心满意足了。也许莉安能教我——光明啊,我在想什么?明一直都只属于自己,她不在意别人是否会接受她,现在她却在考虑要为一个男人而改变自己。像现在这样必须用裙子遮蔽自己的身体,而不能像往常那样穿上裤装,这对她来说已经非常糟糕了。他会喜欢你穿上低领裙装的,你应该比莉安暴露的还要多,而且莉安——不要再想了!
“我们必须往南走。”史汪在明身边说。明吓了一跳,她并没有看见史汪走进来。“立刻出发。”从史汪蓝色眼睛的光芒中,明知道对方发现了重要消息,而她是否会告诉别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大多数时候,这个女人似乎仍然认为她是玉座。
“在日落之前,我们没办法在卢加德城外找到另一家客栈的,”明说,“我们可以先在这里过一夜。”能睡在床上,而不是树篱底下或干草堆上,即使只能与莉安和史汪同住一个房间,明也会感到很高兴。洛根愿意让她们三个各住一个房间,但史汪总是紧紧地看着他们的钱币。
史汪向四周看了一圈,大厅里的人如果没有看着莉安,就是在听那名歌手唱歌。“这不可能,我……我想也许会有白袍众来查问我。”
明压低了声音:“代林不会喜欢这样的。”
“那就不要告诉他,”史汪望着莉安身边的人群,摇了摇头,“告诉雅玛娜我们必须离开,他会跟来的。我们只要希望剩下的那些人不会这么做就好了。”
明挖苦地笑了笑。史汪也许会说,她不在意洛根——代林得到了控制权并对她的一切要求都不予理睬,但她还是决心要再度把洛根拴到自己的脚后跟上。
“九马猛拉到底是什么意思?”明一边问,一边站起了身。她曾经刻意走到前门去看过,希望能看看招牌上画了什么,但那招牌上只有一个店名。“我见过八匹马拉车,也见过十匹马拉车,却从没有见过九匹马的。”
“在这座城镇里,”史汪有些拘谨地说,“最好不要问这种问题。”她的脸上突然泛起两朵红云,让明感觉她一定知道答案。“快去找他们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不要让其他人听到你的话。”
明轻轻哼了一声,在那个满脸笑意的莉安身边,没有男人能看到她的存在。她希望自己知道史汪是怎样被白袍众注意的,这是她们现在最害怕的事,而且史汪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她还希望自己知道该如何让兰德用这些男人看着莉安的方式看她。如果他们要整夜骑马赶路——明怀疑他们真的要这么做——也许莉安会愿意教她一点窍门。
第12章 一支旧烟斗
一阵挟带着卢加德街上尘土的旋风卷走了加雷斯·布伦的天鹅绒帽子,将它吹落在一辆运货马车下面。镶铁边的轮子将那顶帽子辗进坚硬的干土路面,让它完全变成了一堆垃圾。加雷斯看了它一眼,就继续向前走去。反正那顶帽子已经沾满旅途风尘了,他这样对自己说。他的丝绸外衣也在到达莫兰迪之前就从灰色变成了棕褐色,光是掸一掸已经不可能让它变干净了。应该穿一件朴素点的衣服出来,这是长途旅行,不是去参加一场舞会。
在行驶的马车之间来回穿行,他丝毫也不在意背后那些车夫的咒骂,任何正经的队官都能在睡觉时骂得比他们更好。他一直走进一家名叫“马车座”的红瓦顶客栈,客栈招牌上的绘画精确地表现了它的名字。
这里的大厅和他在卢加德看见的所有客栈大厅没什么差别。马车夫和保镖们团团聚在一起,夹杂在他们中间的还有马夫、蹄铁匠、劳工和其他各种男人。所有人都在用最大的音量说话嬉笑,把嘴张到最大往里面灌酒,一只手抓着酒杯,一只手去摸女侍。其他城市里的酒馆大致也是这种样子,只是没有这里这么狂野。一名体态丰满的年轻女子穿着几乎要滑落下来的宽松衬衫,正在房间一边的一张桌子上边唱边舞,给她伴奏的是两支长笛和一架十二根弦的筝。
加雷斯对音乐不感兴趣,但他听了一会儿。那个女人在他见过的所有军营里都会大受欢迎,但话说回来,无论她唱的是什么,只要穿着那件衬衫,她随便咕哝几句就能得到一个丈夫。
乔尼和巴瑞姆已经到了,尽管乔尼近乎光秃的头上还缠着绷带,但他的体形已经为他们两个占据了一整张桌子。他们也在听那个女孩唱歌,或者,他们只是在盯着她的身体。加雷斯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朝通向马厩院子的侧门点点头。在那个马厩里,一名脸色阴沉的斜眼马夫向他们要了三个银角子,才把他们的坐骑交给他们。一年多以前,加雷斯能用这个价钱买一匹好马,但西方和凯瑞安的灾祸已经对现在的贸易造成巨大的伤害。
他们一言不发地穿过城门,走上一条通向北方思塔恩河的蜿蜒小路。这时,巴瑞姆说道:“她们昨天到过这里,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