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格丁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话,并且不停地舔着嘴唇:“兰德打算攻击雷威辛,就在今天上午,因为他认为雷威辛杀死了摩格丝。我不知道雷威辛是不是那么做了,但兰德相信这件事。然而雷威辛绝不会信任兰飞儿,他从来没有信任过另外那三个人,他又有什么理由信任呢?他认为这全都有可能是为他设下的某种陷阱,所以他自己也设了一个陷阱。他在凯姆林设立了结界,只要有男人在那里导引一个火星,他立刻就会知道。兰德会直撞进去,他现在肯定已经撞进去了。我想,他是要在日出的时候就离开凯瑞安。我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我什么都没有做,我——”
奈妮薇想让这个女人住嘴。畏惧的汗水从魔格丁的脸上不住滚下,让奈妮薇感到一阵恶心。她不想听到魔格丁用这种苦苦哀求的语气说话……她开始导引,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封住魔格丁的舌头,然后她笑了。她正在与魔格丁融合着,而且她处在控制的地位。魔格丁凸起了双眼,自己导引至上力,紧紧地绑住自己的舌头。奈妮薇又让魔格丁堵住自己的耳朵,然后才转向柏姬泰:“你怎么想?”
“伊兰的心会碎的,她爱她的母亲。”
“我知道!”奈妮薇猛吸一口气,“我会和她一起痛哭,而且每一滴眼泪都是真心的,但现在我必须先为兰德担心。我想她说的是实话,我差不多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她晃了晃那根银索,“但也许这只是我的想象。你相信什么?”
“她说的是实话,她绝不会有多么勇敢,除非她确定自己占了优势,或者认为她能达到目标,而且你已经让她感到恐惧了。”
奈妮薇的面孔扭曲了一下,柏姬泰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她的胃里添加了一个愤怒的气泡。她绝不会有多么勇敢,除非她确定自己占了优势,这完全可以用来形容奈妮薇自己。奈妮薇已经让魔格丁感到了恐惧,是的,她恐惧了,她不敢在说出的任何一个字里添加虚伪的成分。甩别人耳光是一回事,但如果是威胁要进行虐刑,即使是对于魔格丁,她也难以让自己把这样的威胁付诸实现。奈妮薇也许正在想要逃避一些她不得不去做的事,除非确认自己已经占据优势,否则就不会有多么勇敢。这次,奈妮薇愤怒的原因变成了她自己。“我们必须去凯姆林,至少我要去,再带上魔格丁。也许我在这里能导引的力量还不足以撕破一张纸,但只要有罪铐,我就能使用她的力量。”
“从特·雅兰·瑞奥德,你无法对醒来的世界造成任何影响。”柏姬泰平静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必须做些事情。”
柏姬泰仰起头,放声大笑:“哦,奈妮薇,你这样的懦夫真是会让别人感到惭愧呢!”突然间,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只碗里剩下的药实在太少了,我想我要醒——”话说到一半,她就消失了。
奈妮薇深吸一口气,解开魔格丁身上的能流,或者她是让魔格丁这样做的,因为罪铐的融合,她很难确定这样做的到底是谁。她希望柏姬泰还在身边,柏姬泰有双犀利的眼睛,有着对于特·雅兰·瑞奥德的丰富知识,有着她所没有的勇气。“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魔格丁,你要用你全部的力量帮助我。如果我遭到意外……我可以向你保证,戴手环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相同的事情都会发生在戴项圈人的身上,只是程度要更加严重十倍。”魔格丁惨淡的面容说明她相信奈妮薇的话,当然,这是事实。
奈妮薇又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脑海里构筑一个她非常熟悉的影像——凯姆林的王宫,伊兰曾经带她去过那里。雷威辛一定在那里,但他在醒来的世界,而不是在梦的世界。她必须有所行动。特·雅兰·瑞奥德在她的四周发生了改变。
第55章 烧断的丝线
兰德停住脚步。沿着走廊墙壁向前延伸的烧焦痕迹让六幅昂贵壁挂都变成了灰烬,另外一道火焰将几只镶嵌橱柜和桌案变成了木炭。这不是他做的。三十步以外的地方,穿戴红色外衣、胸甲和护面头盔的男人们死在白色石砌地面上,手中还握着无用的剑。这也不是他做的。雷威辛曾经尝试与兰德正面对决,这浪费了他许多力气,于是他采取了更加聪明的战术——他从那个王座所在的大厅中逃走了。这之后,他一直对兰德采取游击战术,每发动一次攻击之后立即逃走。雷威辛很强,也许像兰德一样强,而且比兰德拥有更多的知识。但兰德的口袋里有那件胖男人雕像的法器,而雷威辛一无所有。
这条走廊让兰德倍感熟悉,一来因为他以前见过这条走廊,二来因为他以前也见过一条与此非常相似的走廊。
我在遇到摩格丝的那天,与伊兰和盖温一同走过了这里。这个想法带着痛苦滑过了虚空的边缘,他在虚空中没有一丝感情。阳极力在激烈地燃烧、咆哮,但他像冰一样冷静。
另一个想法则如同一根荆刺。她躺在和这里一样的地板上,她的金发散开来,仿佛她正在熟睡。金发伊琳娜。我的伊琳娜。
爱莉达那一天也在这里。她预言了我带来的痛苦,她知道我的黑暗。她知道得不完全,但已经足够了。
伊琳娜,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疯了!我疯了。哦,伊琳娜!
爱莉达知道我,至少她知道我的一部分,但她甚至没有把她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如果她全都说出来就好了。
哦,光明啊,真的不存在宽恕吗?我在疯狂中做了这一切,难道我得不到任何慈悲吗?
加雷斯·布伦如果那时知道了我是谁,他一定会杀死我。摩格丝会下令对我处以死刑。也许那样摩格丝就能活下来,伊兰的母亲就能活下来。艾玲达能活下来,还有麦特、沐瑞。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如果我死了。
我已经得到了对我的折磨,我应该得到死亡。哦,伊琳娜,我应该死亡。
我应该死亡。
靴子敲击地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转过身。
他们出现在距离他不到二十步远的一处宽阔十字路口,二十多名男子穿着胸甲、头盔和女王卫兵才会穿的白领红色外衣。只是安多现在已经没有女王了,这些男人也没有在她活着的时候向她效忠过。一只魔达奥率领着他们,没有眼睛的死白面孔上看不见任何经过阳光照射的痕迹,相互交叠的黑色甲片让它在移动时仿佛是一条披着黑鳞的毒蛇,漆黑斗篷并不随着穿着者的移动而飘起。看到无眼者就会在心中感到恐惧,但恐惧已经被虚空阻挡在遥远的地方。他们在看到兰德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那只半人举起了黑剑,在它身后,还没抽出剑的人们都把手放在剑柄上。
兰德——他觉得这是他的名字——以一种他以前不知道的方法开始导引。
人们和魔达奥都僵直在原地,白色的冰霜在他们身上愈结愈厚,冰面上冒起了袅袅的青烟。魔达奥举起的手臂随着一阵碎裂声掉落在地上,手臂和黑剑一碰到地板,立刻碎成了粉末。
兰德能感觉到那片冰冷——是的,这是他的名字,兰德——如同刀刃一样的冰冷。他走过那些冰柱,转进刚才这群人跑出来的走廊。冰冷,但比阳极力要温暖。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蜷缩着靠在墙上,穿着红色和白色的仆人制服,年纪大概还不到中年。两人互相拥抱在一起,仿佛是在彼此寻求着保护。那男人本来已经从魔达奥率领的队伍旁躲开了,但是看见兰德的时候——不仅仅是兰德,不仅仅是这个名字——他站起了身,但那个女人又把他拉了回去。
“快点离开吧!”兰德说着,伸出一只手。亚瑟,是的,兰德·亚瑟。“我不会伤害你们,但如果你们继续留在这里,会有别人伤害你们的。”
那个女人棕色的眼睛向上翻过去,如果不是被那个男人扶住,她已经倒在地上了。那个男人的两片薄嘴唇快速地开合着,仿佛他正在祈祷,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兰德向那个男人死死盯住的地方看过去,在他伸出外衣袖子的手腕上,金色鬃毛的龙头在他的皮肤上熠熠生辉。“我不会伤害你们。”他说完这句话就走开了,将那两个人留在原地。他还要去追踪雷威辛,杀死雷威辛,然后呢?
除了靴子敲击在铺地石板上的声音之外,周围完全是一片寂静。在他脑海深处,一个虚弱的声音一直在哀伤地呢喃着伊琳娜和宽恕。他感到全身一阵紧张——雷威辛在导引,那个男人的身体里充满了真源。但没有任何事情是重要的。阳极力烧焦了他的骨骼,冻碎了他的肌肉,冲刷着他的灵魂,但又让他难以察觉到它的危险。一头潜伏在高草中的狮子——亚斯莫丁曾经这样说过,一头狂暴的狮子。亚斯莫丁也是不该死的吗?或者还有兰飞儿?不,不——
一瞬间,他感觉到编织的存在。刚刚来得及让自己倒伏下去,一道手臂粗的白光——液体的火焰切穿了墙壁,如同一把利剑扫过刚刚他胸口所在的地方。光柱经过的地方,墙壁、梁柱、门扇和壁挂全部消失了,被切断的墙壁悬挂在天花板上,一团团石块和石膏如雨一般泼洒下来。
弃光魔使害怕使用烈火。这是谁告诉他的?沐瑞,她绝对不该死的。
烈火从他的掌中跃出,灿烂的白色流焰射向攻击所发出的地方。他的烈火刚穿过墙壁,敌人的攻击立刻停止了,只在他视野中留下一片紫色的盲区。他放开自己的编织。成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