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墨轻轻拍她一巴掌。
玉墨:再笑人家又要讲我们商女不知亡国恨了!
李全有:什么?
玉笙:(拖长声调,半唱半念) 隔江……犹唱……后庭花。
玉箫:哎哟,玉笙人粗心不粗唉,会背诗呢!
玉笙:就会两句。人家骂我们的诗,不会背还得了?
玉箫:我就不会背。越骂越快活,你骂我我还帮你吹箫弹琵琶!
又是新一轮大笑。
陈乔治出现在门口。
陈乔治:法比早上出去换粮食,现在天都要黑了,还没回来!
所有人都愣了。刚才那短暂的快乐顿时烟消云散。
教堂/地窖 夜/内
女学生们手拉手,低着头,在做祈祷。
帘子被豆蔻撩开一点缝隙,看着她们。
豆蔻放下帘子,伸了一下舌头。
红绫:(小声地) 怎么了?
豆蔻:法比出去搞粮食,到现在还没回来,学生们在为法比祈祷。
教堂/厨房 傍晚/内
玉墨也低着头,两手交握在胸前,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
戴涛坐在她对面,皱着眉头看她。
玉墨:(睁开眼睛) 我早就不信了,现在临时抱佛脚,不知道还有用没有。
戴涛拄着拐杖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门外的夜色。
玉墨:你在想什么?
戴涛的背影充满焦虑。
南京/小巷 傍晚/外
法比蹬着三轮车走来,看见路口有几个日本兵走过来,他赶紧轻轻地下车,将三轮车掉转一个方向,向相反方向骑去。
法比吃力地蹬着车,额头上的汗水大如黄豆。
马路一边,一排房屋在焚烧,法比的身影被火光映照,头发上的蒸气冉冉升起。
他刚向右拐了个弯,听见马蹄声朝他近来。
他再次跳下车,拉着车头掉转方向,又跳上车,飞快地蹬着踏板,不远处,他回过头向马蹄声响起的方向看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法比从三轮车上跳下,一只胳膊抱起一袋面粉就冲进一个残破的屋子。
弃屋 夜/内
法比紧张地看着窗外,日本骑兵的影子被火光投在地上,剪影一样。
一个日本兵看见了法比扔下的三轮车,跳下马,往屋子张望。
站在黑暗里的法比慢慢蹲下,使劲在胸前画着十字。他的眼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虔诚过。
南京/小巷 夜/外
日本骑兵把那辆三轮车用绳子拴在他的马上,跳上马,随着伙伴们走了。
法比站起来,看着两袋面粉,亲热地抚摸着它们,就像抚摸着幸免于难的孩子。
南京/小巷 夜/外
法比拎着两袋面粉从弃屋出来,发现三轮车不见了。而巷子两头都有出没的日本兵。
他发愁地把两个沉重的口袋放在地上,迷失了。
弃屋/厨房 夜/内
一口豁了口的水缸里盛着一缸底的水。
法比拆开面粉口袋的口端,拎起口袋,将面粉倒进去一些。
法比挽着袖子的手伸进带豁口的水缸,开始和面。
水缸里的水和面渐渐成了一个大面团。
法比把一个四脚朝天的桌子扶正,又从水缸里捞出大面团,在桌面上揉起来。
面团被他的手揪开,拉长,再压扁……他起劲地操作着,看上去似乎要在这里开烧饼铺……
法比解下教袍的腰带,脱下教袍,令人匪夷所思地把压成扁条的面缠在腰上,又把它的首段粘住。
然后他穿上教袍,紧紧地裹上腰带。
弃屋 夜/内
法比把没有和成面团的一袋半面粉拎起,走进厨房,塞进水缸,盖上缸盖。
南京街道 夜/外
法比走到一个哨卡前,两个日本兵正在搜查一队中国人。
他主动走到前面,举起双手。
日本兵看见一个穿天主教神父袍子的男人举着双手过来,用刺刀拦住他。
一个日本兵上来,两手在法比身上搜身。
法比紧张得气都喘不匀,眼睛余光跟着日本兵的手,脸上堆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日本兵的手摸到法比的上腹部,法比深吸一口气。
法比:(把笑脸对着日本兵) 日你个祖奶奶,别往那儿摸,摸你妈去啊……
日本兵的手摸在法比的腰带上,没有发现这位“神甫”的腰粗得多么不尽情理。
日本兵的手放过了法比的腹部,走到了胯部,法比吐出一口气……
教堂/厨房 夜/内
乔治目瞪口呆地看着法比从解开的腰带下剥下一块面团,又剥下一块面团。
法比:你那双小眼都瞪成大眼了!看什么?还不上来帮我!
乔治赶紧上来,帮着法比把腰上背上的面撕下来。
玉墨从地窖出口上来,看着法比脊梁上粘着一块块面团,再看他们两人的举动,惊讶无比。
法比:要是日本兵发现了我,直接就把我推到火上去烤,那才好呢,好一个薄皮大馅的肉包子!
玉墨扑哧一声笑起来。
法比吃惊地回过头,发现自己如此形象暴露在玉墨眼前,无地自容。
法比:你怎么来了?
玉墨:(忍不住地笑) 我来帮法比包包子。
法比赶紧披上衣服,走出去。
乔治:(追着他) 唉,还没剥干净呢!
教堂/厨房外 夜/外
乔治看着法比脚步趔趄地跑去。
教堂/厨房 夜/内
玉墨和其他女人们在案板上做面食。
只有一个擀面杖,被陈乔治占用,其他人都用酒瓶子代替擀面杖,擀出面条、薄饼,一片叽叽喳喳的谈笑……
女学生们也好奇地从地窖里出来,围在四周观看。
玉墨:(对戴涛) 你这个河北人,教教我们啊!
戴涛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把拐杖交给她,从她手里接过酒瓶子,飞快地擀起来,一眨眼,一个薄饼就擀好了:乔治,你管烙饼就行!
玉墨:我来试试!
戴涛把着她的两只手,一下一下地示范。
书娟注视着这两人。
戴涛:那,这个手擀一下,这个手转一下……
玉墨基本倚在戴涛怀里:这样……对不对?
戴涛放开她,点点头。
玉墨:(小声地) 你不会再走了吧?
戴涛:(小声地) 不知道。
玉墨:(小声地) 别走了。
戴涛:(小声地) 走不走,都好像不对。
玉墨心事重重地擀着面饼……等她擀好一个,抬起头,发现戴涛已经不在了。
书娟的目光却一直定在玉墨身上,玉墨有所感觉,回过头,两人的视线交上了火。
曾经的藏玉楼/黑岩办公室 日/内
一个日本兵把孟繁明带到门口。
黑岩:请进。
日本兵离开,孟繁明进门,脱下帽子,大衣,自己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又解开领口的纽扣,往一把椅子上重重地坐下去。从他的姿态看,他表现了疲劳、居功和不把黑岩当主人的随便。
黑岩对他态度的变化有兴趣地研究着。
孟繁明:(英文) 能给点水喝吗?
黑岩:(英文) 小泽。
一会儿工夫,秘书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考究地摆着茶壶、茶杯。
孟繁明不请自斟,一连喝下去三杯茶,然后夸张地哈出一口气,表示长久以来的干渴被消解了。他用袖口抹了一下嘴巴。
黑岩:(英文) 水泥的情况如何?
孟繁明:(英文) 我相信你的人已经把情况告诉你了。你满意了吧?
黑岩:(英文) 孟先生的办事效率在中国人里是少有的。
孟繁明:(英文)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这个日本兵的办事效率。(伸出手) 可以把通行证给我了吧?
黑岩:(英文) 我正在催促。
孟繁明不出所料地把手缩回。
黑岩:(英文) 每个提出申请的人,都要得到总部稽查部门的审批。总不能这么快吧。
孟繁明:(英文) 我知道不会这么快。我们大家一块等吧。水泥只有在仓库门口的是速干的,仓库里面的存货只是一般水泥。
黑岩吃了一惊,恼怒地看着孟。
黑岩:(英文) 你不是答应给我弄速干水泥吗?
孟繁明:(英文) 我正在催促。人家现在把我当成汉奸,汉奸的威信就要大打折扣,所以答应你是一回事,兑现,又是另一回事。
黑岩:(英文) 你需要我再给你多长时间?
孟繁明:(英文) 长得足够派遣军稽查部门来批准孩子们的通行证。
孟繁明站起身,从衣架上拿下大衣、帽子。
门外那个送孟来的日本兵用刺刀将孟拦住,黑岩打了个手势,让他放行。
孟繁明:(转过身) (英文) 对了,你答应替我保护的车子呢?
黑岩:(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 (英文) 都替你擦洗过了。
孟繁明接过钥匙,懒洋洋一抬手:(英文) 再见。
某拘留室 清晨/内
铁锁链哗啦哗啦的响声。一把拴在铁栅栏门上的铁链大锁被打开了。
两个日本兵把一个年轻的中国男人押解出来。这个男人是得贵。
得贵神情恍惚地走在两个日本兵之间,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审讯室 清晨/内
得贵被带进来,看着他对面的日本军曹,军曹身边,站着我们曾经见过的那位中国翻译。
翻译:皇军想知道,你揭发的收尸队队友,老陈当时把中国战俘窝藏在什么地方。
得贵:一个教堂里。
翻译:你记得那是个什么教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