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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日祭——BY:严歌苓


女学生甲:拔下来才好!让她做个秃冬瓜!更卖不掉!……
豆蔻又踢一脚。女学生甲换了一只手,把从豆蔻头上薅下来的一缕头发扔在地上。
玉墨抓住女学生甲的手腕子:放开!
书娟一看玉墨上阵,她舀起一茶缸水就向玉墨头上泼去。
玉墨冷得一个激灵,回过头,书娟又舀起第二缸水,朝玉墨脸上泼来,玉墨举手一挡,水泼在她棉袍的袖子上,半条袖子都湿了。
玉墨不解地看着两眼仇恨的书娟。
法比从屋里跑出来:都住手!
女学生甲仍然揪着豆蔻的头发不放。
法比一面向纠缠不清的女学生甲和豆蔻走去,一面压低声音呵斥。
法比:(压低声) 英格曼神父咳了一夜都没有睡着,天快亮才睡的,一早你们就在这里闹!(指着玉墨她们) 她们这样的女人就算了,我不多计较,你们也跟她们学得这样野?!
玉墨冷冷地看着法比。
所有女学生都停止了动作和话语,女人们也静下来。豆蔻捡起地上那一撮被薅下来的头发,又摸摸头上落的一小片秃瘢。
豆蔻:哼,老娘我禁打得很,从小就挨打,鸡毛掸子在我身上打断过几根,怕你们那些嫩手嫩脚?十几个人打我一个,有什么种?
徐小愚:你个冬瓜,是谁的老娘?!
法比:(制止) 哎!听听,这是什么话?(他指着女人们) 你们自己带了行李来也就罢了,把你们那些脏话也带进来!
玉墨的目光变得冰冷,直直地看着法比。法比赶紧把目光转向女学生们。刚才的斗殴似乎是一场大运动量的体力活,她们个个满头大汗,喘气急促。
法比:好啊!学好一辈子都不够,一天就能变成野人!打出一身大汗,是不?打这一架好贵呀,晓得吗?至少打出去四个洋山芋,半杯水。这会儿在南京一个大洋都买不来四个洋山芋!我们本来就缺粮缺水,你们再打两架,上月吃的牛奶面包都打出去了!
法比跟玉墨烦躁地挥了挥手,意思是叫她把女人们都带走。
玉墨狠狠回敬法比一眼,示威似的:我们走!
教堂/地窖/帘子内侧 日/内
王浦生慢慢睁开眼睛,慢慢看着周围,又看看自己身上盖的花花绿绿的几件绸缎面子的女人棉袍。一切都恍若隔世。
李全有:醒了?
戴涛一回头,看见王浦生正吃力地支起上半身。
李全有架着双拐挪到王浦生身边,嘿嘿地笑了:你大爷说对了吧?你是属猫的,九条命!
戴涛:(也挪过来) 你还有个大爷?
李全有:(指着自己,笑着) 他大爷在这儿,昨天在刑场上认的。有个亲戚,死了也不做孤魂野鬼,是不是?
戴涛也笑了。
玉墨:(画外音) 老总们,给你们送点水过来,方便吗?
一道亮光从戴涛疲惫的脸上掠过。
戴涛:恭迎大驾。
玉墨端着一个缸子,撩开帘子,走过来,向戴涛妩媚地一笑:就这点水,你们匀着喝。(她转向浦生) 还记得我吧?
浦生瞪着她。
闪回:防空洞里,玉墨抱住王小妹。
王浦生:(惊喜地) 我小妹呢?
玉墨跟戴涛飞快地交流了一个眼神。
玉墨:还好……
王浦生:她在哪里?
玉墨:(下巴指指帘子) 就在那边……(为难地一笑) 你先养伤,等过几天你伤好点,再看她……
王浦生:(不可思议地) 小妹就在那边?
玉墨点点头。戴涛始终在注视玉墨,目光里含着情愫。
浦生咧开绽裂着若干血口子的嘴唇,笑了。
李全有掏出烟斗,发现烟袋空了,丧气地扔下烟斗。
玉墨:(把水端到浦生面前) 来,喝点水。(微微一笑) 那天在防空洞里,你出去给小妹找水,一去就去了四天。
浦生突然扬起脖子,欢叫起来:小妹!……小妹!……
教堂/地窖/帘子外侧 日/内
女人们在打麻将,篦头发,做针线,听见浦生的叫声都停下来,向王小妹的铺位上注视。
王浦生:(画外音) 小妹!
小妹嘴里发出微弱的声响,胳膊向上抬了抬。
玉墨从帘子那边过来,来到王小妹的铺边上坐下。
所有女人都围拢过来,惊喜地看着小妹的反应。
帘子撩开了,王浦生被戴涛架着,看着躺在女人们中间的小妹。
王小妹吃力地睁开眼睛,迷乱地在所有脸上寻找。
女人们给浦生让路,戴涛架着浦生慢慢落座在小妹旁边。
王浦生:小妹……
小妹的目光停在浦生的脸上,嘴角微弱地向上一翘,似乎努力在堆起笑容,但还是失败了。
浦生的眼泪流出来,用拳头使劲擦着。
小妹的眼神像冬天的阳光一样无力而涣散。
浦生伸手到自己浸透血的棉衣内,从贴身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一个糖果,包在外面的玻璃纸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和图案,像是被血涂了一层紫红的油漆。
浦生试图剥开糖纸,但干了的血把它粘住了,他只得用牙齿咬,撕碎玻璃纸。
特写:浦生的手撕碎的玻璃纸里剥出一块染透血的牛奶软糖。
浦生把糖果递到妹妹嘴边。
玉墨站起身,转过背,戴涛的目光追随她,见她在擦眼睛。
图书室 日/内
法比踩在木梯上,搜寻着书架高层的书。
陈乔治推开门。
陈乔治:法比!你在干什么?
法比:你看我在干什么?找书。
陈乔治:你读书?
法比:你不要变着法子骂我!小不是东西的!我给英格曼神父找书!
陈乔治:(诡笑) 我说呢。
法比:什么事?
陈乔治:什么什么事?
法比回过头,瞪着他。
法比:没事你急吼吼地跑来找我?
陈乔治:(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哦,那个赵玉墨小姐找你有事。
法比一愣。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册册老旧的、带烫金字迹的书籍上,他的心乱从眼睛里都透出来了。
法比:她找我什么事?
陈乔治:她问,你能不能见她一下。
法比视线里的烫金字母融化成一团雾。
法比:(虚弱地) 不见。
陈乔治:什么?
法比:(大声地,凶狠地) 不见!
陈乔治:她说有重要的事!
法比:这种女人,能有什么重要的事?!祸水!走到哪里,祸到哪里!什么时候都本性不改!
一本老旧的精装书掉在地上,陈乔治捡起它,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着法比。
陈乔治:不见就不见,你发什么火?
法比对着书喘粗气。书籍上,玉墨的美丽面影一闪,他使劲闭住眼睛,在睁开眼,又是玉墨幽怨的脸一闪,他再次紧闭眼睛:祸水!走到哪里,祸到哪里!不见,告诉她我不见……
玉墨交抱着双臂,斜靠着门框,听法比一口一个“祸水”地骂,冷冷一笑。
陈乔治发现了玉墨,想制止法比,法比却头也不回,抽出一本书,看看,又狠狠塞回去,再抽出下一本……
法比:你去跟她说,有事没事我都不见!
陈乔治:(大声地) 玉墨小姐!
法比:别跟我提这个名字!……
陈乔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尴尬地朝玉墨看一眼,抱歉地笑一下。法比发泄完了,也在发泄里消耗得差不多了,身架子垮下来,嗓音也降低八度。
法比:……好吧,你叫她来吧。我问问她到底什么事。
玉墨:就是水的事。
法比的心都停止跳动似的,险些从梯子上栽下来。
陈乔治赶紧上去,扶住梯子。法比慢慢地从梯子上下来。玉墨对着他一点点降低的背影:我们逃到教堂来的路上,躲在一口荷花塘里。那口塘倒是离这里不算远,可以去那里打水,挑回来。
法比已经站到地面上,却不看她。
法比:那口塘在什么地方?
玉墨:从教堂大门出去,往北走,穿过锥子巷,再往西。走快点,有一刻钟就到了。
玉墨把一张纸递到法比面前:喏,图纸我都画好了。
法比正要伸手接图纸,她微微一笑,手避开了他的手,把纸搁在桌子上。瞬间法比尴尬极了。
法比:出了教堂,可能会碰上日本兵。
玉墨:那也没法子。一点水都没了,就剩下祸水了。
法比瞪着她。她也瞪着他。然后她猛地一转身,向门口走去。
教堂/阿顾的小屋 日/内
法比给阿顾穿上神父的黑色袍子,阿顾的脖子太粗,领口扣不上,肚子也裂开一条缝。
法比:你瞧瞧,你这辈子也当一回神父!
阿顾:太小了!
法比:系上带子就行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眯眼打量着阿顾。
法比:晃眼一看,还蛮像个胖神父。
他又把一面小小的美国星条旗塞在阿顾手里,又打量他一眼。
法比:蛮好。蛮像的。(又想起什么,从口袋掏出玉墨画的图纸) 喏,这是地图。
教堂/大门 日/外
穿扮成神父的阿顾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两头系着两个铁皮水桶。
法比给他拉开门,阿顾正要迈出门槛,又缩回来。
阿顾:……哪有神父担扁担的?
法比:万一碰上日本兵这样问你,你就说,打起仗来,神父什么都要干,因为教堂人都跑光了。
他又给阿顾拉了拉教袍在他肚子上裂开的那条缝。
南京/小巷 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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