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哨兵再次端起枪,法比冷不丁地把枪夺过来,手一挥,给了日军哨兵一个耳光。
日军哨兵和女主管尚未反应过来,法比已经端着枪向马车远去的方向追去。
日军哨兵急了,大喊起来:(日语) 唉,我的枪!……
法比掏出一把小刀,割开骡子的绳套,跳上骡子。
女主管和哨兵相互对视,一时都没了主张。
女主管:(日语) 给城门口岗哨打电话!
日军哨兵拔腿向岗亭跑去。
日军慰安所/岗亭 早晨/内
日军哨兵紧急摇动电话:(日语) 北门,北门!……请立刻关上城门!……霍乱传染!……
江南小镇/城门岗楼 早晨/外
一个哨兵挂断电话就往外跑,一面叫喊:(日语) 关城门!……
江南小镇/城门内 早晨/外
骑着骡子的法比已经来到马车后面。
两个日军哨兵持枪跑来,推动着沉重的城门。
而马车已经闯进城门洞。
城门就要合拢,两个日军哨兵看见穿少尉军服的法比骑着骡子赶来,立刻给他来了个嘣脆的立正,接着行了个持枪礼。
法比一夹骡肚子,闷头扎进两扇城门间的缝隙。
江南小镇/城门 早晨/外
法比一行人冲出城门。
城墙上,几个日本兵跑来,开始对着渐渐远去马车射击。
江南小镇/城门外 早晨/内
枪声渐远。
马的四蹄和胶皮轮子冲入河水,向对岸冲去。
芦席下面,玉墨从一孔破洞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景物,看见骑着骡子的法比紧随上来……
日军慰安所/岗亭 早晨/内
日军哨兵从岗亭外冲进来,看着盛放慰安证券的木箱,木箱上有个长形口子,供人将票券塞入,而箱盖却是加锁的。
日军哨兵端起木箱,将那个长形口子朝下,把食指伸入口子,用力抠取刚才塞进去的证券。
日本女主管来到岗亭门口,不解地瞪着他。
日军哨兵用两个指尖从口子里夹出一张不久前塞进去的慰安票券,日本女主管反应过来了,一把将票券抓过来,对着大亮的天光端详。
日本女主管:(日语) 假的!
两人对视——全明白了。
江南小镇/街道 早晨/外
四辆摩托车上飘荡着日本国旗,乘坐着八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沿着青石板街道驰来。
车队虽然短小,但明显带着杀气。
街两边的小吃铺、早点铺正在开张,掌柜们和小二们都定住了,等待这个不大的摩托车队过去,似乎怕一点小动作都会引来摩托车上的日本兵的注意。
江南水乡 早晨/外
一块块大小不等的水稻田映着早晨的霞光,水稻刚刚吐穗——这是从玉墨的视角看出去的景色。
她现在是侧卧在芦席内,从芦席的破洞向外望,就是这样有限视野里的平常乡村景色,也令她深深地感动,毕竟与世隔绝了多年……她眼里出现了还阳般的活气,眼珠也水润了,灵活了……
马车和骑在骡子背上的法比顺着乡间小路奔向渡口。
法比低下头,为了能让马车厢里芦席下面的玉墨听见他说话:玉墨,把衣服换好,前面就是渡口,摆渡过去,我们就能搭火车去上海……
芦席下,玉墨从破洞里看着若干局部的法比:他的破旧黑布鞋,他的日军军裤……
摩托车的马达声隐隐传来,法比扭头看去。
水稻波涛中的那一头,摩托车乘风破浪地追踪而来,在水田里溅起大片水花。
法比:(对两个男人催促) 快点!
男人甲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摩托车头上飘着的红色膏药旗都能看见了。
男人甲:(哭腔地) 恐怕跑不过他们了!
男人乙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马奋力跑上堤坝……
枪声响了。
芦席下,玉墨焦灼地从破洞看着跟在马车侧边的法比:他的腿猛地痉挛一下,一颗子弹打在腿上,如注的鲜血从裤腿里流下,流到他穿着黑布鞋的脚上……玉墨顿时闭上眼睛……
此刻,马车已经登上堤坝的顶部,下面就是轮渡,一辆轮渡船正停泊在岸边。
马车借着惯性向堤坝下冲去。
法比回过头,看见马车正在接近渡口。
江边渡口 日/外
两个男人跳下车,与此同时芦席从里面被揭开,换上了江南农家妇女装束的玉墨从芦席下跳出来,正看见法比又中了一枪,这次是打在他的右肩,他从骡子上摔下来,顺着堤坝的缓坡滚下去。玉墨向法比扑去。
玉墨:法比!……
法比:快上船!
玉墨:(对两个男人) 你们快把他抬起来啊!
法比从地上一个打挺,居然血淋淋地站立起来。
法比:(对两个男人) 你们要不想死,就快点把她弄到船上去!
男人乙:二栓!快呀!给鬼子逮到就没命了!
男人甲却像是没听见,跑上前几步,捡起法比摔倒时扔出去的三八枪。
男人甲:(回头对伙伴) 你要是活着回到王家集,告诉我爹,二栓没有缺德到底!
男人乙抱起玉墨就歪歪倒倒地往轮渡独木桥般的踏板上冲去。
玉墨挣扎着,向法比呼喊:法比!……
男人甲:(对法比) 你也快上船吧!
他提着枪再次冲上堤坝,借助堤坝的高度把守轮渡。
渡船长鸣一声,起锚,离岸。
法比:你会开枪吗?
男人甲:打过野鸭子。那可比小日本难打。
法比:你比我强点儿。
玉墨在甲板上呼喊:法比!……
法比跨上踏板,但他的腿伤影响他腾跃到已经离岸的轮渡上,重重跌入开锅般的江水中。
玉墨:法比!……
法比的脸从水里浮出,艰难地笑了笑。
男人乙摘下一个救生圈,向法比扔去。
堤坝顶上 日/外
四辆摩托车出现在堤坝下面,男人甲勾动扳机。
头一辆摩托车的驾驶员中弹,车跳荡一下,四脚朝天地翻了。其他三辆摩托车开始了猛烈的还击,男人甲被凶猛的攻势压得头也不敢抬。刚刚恢复射击姿势,一颗子弹飞来,打在他耳朵上。他用手一摸,耳朵化了一般成了一股热血……
男人甲:(咬牙切齿) 我操你妈的,破老子的相!老子还没讨老婆呢!……
摩托车们一辆接一辆冲上来。
男人甲被惹疯了一般,连续开枪。
又是一辆摩托车翻倒……
江上 日/外
轮渡船全速前进,向对岸驶去。
轮渡甲板上 日/外
玉墨看着套上了救生圈的法比在江水里挣扎着游泳。
玉墨:法比!……法比!……
江边堤坝上 日/外
男人甲扑通一声跃入江水。
江面上 日/外
法比从救生圈里钻出,刹那间不见了。
渡口 日/外
日本兵们跳下摩托车,列成一排,向远去的渡船射击。
渡船甲板 日/外
玉墨双手紧抓着甲板上的栏杆,看着江心:救生圈在视野里已经很小……
又是一排子弹射来。
从船舱里冲出一个中年船员,和男人乙一块拖住玉墨就往舱里去。
玉墨挣扎着,眼睛紧盯着那个身不由己的救生圈。
江面上 日/外
救生圈已经是空的了,沉沉浮浮地随波漂流……
江面下,法比一手抓住系在救生圈上的绳子,借助浮力,精疲力尽地随波漂流……
男人甲潜水游来,抓住法比的一只胳膊……
渡口 日/外
日本兵们仍然举着枪,向江上漂动的救生圈射击。
江面上 日/外
救生圈周围的江水爆炸一般,水柱此起彼伏……
渡船/船舱内 日/内
靠着舱壁坐在地上的玉墨两手抚摸着法比还给她的那个绸缎小包袱。
江对面的渡口 日/外
玉墨和男人乙站在码头上,巡视着江面。
远处江水里出现了一个脑袋……游近了一看,是男人甲拖着生死未明的法比……
玉墨拔腿便向码头的水榭下面跑去。
江滩 日/外
玉墨奔入江水,和男人甲一块把法比架上岸。
玉墨:法比!……
她跪下来,把耳朵贴在法比胸口上:快!还有救!……
男人乙:快给他控出水来!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口豁了个大口子的大铁锅,两个男人把法比背冲天地放在扣在沙滩上的大锅上,锅底正硌着他的腹部。
法比发出一声呻吟。
法比:……没喝几口水……
玉墨惊异地看着他,他原来这么清醒。
法比:(声音微弱) 疼死了……
玉墨:(把脸凑近他的嘴巴) 你说什么?
法比:疼……
玉墨急促地看了一眼他的全身,浑身都是枪伤,她的眼睛突然在他袍子左胸偏上的地方又找到一个洞眼。她立刻将袍子扯开,发现了一处致命枪伤。
玉墨:马上去村子里,找点能裹伤的布,再找些药给他敷上……
法比:太费事了……(手抓起挂在胸前的十字架) 这个……玉墨,是英格曼神父留给我的遗产,唯一的……我带着它辟邪……也给你辟辟邪……
玉墨热泪盈眶,但还是勉强笑了一下:就会胡说!……
法比不胜其累地闭上眼睛。
男人甲、男人乙:神父!神父!……
法比:(吃力地睁开眼睛) 我是哪门子的神父?……
两个男人吃惊地看着他。法比促狭地笑了:上我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