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比:那个病人是天主教徒,临终前必须接受祈祷!……拜托了!
日本哨兵的回答是把带刺刀的步枪伸出门缝,并且哗啦一声拉开枪栓。
日军慰安所/二楼某房间 夜/内
依然不断在流血的伤口把雪子的头发浸在血里。
已经泄了欲,并穿好衣服的日军军官推开门,走出去。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雪子闭着眼睛,似乎断气了。
日军慰安所/楼梯 夜/内
日军军官从楼梯上下来,皮靴从一地的名片上踩过。
……
天色亮起来,一些名片上留着带血的皮靴靴印。
日军慰安所/门外的街道 黎明/外
法比躲在街道对面的废墟里,目光仍然盯在慰安所的大门上。
田中办公室 日/内
田中脸的近景。
田中:(日语) 好啊!将错就错!纠正错误最好的办法,就是错下去。那个日军军官错误地把这位记者小姐当成慰安妇开销了,就继续开销下去。她也该尽她的绵薄之力,慰劳一下我们胜利之师的健儿们,不对吗?(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并且,她这样自投罗网省了我们很多事!不然她把她在南京的见闻,以及她在慰安所的见闻添油加醋地写出来,寄给她当内阁秘书长的长兄,同时在报纸上刊登出来,不是还需要我们花力气辩解吗?
田中的对面,坐着黑岩。他们之间的大办公桌上,摊放着一张日文报纸,登载出田间雪子的相片,标题为“日本国读卖新闻记者昨天失踪”。
田中:(日语) 我早就说过,她是个胆大妄为、自以为是的女人。没有什么比现在她正经受的更能教训她!
黑岩不加评论地看着得意的田中,从端放在他膝盖上的一个牛皮纸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纸。
黑岩:(日语) 南京郊区开张的慰安所还需要置办一系列用品。我请财会科员把预算列出来了。
他将那几张纸放在田中的办公桌上。
黑岩:(日语) 其中卫生用品和食品是当务之急。
田中:(日语) 假如有人问到这位田间雪子小姐,我们必须否认跟她见过面,而且,我需要你给我作证,她和我之间的谈话从来没有发生过。
黑岩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突然想要说什么,又作罢了。
田中:(日语) 你的意思呢?
黑岩:(日语) 哦,我在想的完全是不相干的事:国际上的外交人员就要陆续回南京了。美国大使馆的两个代表刚刚到南京,德国大使馆的代表明天也要到达。
田中:(冷笑) (日语) 所以我们的记者小姐消失得正是时候。
黑岩:(日语) 昨天晚上又出现十几处纵火现场和轮奸案例。美国人是很喜欢表现他们的正义感的。希望我们的士兵多少收敛一点,不要给美国外交官表现他们国际正义感的机会。
田中:(日语) 可以解释成散兵游勇的恶作剧嘛……
黑岩:(日语) 他们留下的焚烧棒可是我们纵队的特产。包括焚烧尸体的焚烧油膏,也是纵队总司令亲自督促运输过来的。假如美国和德国联手调查,我们不知要费多少口舌去解释。
日本餐馆 日/内
法比和山岛对坐一张小桌,桌上摊着同样一张日文报纸。
法比:(英文) 是我跟她一起去的。她进了门,我在慰安所门口等了一夜,她都没有出来,第二天我又等了一上午,还是没有等到她。我这才觉得事情大了,跑回安全区,在国际委员会总部看到了这张报纸。我想,雪子小姐可能在那个慰安所里遭遇不幸了。
山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法比:雪子小姐给我留下了你的电话号码和住址。
安全区/日军登记处 日/外
一片空地上挤满了人,个个恓惶不安,孩子的胡闹,老人的呻吟,女人的咒骂,和一个被铁皮喇叭扩大的嗓音混在一起。
乔治·费池从人群后面挤过来。
办公桌旁边,一个翻译官用铁皮喇叭宣讲着——
翻译:皇军的意思是,这个难民营潜伏了两千多个中国军人!中国军人们,假如你们想要活命,就请自动站出来。只要站出来的,皇军一律给粮吃,给房住,给铺盖睡,也给工给你们做,既然让你们做工,当然就会给你们薪水,比在这里吃不饱饿不死强多了……
没有人动,没人吭声,无论老幼,所有面孔都是同样的毫无表情。
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一个中佐,从黑边眼镜后面扫视人群。
翻译:假如你们不是自动站出来的,是登记的时候给皇军查出来的,那皇军给你们的待遇就会大大地不同,拉出去就是枪毙!当过兵的人,皇军有的是办法区分,所以抱着侥幸心理的人,本人劝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几个汉子相互看了一眼,非常紧张焦虑。
费池:(对汉子们小声地) 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已经有太多的人上当了!他们从来没有承诺过,不要指望他们在你们这里兑现诺言!
翻译跟中佐交头接耳一阵,翻译转向人群。
翻译:你们不站出来是要连累老百姓的!没人站出来,皇军就会带走普通市民。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好汉做事好汉当,希望你们这些好汉们再做一次好汉!……
费池焦急地拉住一个想要出列的中国男人。
费池:(小声地) 不要理他!
翻译:你们看看这些拖儿带女的老百姓,要是他们的当家人让皇军带走,谁来替他们孝顺他们的老爹老妈,代他们抚养小娃娃?
一个汉子似乎被这话震动了,惭愧地低下头。
翻译:现在皇军急需大量劳工,清理南京街道,整修城市的建筑,疏通排污系统,你们哪一位自动站出来,就马上能上工,比挤在这个没吃没住的地方强多了!
一个年轻男子迟疑地迈出一步。
翻译:军人弟兄们,你们要学这个小兄弟!他年纪轻轻,你们看他多有担当啊!替普通老百姓担当!他出了头,一个老妈妈的儿子,一个小娃娃的父亲就给他救下来了……
那个汉子也走出列。
费池着急地看着一个个出列的中国男人。
翻译:皇军说话,一言九鼎!(指着中佐) 松野中佐向你们保证,他以天皇的名义,担保这些军人的安全!
费池焦急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出列的中国男人,使劲挤到办公桌前,盯着那个中佐。
费池:我以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总指挥的名义,请求中佐先生向我担保。担保这些人(他指着那些出列的男人) 生命安全!
中佐听了翻译的译文后,诚恳地点点头。
中佐:(日语) 当然,我也以日本远东派遣军总部的名义,向你们担保。
翻译:(转向人群) 皇军说了,你们的生命安全就包在他身上!你们看见了吧?他给国际委员会的总指挥费池先生打保票了!
又有二三个中国男子出列……
费池不安地看着越来越多的中国男人出列……
中佐对身边一个持枪的日本兵小声说了一句什么。那个日本兵点点头。
几个日本兵同时亮出麻绳,向中国男子走来。
费池拦住日本兵们,然后转向中佐。
费池:(日语) 他们是自愿跟你们走的,为什么还要捆绑他们呢?!
中佐:(日语) 捆绑起来比较好管理。
费池:(对中国男人们) 要是捆绑,你们就更不能去!
中国男人们:(七嘴八舌) 对!为什么把我们捆起来?……捆绑我们就不走了!……
中佐急切地转向翻译。
翻译:大家静一静!……皇军可以让一步,不过大家一定要按纪律行事,跟紧队伍……
一支队伍渐渐成形。
费池默默地点数着队伍里的人数,然后掏出一个小本子,记下一个数字:240。
安全区/北门外 日/外
两排日本兵把中国男人们夹在中间,走出了飘着安全区旗子的边界。
那个汉子停住了,回过头,向一面面白底红标志的小旗子看去。也许他从来没有好好端详过这牵拉在生和死、安全与危险之间的薄弱界线。
安全区 日/外
开着轿车驶来的费池突然调转方向,向北边驶去。
池塘边 日/外
中国男人们走到一口池塘前边。
四辆摩托从后面超上来,每辆车上架着一挺机关枪。中佐坐在最后一辆摩托上,驶到中国男人的队伍前面,跳下车。
四辆摩托开到队伍四周,机关枪和枪手摆好姿态。
中佐对日本兵们一挥指挥刀。
中佐:(日语) 开始吧。
日本兵们迅速拉开距离,站成半圆形。中佐对中国男人以生硬的中文下命令:继续前进!
中国男人们觉出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
机关枪突突突地响起来。
费池轿车内 日/内
正在驾驶的费池听见震耳的机关枪和步枪声,被震得驾车向马路牙子上开去,险些撞在一个被烧毁的店铺门上。
他飞快地倒车,再次沿着马路往前开。
池塘附近的街道 日/外
费池的轿车停在路边,门打开,他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向枪响的地方走去。
费池疾走的头部近景,由走而跑,然后慢下来,渐渐站住脚,眼睛里出现几乎是观看奇观的瞠然——
机关枪和步枪的子弹打在人体上,池塘里溅起红色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