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曹:(日语) 他们得的是哪一种传染病?
黑岩:(日语) 霍乱。
门嘭的一声关闭了。
军曹:(日语) 看起来他们都病得很重!
黑岩:(日语) 不是看起来很重,事实上就是很重。我们带了个神父来,就是怕路上万一哪个病人不行了,好及时入殓。
军曹:(日语) 大佐阁下,您看这样如何:您跟我们的小队长通一次电话,这样就能开脱我们的责任。
救护车驾驶室 日/内
法比长长地喘出一口气,无力地抬起左手,画了个十字:同学们,恭喜你们,戏唱得蛮好!
南京中华门/岗楼 日/外
军曹带领着黑岩、孟繁明走来。
军曹殷勤地为黑岩推开门,恭敬地立在门边。
军曹:(日语) 大佐阁下,请进,(他指着门对面墙上挂着的电话) 电话就在那里。
孟繁明正要跟黑岩进门,被军曹挡住:(日语) 这里面是军事重地,敌国公民不得进入。
黑岩看看军曹,又看看孟繁明:(日语) 他是医生,也许有必要解答医学专业知识。
军曹:(诚恳鞠躬) (日语)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大佐阁下。
孟繁明把信赖、怀疑、赌博全都放在他的目光里:(英文)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你进去打电话吧。
黑岩感觉到他信任的沉重,也感到自己的一线生机就在眼前。
孟繁明:(英文) 我能信任你吧?
黑岩:(自嘲地一笑) (英文) 当然不能。
孟繁明一愣:(英文) 我们都是父亲,都是男人。不能信任别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黑岩:(英文) 你更应该信任你的武器。
黑岩别有意味地瞥了一下他插在大衣兜里的手。
救护车驾驶室 日/内
隔着接受检查的人群,法比从驾驶室看见黑岩进了城门边的岗楼,紧张起来,将教袍下面的冲锋枪调整一下,使枪口对准岗楼的门口。
南京中华门 日/外
孟繁明站在门口,紧盯着向电话走去的黑岩的背影,身体微妙地调换一下角度,使得黑岩的脊梁继续作为手枪的靶心。
黑岩走到电话前,回过头,冷嘲地笑了笑:(英文) 别担心。我想着聪子呢;她这一生不能再缺少什么了,我不会让她在失去眼睛之后,再失去父亲。
孟繁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黑岩:(对军曹) (日语) 给你的上司挂电话,让他跟我说话。
救护车内 日/内
女学生们伏在车厢侧面的窗口上往外看。
几个男人被日本兵从队伍里推出去,他们辩解着,日本兵呵斥着。
书娟的视线穿越过动荡的人群,局部地看见站在岗楼门外的孟繁明。
徐小愚:那个日本大佐呢?
刘安娜:不知道……
书娟焦灼地看着父亲一动不动的身影。
徐小愚:是不是日本兵觉得我们不像男孩子?
女学生丁:最好往脸上抹点泥巴,抹成个三花脸,就看不出来了!
徐小愚:你那脸还不够花呀?
某女学生:孟书娟,要是他们看出我们是女孩子,会把我们怎么样?
某女学生:孟书娟,日本大佐跟你爸的关系阿牢靠?等会把我们卖掉我们都不晓得!
某女学生:(推推书娟) 你爸爸有没有办法让小日本开恩,放我们过去?……
书娟:(恼怒地甩开她) 开恩?做你的大头梦吧!
某女学生:(生气地) 人家好好问你话,你怎么这样子啊?!……
书娟:我不要你问!
徐小愚:是的!好好跟你讲话,你发什么神经啊?……
书娟:我不想跟她讲话!我也不想跟你讲话!
法比从窗口后露出脸:(小声地) 小女娃装男娃,怎么装都行,就是不能发脾气,一发脾气就露馅了!你们见过有男娃像你们这样发脾气的没有?统统给我闭住嘴。
南京中华门/岗楼 日/内
军曹把电话筒交给黑岩:大佐阁下,电话接通了。
孟繁明站在门外看着黑岩接过话筒,他又跟着黑岩的变换的姿势调整了一下站立的角度,把黑岩的要害部位纳入手枪的射程。
七八个体格健壮的中国男子被日本兵押解着,走过岗楼门口。
三个日本兵摘下他们的帽子,扒开他们的衣领,检查扛枪和戴军帽的痕迹……
中国男人们的辩解声、求饶声传过来,增加了孟繁明的紧张和焦灼。
中国男子甲:(画外音) 我是个拉板车的,手上给板车把子磨出茧子了,不是打枪打的……
中国男子乙:(画外音) 这不是枪弹打的伤疤,是长疮的疤!
孟繁明努力使自己的精神不要涣散,使劲盯着黑岩的脊梁。
黑岩:(对话筒) (日语) 喂,是的,我是××师团特别大队的黑岩久治大佐。
某小队长:(画外音) (日语) 大佐阁下有什么见教?
黑岩:(对话筒) (日语) 正如山本军曹跟你汇报的,有一车急性传染病患者必须立刻离开南京,请你命令你的部下准予放行。
孟繁明似乎提起一口气久久喘不出来……
某小队长:(画外音) (日语) 是!
中国男子们:(画外音) 求你了,不要开枪……我们上有老下有小!……
枪响了。
孟繁明仍然看着黑岩,眼皮抖动着;他只能看见黑岩的嘴巴动作,但声音被门外的枪声掩盖了。
枪声终于停止……
黑岩:(日语) ……谢谢。
孟繁明主观视觉:黑岩的侧影渐渐模糊成一摊污渍,污渍越来越暗,最后变成一片昏暗。
孟繁明的肩膀靠在了墙上,似乎站立着昏厥了。
黑岩在电话前看着他。
孟繁明挣扎地睁开眼睛,视觉大致恢复正常了,看见黑岩慢慢朝他走来……
救护车内 日/内
女学生们伏在窗子上,呆呆地看着几个女人孩子哭喊着从人群里出来,朝着刚才枪响的方向跑去。
南京中华门/岗楼外 日/外
孟繁明紧跟着黑岩走出来,看见女人们和孩子们正在搬弄他们丈夫和父亲的尸体,一片凄厉的哭号使孟繁明有些走神……
岗楼里的电话响了,军曹跑回去。
地上的积雪被热血融化了,心跳腿软的孟繁明一脚踩上去,摔倒在红色的血泥中。
黑岩回过头,发现自己已经处在孟繁明的手枪射程死角里……他踌躇着,不抓住这样的机会,对于他这样的一个铁血军人是可耻的……
法比却突然出现在黑岩背后。
黑岩和法比的目光较量了一秒钟。
孟繁明艰难地从已经融化得稀烂的红色雪地上爬起。
法比:大佐阁下,你先上车。
第三十四集
救护车驾驶室 日/内
法比教袍里的枪口对着黑岩,以左手郑重地画了个十字。
法比:(低声嘟哝) 谢谢你,神父,你现在一定在看着这些可怜的孩子,肯定是你在保佑她们……谢谢我主,谢谢您垂怜这些孩子……谢谢圣母玛利亚,谢谢耶稣基督……求你们继续保佑我们这些可怜的孩子……
他全身心投入地念着祷词,目光充满凝聚力。
南京中华门/岗楼 日/内
电话铃响起,军曹抓起话筒。
某小队长:(画外音) (日语) 黑岩大佐带了多少卫兵?
军曹:(画外音) (日语) 一个也没有带。
某小队长:(画外音) (日语) 怎么可能?!
军曹:(日语) 确实没有。
南京中华门 日/外
法比拉开驾驶室的门,让黑岩上车。
法比:(英文) (低声地) 大佐和传染病人同坐一个车厢,谁都能看出破绽来。
法比自己也从同一个门进来。
法比:(英文) 对不起,请坐到那边去。
黑岩:(英文) 你要让我开车?
法比:(英文) 只开一小段路,混出城门就行。
黑岩瞪着他。法比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黑岩:(英文) 我不会开车。
法比的冲锋枪在教袍里捅了捅黑岩。
法比:(英文) 我可以教你。相信你不笨,甚至很灵。
黑岩:(英文) 我不能确保你们的生命安全。
法比:(英文) 来吧。把脚踩到油门上。给我一个惊喜。
法比用左手挂档,然后赶紧控制方向盘,吊在绷带里的右手勾住冲锋枪的扳机。
黑岩仇恨地盯着他,然后转过脸,忍受着奇耻大辱一般,踩到油门上。
救护车趔趄着冲出去……
救护车车厢内 日/内
车的猛烈动作使女学生们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摔倒一片。
她们相互搀扶,刚刚坐直就彼此笑了,笑着笑着,又成了抽泣。
孟繁明无力地、爱怜地看着她们。他从大衣口袋里慢慢抽出握着手枪的手;他又慢慢松开手枪,低下头打量自己的手掌——
特写:孟繁明微微颤抖的手,掌心湿淋淋的,汗珠在绯红的掌心里闪动……
南京中华门外 日/外
救护车即将要从城门洞里出来,两个日本兵打着小旗跑到车前,表示阻拦。
军曹跑着来到驾驶室的门边,法比赶紧用袍襟将枪盖严实。
法比:(英文) (低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