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妈:(画外音) 外面那么危险,不要给我们搞吃的!我们有这点山芋干,饿不死!有空回来看看就行了!
大宝:哦!
大宝妈:(画外音) 当心一点,小日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你少惹他们,听见没有?
大宝:二毛,看着!
他趴在井沿上,对着渐渐平静下来的井底做了个鬼脸,井下传出二毛的笑声,然后他转身拎起桶向餐馆废墟跑去。
被焚烧的餐馆 日/内
大宝拎着半桶水进来。女学生们从各个角落奔上去。大宝递给她们一个葫芦瓢。
女孩们迫不及待地用葫芦瓢舀水,轮流痛饮。
大宝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俨然一个大哥哥:你们藏在这里不行,小日本全城搜查女人,都贼精的!
书娟看着大宝,一个早当家的小男子汉。
防空洞 日/内
大宝领着女学生们弓着腰进入一个壕沟般的地下室:去年夏天,鬼子的飞机刚开始丢炸弹的时候,这家馆子的老板就挖了个防空洞,专给下馆子的客人用的。
徐小愚: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大宝:我爸就在这个馆子里做二厨。
书娟脚下滑了一下,大宝赶紧拉住她,还假充大人啧一下嘴:啧,小姐,这不是逛中山路唉,脚要踩稳当!再说藏的人多,每天拉呀撒呀……
书娟:哎哟,好像踩到了!……
大宝:(呵呵地笑起来) 逗你玩的!你们这些娇小姐,到处流血死人,还怕拉的撒的?有拉有撒,是好事,证明啊,人是活人,还有吃有喝!
书娟借小窗口的光看他一眼,他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脸:(指着小窗口) 从这里,你们能看出去,外面看不见你们。前两天这里头还躲了两大家人,是乡下跑来的大户人家。日本人在安全区做人口登记,外乡人怕在南京找不到证人,给鬼子当中国军人拉去枪毙,就逃到这里来,躲在这里面。昨天晚上他们搞了一条船,逃到芜湖去了。
刘安娜:书娟,你爸爸和法比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大宝:不会的,他们要经过这里,才能进巷口。
防空洞外 日/外
大宝用一把扫帚扫去了女学生们的脚印。他一面扫一面向巷口退去……
南京街道 日/外
一辆救护车呼啸着驶过。
南京小巷 日/外
大宝从巷口走出来,一辆卡车从拐弯处突然驶出。
大宝一愣,扭过头便往回跑。
卡车急刹住,从车上跳下五六个日本兵,其中一个是日本小兵。他们叫喊着追在大宝身后。
日本小兵:(中文) 站住!……
大宝哪肯站住,更加奔跑如飞。
防空洞内 日/内
从地上的小窗口看出去,大宝边跑边从帆布书包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把它扔在地上,接着往前跑。
书娟的眼睛贴在窗缝上往外张望。
一群日本兵吆喝着追过去。
脚步声和吆喝声远去,枪声乍起。
井内暗室 日/内
枪声传到这里,每一声都击在大宝妈的心上。二毛以及浦生也在惊恐地猜测着枪声和刚刚离去的大宝的关系……
二毛:(小声地) 妈,枪子打不到哥哥,哥哥参加游击队了,在安全区听人说,游击队都会飞檐走壁。
大宝妈木呆呆地点点头,摸了一下二毛的头,安慰小儿子,也安慰自己。
防空洞 日/内/外
书娟的眼睛盯着窗缝外面,那个黄颜色的油布包在雪地上非常显眼,她似乎着急自己帮不上大宝,不能把油布包藏起来。
日本小兵跑回来,捡起油布包,打量着:(日语) 看,这个支那猪扔的!
说着他又追上去。
徐小愚:(耳语) 大宝扔下的是什么?
刘安娜:(耳语) 肯定是怕日本兵发现才扔的!
女学生丁:(耳语) 炸弹?
徐小愚:(耳语) 炸弹该往日本兵头上扔啊!
书娟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只是瞪着小窗外。
脚步声回来了,由远而近。日本兵们押解着浑身是血,一步一趔趄的大宝。
日本小兵把一摞粉红色的油印传单举到大宝面前。
大宝摇摇头。
日本小兵用那一摞纸张抽打着大宝的脸,左一下,右一下……
大宝嘴里流出鲜血。
日本小兵:(生硬的中文) (举着传单) 游击队,是的?!
大宝摇摇头,已经像个血人。
日本小兵:你是游击队!
大宝还是摇摇头。
日本小兵将刺刀向大宝的腹部捅去。
大宝被刺刀扎透了,更多的鲜血从嘴里、鼻孔里涌流出来,他带着刺刀仰面倒下去。
日本小兵一只脚踏在大宝身上,拔出刺刀,在大宝的裤子上蹭了蹭……
书娟看见大宝的嘴巴如同鱼类,垂死地一张一合,他的一只手痉挛地插在被血染红的积雪上,越插越深,然后抠起一团雪,紧攥成拳头,最后,拳头松开,掌心里流出被他最后的体温融化的粉红色的雪水……
书娟慢慢转过身,目光呆呆的,一滴深红色的血从她鼻孔里慢慢流出。
井台 日/外
日本小兵端着枪,跟随着雪地上大宝的脚印来到井台上。
他的目光随着脚印在井台上停止。井台上,那个铁桶放在辘轳旁边。
他俯身到井上,疑惑地看着宁静的井水。
他把铁桶挂到辘轳把上……
井内暗室 日/内
铁桶咣当当地顺着井壁下降。
二毛:(小声地) 哥哥回来了!……
大宝妈把二毛的嘴巴捂住,继续观察着井绳。
井绳吊起打满水的铁桶上升,突然又落回水面,溅起大朵水花……
水花一圈圈地翻开,渐渐平静。
浦生瞪着井壁对面的镜片,那里面折射出日本小兵面容的倒影,脸旁边伸出一把步枪。
井台 日/外
日本小兵的枪对准井内,井底除了水桶咕咚咚地进水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他慢慢收起枪,转脸注视着脚印,见它们在井台上调转了方向,往回延伸……
被焚烧的餐馆 日/外
日本小兵和几个同伙冲进来,谨慎地查看着大火后残余的餐馆。
日本兵们顺着坍塌的楼梯爬上去,只剩下日本小兵在仔细搜索每个角落。
他看到地上的几撮头发,蹲下来,思考着,然后向那间厨房走去……
日本兵们从楼上跑下来,一边咋呼着:没有人!走吧!
被焚烧的餐馆/厨房 日/内
日本小兵的刺刀在那个腌菜坛子的碎瓦片上扒拉,发现了一个个腌菜的根,上面的腌菜被啃噬殆尽……
他捡起一个腌菜根,闻了闻,推断着……
救护车内 日/内
黑岩侧转头,看着窗外。乌黑的电线杆一根根掠过他的视野。树梢上挂着烧焦的布片,纸片……
黑岩转过脸,看见孟繁明的手枪对着自己,身边还放着一枚手榴弹:(转过脸看看近在咫尺的手枪枪口) 你不用这么对付我,我不会跑的。我会帮你把你的女儿和她十二个同学送出去的。
孟繁明:(不动声色地) (英文) 谢谢。
黑岩:(英文) 我说了,要谢你该谢谢我女儿聪子。(狠狠地) 你的运气不错,每次都是聪子的电话救了你,让我忘了原则。
孟繁明:(英文) 狗屁的原则。杀人作恶、糟蹋未成年的小姑娘也算原则?
黑岩:(英文) (傲慢地看了一眼孟繁明) 我的原则是遵命,同时尽善尽美地实现上级的意图。
孟繁明:(英文) 可是聪子总是让你做回一刹那的慈父。
黑岩:(英文) 聪子不是一个一般的女孩。
孟繁明:(英文) 每个父亲都这么看他们的独生女儿。
黑岩:(英文) 她确实不是一个一般的孩子。因为她双目失明。
孟繁明受到一记不小的震动。
孟繁明:(英文) 她什么时候开始失明的?
黑岩:(英文) 聪子半岁的时候,得了一场病,等热度退下去,我们就发现她失明了。
孟繁明:(英文) 那么,你和你的妻子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孩子?
黑岩:(英文) 有了健康的孩子,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对聪子一如既往地宠爱。万一我歧视聪子怎么办?万一健康的孩子欺负聪子怎么办?而且,跟健康的兄弟姐妹在一起,聪子会伤心的,会自卑的。我们就是为了保障她的自信和快乐,才决定把所有心血和宠爱都集中地给予聪子。
孟繁明失神地听着。
黑岩:(英文) 因为失明,她才有那么敏锐的听觉和独特的美感,所以她从童年开始喜爱音乐,很早就显示了过人的天分。
孟繁明不知说什么好。
防空洞内 日/内
女学生们听到远处响起救护车的鸣笛。
鸣笛越来越近……
渐渐的,救护车的尖啸太近了,变得不可忍受地刺耳。
有的女学生堵住了耳朵,并且惶恐起来。
终于,救护车的刺耳呼啸在达到极致时戛然而止,接着,她们听见了汽车刹住的声响。
书娟从小窗口看出去,匆匆跑过的孟繁明,怀里抱着一大堆白底蓝条的病号服,一面低声呼唤:书娟!安娜!
南京小巷 日/外
孟繁明看见地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孩尸体,惊恐地向餐馆跑去。
被焚烧的餐馆 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