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呼呼作响,眨眼间一切陷入火海。
教堂/地窖 夜/内
法比从地窖的梯子上跌爬着下来,一只手使劲地拖开梯子,但火已经把梯子烧着……
他冲到透气孔前,向外张望。
日本兵们过年一般举着焚烧棒跑着,跳着……
他转过头,看着地窖出入口,火舌呼呼地从厨房舔进来。他眼睛里出现了英格曼的神色,慢慢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透气孔提供的视野里,火海蔓延到每一个角落,天地一片金色……
烧毁的餐馆 夜/外
女孩们站在坍塌的墙壁上,看着远处的火光,半个天都被灼成了金色……
书娟:是不是我们的教堂?
孟繁明:从方向和距离上看,是的。
书娟紧靠在父亲肩膀上,父亲摸了摸她的脸蛋。
徐小愚:幸亏我们跑出来了!
刘安娜:四位神父花了一辈子的心血,才建成现在的教堂……
某女学生:要是英格曼神父回来,住到哪里去?
书娟:神父和法比都没家了……
某女学生:神父好可怜,那么老了,变成无家可归的老人……
她们的眼睛都潮湿了,慢慢流下了眼泪。
书娟:要是神父在教堂里,肯定会跟教堂同归于尽的。
徐小愚:法比也会的……
女孩们坐在残墙断壁上,看着远处无情的火焰抹起泪来……
第三十二集
某饭店/露台 夜/外
那个年轻的日本女记者和一群日本男女站在露台上,看着远处的大火。他们都披着大衣,大衣下面露出日式起居袍,头发梳成睡觉的发式,显然都是从睡眠中被惊醒的。只有那位在码头上捡传单的年轻日本女子田间雪子仍穿着西服和裙子。
田间雪子:(日语) 看来那些传单上说的并不是中国人的宣传,这场火,是我亲眼看见它烧起来的!现在已经烧了两个多小时了,越烧越大……
中年日本女子:(日语) 你们看那里,也在烧!
中年男子:(日语) 怎么没人救火呢?
日本学者:(日语) 难道这个城市没有消防系统吗?
日本女军人从门里跑出来,一边呼叫着:(日语) 请大家不要紧张!旅途劳累了,都回到房间去休息吧!
她的鼻梁上贴着一块绷带,也许是码头上断电引起的人群骚乱给她造成的破相。
日本学者:(日语) 在一个到处有火光的城市里,我们怎么可能睡得着?城市的消防队呢?怎么谁都不管?
日本女军人:(急于解释) (日语) 现在南京是军管时期,所以消防系统还没有恢复。
田间雪子:(日语) 军管时期?那日军怎么也不管?
日本女军人:(日语) 日军到处救火还来不及啊!有那么些中国流氓,每天肇事,天一黑就出来抢劫、放火、强奸女人,再把这些罪行推到日军头上,存心破坏我大日本皇军的名誉!等于就是破坏天皇陛下的名誉!
几个中年女子同仇敌忾地吵嚷起来:(日语) 怎么能让天皇陛下的荣誉被一群支那流氓给玷污呢?!把他们抓起来,绞死他们!
日本学者:(日语) 占领南京已经这么多天了,这样的流氓为什么还不肃清呢?
日本女军人:(日语) 不值得动用部队,只不过是几个流氓的捣乱……
田间雪子:(日语) 日军把中国几十万军队都打败了,他们依靠那么坚固的南京城墙,都没有抵挡住日军,反而对付不了几个本地流氓?我们来之前,国内就有传闻,说占领南京的日军毫无纪律,抢劫了一处,必然放火灭迹……
日本女军人注意地看她一眼:(日语) 希望你不要站在对日本不利的立场上说话。
田间雪子:(日语) 从长远看,及时发现真相,纠正错误,才是真正的爱日本。再说,(坦荡地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日本女军人) 我是一个记者,记者应该是中立的。
日本女军人:(把名片直接放进军装口袋) (日语) 田间雪子小姐,读卖新闻国际部记者,幸会。
她向田间雪子伸出手。
田间雪子:(日语) 你知道我的名字和职务?
日本女军人:(日语) 当然。我们对所有观光团的每一位显要人士都应该了解。
田间雪子:(明眸皓齿地一笑) 我是去年毕业的大学生,想成为显要,还需要三十年,至少的!假如我怀有野心的话。
日本女军人:(也笑笑) (日语) 你应该怀有野心。
有人拿着望远镜,向大火起处瞭望:(日语) 着火的好像是一座天主堂!
另一个手举单筒望远镜的男人答话了:(日语) 绝对正确!是一座天主堂!
日本女军人:(转向人群) (日语) 大家请回房间休息,明天我们一早就要起床,观光节目非常密集……
安全区/某六层楼的楼顶 清晨/外
拉贝、魏特琳、费池从楼梯口跑上楼顶,看着天边的火光。拉贝俯身在一架望远镜上。
不断拉近焦距的望远镜取景框里,能够看出被焚烧的建筑物高大的轮廓。
拉贝:(把望远镜让给魏特琳) (英文) 那个方向应该是正南。
费池:(英文) 我担心是圣·玛德伦教堂……
拉贝:(英文) 很可能。
魏特琳看了一会儿,又让给费池。
魏特琳:(英文) 英格曼老爷子,还有十几个女学生!
拉贝转身向楼梯走去。
魏特琳:(英文) 您去哪里?
拉贝:(英文) 当然是去圣·玛德伦教堂。
魏特琳:(英文) 我们一起去吧。
金陵大学医院/监护室外的走廊 早晨/内
威尔逊匆匆走来。
从监护室里出来一个被消毒衣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着两只眼睛的护士。
威尔逊:(英文) 早上好,护士先生,昨天晚上进手术室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
护士:(英文) 还在昏迷中。
威尔逊推开监护室的门。那个护士跟在后面。
金陵大学医院/监护室外的更衣室 早晨/内
威尔逊在那个护士的帮助下穿戴无菌衣。
威尔逊:(英文) 心跳呼吸血压怎么样?
护士:(英文) 没有太大的动荡,还算稳定。
穿戴完毕,威尔逊正要进入监护室,想到什么,回过头。
威尔逊:谢谢你,护士先生。
护士:不客气。不过我不是先生。
护士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女子面孔。
威尔逊:啊,对不起!
护士:(笑了) 我妈也说我不像个女孩子。
威尔逊:那可是好事情。这些天,不像女孩子的女孩子走运了。这个医院被日本兵带走多少女护士女病人你知道吗?
护士:我就是因为医院的护士不够了,才来报名考试的。
威尔逊推开门,走进监护室,一面嘟哝:对不起,护士小姐。就算我昨天做手术用眼过度,也不该把女孩子认成男孩子。
护士:听说您昨天给小姑娘做了八个小时的手术?
护士跟在他身后进去。
金陵大学医院/监护室 早晨/内
威尔逊来到病床前,看着满脸满身都包着绷带的豆蔻。
豆蔻的眼睛紧闭,嘴上罩着呼吸机,一条条输液管子里流动着液体……
威尔逊伸出手,护士愣愣地看着他。
威尔逊:(英文) 记录。
护士赶紧转身去取记录。
威尔逊:(英文) 看来你确实是刚刚考来的。
护士眼睛里露出尴尬。
威尔逊看着记录,皱起眉头:(英文) 看来脑缺氧时间太长了……
他把记录还给护士。
威尔逊:(英文) 知道著名的圣·玛德伦天主堂吗?
护士摇摇头。
威尔逊:很漂亮的教堂。战争之前,我和我妻子,时不时会带着孩子去那里参加募捐集会,听女学生们唱歌。
金陵大学医院/监护室外的更衣室 早晨/内
威尔逊走出来,脱下消毒衣帽,仍然喃喃诉说:(英文) 教堂里有一块草坪,据英格曼神父说是南京最好的一块草坪,因为是他从北欧带来的抗寒草种,冬天也不会枯黄,那些女学生唱歌唱得像天使。
他指着窗外天上的烟雾。
威尔逊:(英文) 听说昨天夜里,教堂被烧了,烧了一夜,火到现在还没灭。
教堂/厨房废墟 早晨/外
法比试图推开倒下的一根大梁,想从地窖里钻出。但他只有一条胳膊是完好的,动作起来异常吃力。
他气喘吁吁地躺回去,看见烧毁的屋顶上一根根的房梁像是巨大的鱼骨,他似乎躺在巨鲸的骨架内。从“骨架”的空隙中,透出冬天淡蓝的天空,阳光被焚烧的烟雾遮住。几只江鸥翱翔,平滑地划过天空。
教堂/大门外 早晨/外
拉贝的奔驰车顺着积雪的街道驶来,刹在路边。
拉贝没有等司机给他打开车门,就已经急不可待地推开了门,跳下车。
拉贝:(仰着脸看去,喃喃自语) (德文) 我的老天爷!
魏特琳和费池也从后面的车门下了车,全都从下至上地看去,然后仰着脸,进入了震惊的无语状态。
拉贝:(英文) 要紧的是人!赶快进去看看,英格曼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