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禄拍手道“好阿难改了日子八月初一正午雨禾你们动手。”他看看陶铭心“等那天一早我和先生还有师娘提前在城北齐门外十里——我记得那里有个石马村咱们在那等候。我想雨禾救下青凤肯定要躲去山东的走旱路必过此村。逃亡前得让青凤见见自己的家人还有我。”
回到家阿难一头钻进书房苦思冥想如何拖延青凤的死刑。保禄说了必须在八月初一七月三十、八月初二都不行保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不说自己也猜不到。本案重大杀青凤江苏巡抚将亲任监斩官死刑的日子也是由他定下经刑部复审同意的。若要改日子必须先说服巡抚由他往刑部递公文说不定还要皇上过目任何一个环节卡住这件事就做不成。
阿难愁得满屋子乱转嘟囔着抱怨死保禄鬼保禄你派了我一个大难题啊相比起来刘雨禾的任务简单多了到那天动动胳膊腿儿出出汗就行我这不然了他娘的全是脑袋活儿真能憋杀死人正烦恼中卢智深在窗外道“大爷有个老汉求见说是姓于奴才不认得。”阿难纳闷并不认识姓于的朋友吩咐把客人带来书房。没一会儿房门开了一个驼背的老汉捧着一只小匣子上前给阿难规规矩矩请了安。阿难认了出来笑道“啊呀余老爹我就说呢一时想不起姓于的……”
余庆回道“奴才贸然登门贵府请公子恕罪。”阿难摆摆手“老爹不要客气你是从陶先生家来的吗快坐下说话。”余庆不敢坐苦笑道“现如今我怎么好意思上陶家的门呢。此来是跟乔公子告别我要跟夫人、小少爷回济南。这些年我攒了些家私。”他将小匣子放在桌上“我是半截儿身子入土的人了没老婆没孩子留着银子下崽儿吗我想着陶老爷向来清贫不如送给他毕竟我们宋家对不起陶家……劳烦公子代我转交。”
阿难感叹道“老爹真是有情有义发生这么多事搁着一般人哪有这样的胸怀”余庆道“我恨青凤小姐但我不恨陶老爷陶老爷是个好人。”阿难道“老爹别怪我唐突你们宋大爷、刘奶奶心地也忒歹毒死在青凤手里也是报应。”
余庆叹了一回“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我的主子主子被人杀死我心里能舒坦么小少爷现在没爹没妈天天哭看着真是难过。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青凤哪怕只杀大爷呢……饶过奶奶也给小少爷留个依靠……唉我能说什么我伺候了宋家三代人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阿难问“你家什么时候动身呢”
余庆道“五天后走这几天忙着收拾哩大爷生前和巡抚大人交情很好这次回山东要先去徐州巡抚大人还请了阴阳先生给我们算好了出发的日子、下葬的日子。大爷比巡抚的公子大整整两轮儿都属牛生日是同一天巡抚大人迷信大爷死得惨生怕儿子也招了霉运所以什么都要管。”
阿难陡然来了精神“哦他请的哪一位阴阳先生”灵机一动又解释了几句“前阵子不是总下雨么我母亲托了好几回梦说她的坟墓地势太低棺材吃了水我想着找个稳当的阴阳先生选块风水宝地再选个好日子给母亲迁葬。做儿女的这上头不敢马虎只是迟迟找不到牢靠的人老爹知道这行当里骗子太多了。”
余庆赞叹道“公子真是孝顺迁葬事关家族兴衰可不是得谨慎巡抚大人找的这位是苏州有名的张鹤松人称张半仙极是神准。巡抚大人最信他了衙门里、家里有什么事都请他测算吉凶。这次我们回山东大人送了三百七十三两八钱五分二厘的盘缠这有零有整的数目就是张半仙算出来的说送这个数儿才吉利。你说奇不奇”
阿难笑道“头一回听说送银子也要卜算的。”
“几年前巡抚大人把张半仙引荐给我们大爷大爷也是信得不行在他身上撒了多少银子呀我记得大爷出事前几个月这个张半仙说他有血光之灾劝他去别处避难。大爷说我做官的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就没在意果不其然被青凤杀了这个张半仙周易测卜、麻衣相法、地理堪舆都精通的。他就住城东太平巷公子要找一打听就知道。”
“太平巷落花桥往南一直走呗”
“对这个人走家串户的很少在家而且性情古怪冷傲得很不管你是多大的官不合他的心意了甩脸子就走要摆一点官架子他破口就骂就这么个脾气当官的反而更敬重他了。只是啊这个人有个‘今贝’的毛病常常狮子大开口算个命百八十两起价不过用起来也散漫据说有回醉了酒随手把身上的一百多两银子分给了路边的乞丐。哦他最爱喝酒我们大爷常派我给他送好酒喝。哎呀我真是老了本来是跟公子告别的说了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话。”
阿难连访三天都不遇仆人说张半仙去南京办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阿难着了急派卢智深一天两次往太平巷打听另一头刘雨禾也坐不住天天来催迫让阿难尽快解决拖延刑期的事。终于第七天上张半仙回来了距离青凤的刑期只剩下十天了。
阿难抱着一坛好酒、提着许多礼物上门拜见正碰上张半仙要出门阿难死死把住大门哀求“老神仙可不能放您走了先给晚辈解解难”仆人道“爷就是这位公子天天来问。”张半仙将阿难打量一番着重瞅了眼他怀中的酒“什么酒多少年的”
阿难忙道“两斗糯米三十斤酿出来的还兑了十二斤烧酒一滴水也没掺在地下埋了足足九年零九个月晚辈跑断了腿才买到这样的极品。”张半仙没听完就开始舔嘴唇拉着阿难大步往里走吩咐家仆“不拘什么菜赶紧上来。”
这酒劲儿极大喝一杯如一拳打在嗓子眼儿如炮轰在胃里炸过了又有无尽绵绵之意遍身通泰。阿难喝了两杯就不敢喝了眼瞅着张半仙杯不离手干了小半坛子才略有些意思脸上红起来修长的白胡子无风而颤一双鹰眼更加亮了悠悠地问“你叫阿难佛祖那个徒弟阿难说吧要我算什么。”
“就算一算晚辈最近的运势。”阿难报了八字。张半仙微闭着眼几个指头动了动“无风无浪但会触礁不用担心不至于翻船顶多在船右舷撞个窟窿。要解也容易这阵子出门随身带一包香灰别往北走东西南随意最好是往南。”
阿难听得稀里糊涂奉承了两句转入正题“老神仙晚辈还有一件事相求。”他从怀中拿出一包金银里面是家中仅剩的积蓄和英娥所有的首饰“我的一位表妹如今陷在死牢里十天后就要砍头老神仙有没有法子让她晚死二十天这点薄礼本不好意思拿出来亵渎老神仙只是我实在拿不出更多了……”
张半仙笑道“十天后要砍头……你表妹是陶青凤”阿难点头承认。张半仙一算“初十往后延二十天是八月初一为什么要在这天死”阿难叹道“实不相瞒八月初一是我姨妈的忌日我们祖上是江西人那边的风俗母子同日而死来世依旧是一家人。我姨妈死得早表妹最是孝顺想死在八月初一下辈子还可以相见。”
张半仙哈哈大笑转而变了脸色指着阿难大骂“小畜生敢在关二爷面前耍大刀我就是江西人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的讲究你胡编乱造蒙起我来了陶青凤是杀官的要犯你定是打听了我与巡抚大人交厚想让我劝他改日子其中必有所谋”他一边骂手指头一边掐算大惊道“八月初一啊你们要造反不成”
阿难紧张得满头大汗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张半仙又骂了几句将一盆煮羊肉往地上一泼抱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倒满了把漂着油花儿的一盆酒推到阿难面前“混小子喝了”阿难不知他是何意看着这盆酒少说五六斤心里叫苦这一口气喝下去可不要了亲命了张半仙催道“喝不喝我就向巡抚大人告发你”阿难噙着眼泪双拳往桌子上一砸“娘的豁出去了”抱起酒盆一口气锁在鼻子里将这盆混着羊汤的、油腻的、醇香的、暴烈的酒倒入口中刚喝完呼了一大口气左右两边太阳穴擂起战鼓来咚咚咚咚胃里一翻腾嗓子眼儿一提跪在地上哇哇吐了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脖子上似吊了只水桶再也抬不起来了。
张半仙提猫一样揪起他的后领子往他嘴里塞了块凉碜碜的石头“含着这是醒酒石。”过了会儿阿难觉得脑袋轻了些恢复了意识只是后脑勺一跳一跳地痛肚里火辣辣的嘴里含着石头话也说得含混“老神三您娄不会各发我吧我娥子还小……”
张半仙自斟自饮冷笑道“瞧你这副样子你怕我告发就别来求我。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麒麟楦子——徒有其表的蠢驴你爹虽不是个好东西但也是条硬汉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拉稀货”阿难忙拿出醒酒石“您老认识我爹”
张半仙愤愤然“整个江南哪个官不敬我爱我哪个官不求着我上门除了你爹这个老浑蛋守着山一样的金银财宝连个屁都不给我闻。当年两江总督尹继善荐我上你家打抽丰被你爹一杯茶就打发了出来——他送我一杯茶我送他儿子一盆酒我比他大方多了”他又冷笑“你爹是木命这个木还不是普通的木是箭木飞得最高但迟早要掉下来。当时我还说不出百日你家有大灾用火能解。后来可不是么苏州城里出了只麒麟百姓暴乱差点将你家打破你爹用了火药雷才把乱民吓走我算得一点没错”
阿难咂舌道“果然没错”
“可你爹听不得不吉利的话当时就耷拉下脸来‘张先生乔某平日里吃斋念佛广修功德原来一点用也没有的呵钱我有的是但不会给信口雌黄之人。’”张半仙惟妙惟肖地模仿乔陈如的语气阿难不禁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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