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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 [出版] (周游)


  阿难不慌不忙地说:“确实,罗大人如今权势冲天,但再怎么冲天,也和我父亲当年差不多。我父亲当年的光景,先生肯定还记得,如今呢?守着青灯古佛去了。我父亲怎么垮台的,先生也知道,但先生想过没有?”他探过身子,“罗光棍能扳倒我爹,是因为皇上派他暗中监视我爹的一举一动,拿住了我爹的把柄。先生怎么就想不到,我爹眼下也可能为皇上监视罗光棍呢?俗话说:金盆虽破分量在,我爹还不到六十,将来的日子长着呢。以后再来点什么变故,先生怎么面对我爹?我当然可以在他面前说些好话,就看先生给不给学生面子了。”
  任弗届眼珠子一转:“皇上之所以没杀你爹,是为了让他暗中监视罗大人?”阿难笑而不语。任弗届烦躁地捋着胡子,想了好久才说:“可是,青凤的事太难了,便是罗大人求情,怕也难以挽回。”
  “难以挽回,无非因为宋好问是个官,但如果这个官是个鱼肉百姓的官呢?是个图谋不轨的官呢?是和邪教勾结准备造反的官呢?——救青凤,不一定要从青凤身上着手。”
  任弗届笑道:“你是说,让罗大人污蔑宋好问,让皇上觉得,青凤不仅是为亲报仇,也是为朝廷除害,如此,死罪就有活转之机——阿难,你真是写小说的,哪想来的歪点子!”他举杯喝了口酒,神色犹疑,“这事办成了,八卦教不会缠我了吧?”
  “不仅不会缠先生,还有好处给先生呢。”
  “你后天在这里等我消息。”
  两天后,阿难在茶馆里说了四场书,直到黄昏,任弗届也没有出现。回到家,英娥病恹恹的,说午睡时做了个噩梦,到处是血,还有无数条大蟒蛇,醒来后心口疼,眼皮跳,胡思乱想得没精神。阿难在家照顾了她两天,才渐渐好了。已经六月中旬了,阿难惦记青凤的事,又给学生放了假,匆匆赶到城中的茶馆。
  掌柜说这几天并没有人找过阿难,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和几个茶客继续热烈地议论什么。阿难一听,他们在说一件凶杀案,听了一会儿,阿难就惊呼起来。掌柜笑道:“比陶青凤的案子还要神奇,不是么?乔先生好好听听,编一段书,保准大受欢迎。”阿难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大前天?反正昨天巡抚断了斩立决,不斩立决行吗?杀公公、杀丈夫,我的老天,这世道真的疯了。”一个戴水晶眼镜的茶客咂咂嘴。
  任弗届的儿媳——苏州有名的泼妇胡剌子,将丈夫任有为和公公任弗届用菜刀砍死,并把二人裆里那话儿齐根儿割掉,塞进了他们的嘴巴里。杀了二人,胡剌子还要杀家主罗阳,她到底是妇人家,又不会武功,没杀成,被一众家人拿住了,送到巡抚衙门,很快断了死刑。
  胡剌子残杀亲夫及公公,比青凤的罪过还严重,属于十恶不赦之大罪。茶客说:“现在是斩立决,等这案子递到刑部,肯定要改判凌迟。多少年没看过凌迟大刑了,哎呀呀,我小时候看过一次,那是剐一个杀了亲爹的畜生,剐了足足九百九十九刀,全身一块好皮肉都没了,眼睛还在那眨呢。等着吧,秋分以后,看剐胡剌子。剐女人,哎呀呀,头一遭——听说这个胡剌子出了名的美貌,是不是?”
  胡剌子杀任家父子的始末,也是十足一段丑闻。众人都知道罗光棍好男风,家里的姬妾都是俊俏的少年装扮的,枯树皮一样的任弗届自然入不了罗光棍的青眼,不过他的儿子任有为长得英俊——任有为从小就斗鸡走狗,长大了混迹于苏州的妓院,又会唱戏,多少妓女为他痴狂,倒贴银子养他,为此还争风吃醋,是风月场中出了名的浪子。
  任弗届很早就为他娶了妻,想拴住他浪荡的性子,但这两口子是前世的冤家,新婚之夜就打架。胡剌子也不是善茬儿,任有为打她,她便打回去,任弗届老夫妇说两句,被胡剌子骂得狗血淋头,家里天天鸡犬不宁。婚后没多久,任有为干脆不回家了,住在城里的妓院打杂,胡剌子自然不肯守活寡,十里八乡的少年勾搭遍了,任有为也不管,两下“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各得其便。这两口子的事迹早名彻苏州了。
  这些都是前文。后来罗光棍发迹,任弗届附膻到罗府,做了个跟班幕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将儿子一家也接来,做了罗光棍的家奴。罗光棍一眼便瞧上了任有为,经常给些好处,抬举他做管家。任有为是风月场里的老手,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再说少年时也做过富人的龙阳,底下开过光了,一来二去,便和罗光棍入了港。
  相比府里的男姬,任有为虽然年纪大些,但会打扮,将胡子一拔,脸上细线一刮,胭脂一抹,比妇人还要美艳。更难得的是他察言观色、吮痈舐痔的本事,加上动不动使些小性子,那种可人娇痴的劲儿,难以形容。罗光棍被他迷得如痴如醉,夜夜专宠,真个是“三千宠爱于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
  一开始,任弗届很是生气,私下教训儿子,被反戗了一顿:“卖不卖屁股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横竖没累着你就是了。爹,不是我说,你要是年轻三十岁,估计兴头儿比我还足哩。”气得任弗届差点昏死过去,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了。至于任有为的老婆胡剌子,知道丈夫干这种事,也不闻不问——她和罗府的几个小厮打得火热,夜夜做新娘,乐得如武则天一般,比丈夫还逍遥。
  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饶是任有为再怎么有手段,时间一长,罗光棍也腻味了,新买了几个少年受用。任有为不会审时度势,还恃宠无恐,拈酸吃醋地胡闹,惹怒了罗光棍,革了他管家之职,施以家法,打得他半个月起不了床。任有为心中不忿,但自己确实年纪大了,颜色衰败,加上一顿大板子,屁股打得稀烂,满是疮疤,再想邀宠已经不可能了。不受宠,就没好处,干巴巴地跟挑水擦地的家仆一样每个月一吊铜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任有为日思夜想,走火入魔,眼神儿瞄上了自己的儿子——十三岁的任玉生。
  任有为不相信玉生是自己的骨肉,虽然玉生长得和他一样有股子阴柔气,俊美无比,不过他总觉得这孩子不像自己,囫囵看起来像,细分起来,鼻子、眼睛、嘴巴都不像。任弗届跟他明讲过:“这个孩子来路不明,你媳妇什么人你不清楚?什么时候来个滴血验亲——不过滴血验亲也不准,你外面相好的那么多,让谁再给你生一个小子,香火事大,绝不能断!这孩子我是瞧不上的,也别想继承我的家业。”
  有次醉了酒,任有为问胡剌子:“玉生这孩子,是不是我的种?”胡剌子跳起来抓他的脸,大喊大叫:“老娘再浪,也不会给你浪出个杂种!是不是你的种,你自己最知道!”胡剌子这话说得含混,任有为还是不能确定,对玉生也若即若离的,高兴了和他说几句话,不高兴了胡乱打两下。
  混在小厮堆儿里,玉生染了一身毛病,向来涎皮赖脸的。关于他爹是谁的议论,他也听过许多,有次任有为因为一件小事打他,他梗着脖子顶嘴:“不就是怀疑我不是任家的种吗?跟你说吧,我亲爹姓孙,经常给我买东西呢!”胡剌子在旁听见,抡着扫帚将玉生好一顿打,边打边骂:“忤逆的畜生!满嘴胡吣!敢跟你爹尥蹶子了!”
  任有为在旁愣了半天,他早听说过,胡剌子和一个叫孙棒槌的相好了十来年,中间多少过客,唯独这个孙棒槌最让胡剌子放不下。照玉生说的,他果然是孙棒槌的种了。任有为不由大怒,质问胡剌子,胡剌子一口否认,又哭又闹,惊动了罗光棍,训斥了两人一番,这事才过去。
  任有为暗暗下了决心,要想法子除掉胡剌子和玉生这个孽种。眼下失宠失势,任有为计上心头。这天,他叫来玉生:“老爷发善心,要给下人做夏天衣裳,你跟我去后面量尺寸,裁缝等着哩。”玉生毕竟年幼,也没多想,跟着他爹去了后院一间堆杂物的屋子,刚进去,任有为就跳出来,关上了房门。
  玉生一跺脚:“中计了!”为时已晚,罗光棍从角落里窜出来,将玉生搡倒在桌上,玉生的力气敌不过他,惨遭他奸了。原来任有为事先找了罗光棍,愿意把儿子拱手相送。罗光棍早瞧上了玉生,只是碍着任弗届的老脸不好下手,如今他爹主动来献,何乐而不为?赏了任有为十两金子,要他促成此事。
  心满意足后,罗光棍安慰了玉生一番,留下一大块银锭,腆着肚子去了。玉生感觉后庭火辣辣的,拿手一摸,都是血,不住地咒骂,恨不能将任有为和罗光棍碎尸万段。一瘸一拐地回到房中,趴在床上哭泣。胡剌子看他不对劲,百般追问,玉生如实说了。胡剌子气得手指甲都攥断了,安慰玉生说:“好儿子,娘给你出这口恶气!”
  碰巧这时任弗届来找儿子,胡剌子骂道:“你的狗儿子死了,去乱坟岗里找。”任弗届不敢和她置气,正准备走,任有为回来了,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衣裳,摇着折扇,叼着牙签,俨然一个富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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