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还说,刘氏与寺里的缘虚和尚不清不白,那天正好是缘虚接待的她们,离开圆通寺时,她瞧见霖奶奶偷偷哭了。八娘立刻起了怀疑,女儿莫非在圆通寺受了什么侮辱,不好跟人说的?若如此,肯定是刘氏和那个和尚串谋,以此逼死霖儿。
“八娘独自去了圆通寺,找到缘虚,问他霖儿来烧香那天发生了何事,缘虚自然装作不知道。八娘没有证据,不好拿他怎样,便藏在寺中。等入了夜,和尚们都睡下了,她来到寺里的水井边,把辘轳上的一大团绳子解了下来,偷偷来到缘虚的僧房。
“她将绳子打了个圈,轻轻套在缘虚脖子上,另一头搭过房梁去,她把绳子缠在胳膊上,爬上桌子,往下一跳,就像钓鱼一般,把缘虚吊在半空,不住地扑腾。吊了一会儿,八娘将桌子拉到缘虚脚下,缘虚脚尖踩住了,才缓过气来,不住地咳嗽。八娘拉着绳子,让他将将能呼吸,命他交代那天对霖儿做了什么。缘虚吓得魂飞魄散,便将刘氏的计谋说了出来。等他说完,八娘把绳子那头系在床脚上,挪开桌子,眼睁睁地看着缘虚悬空,挣扎至死。
“下一个,要杀刘氏。刘氏有身孕,不便出门,也不知道缘虚惨死的消息。八娘在她家门口偷窥了两天,发现有个接生婆常常出入,便去结交了这个婆子,随她串街走巷给孕妇看病接生。刘氏见过八娘两次,八娘怕被认出来,就学古代刺客豫让漆身炭嗓的法子,抹黑了脸,凿掉几颗牙,假扮的样子连女婿宋勤学都认不出。
“八娘渐渐和刘氏熟悉了,常来看望她。这天,八娘和刘氏闲聊,说有个土法子,可以让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不怕天花。胡氏一听来了兴头,忙问什么法子。八娘说把庙里点灯用的上等香油,涂满全身,念一段咒语就可以。刘氏说家里有的是香油,让八娘立刻就帮她施法。卧房中,刘氏脱光了衣服,让八娘用香油抹遍了全身,连头发也浸湿了。八娘摸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念叨了些什么,拿过桌上的油灯,对刘氏笑道:”你死后一定会下油锅,让你活着的时候先尝尝滋味!“说完,将油灯往她身上一扔。
“刘氏被活活烧死了,宋家也被烧得七零八落。八娘躲回家中,张老不知她报仇的事,还以为她天天在外面求人打官司,劝她:‘虎毒还不食子呢,霖儿自杀还带上了自己的儿子,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妇人。’八娘只是冷笑,并不理他。
“罪魁祸首的奸夫淫妇已经死了,还有一个也不能饶,便是宋勤学,他娶妾忘妻,听人挑拨,冤枉霖儿,也必须偿命。她以假身份出入宋家几个月,发现宋勤学很少在家,常去醉春院喝花酒。原来刘氏有孕,又不准他和丫鬟胡闹,宋勤学耐不住寂寞,便去青楼偷腥,刘氏也睁只眼闭只眼。
“八娘装作乡下人,在醉春院做了粗使婆娘,每天帮姑娘们洗衣服收拾屋子。这日,宋勤学又来嫖宿,在相好的房内调笑,相好的出来叫八娘:‘老娘,帮我烧水,我要洗澡。’等烧好水了,那妓女下楼去洗,对八娘说:‘宋大爷睡着了,你去把他的衣裳熏熏香。’
“八娘进了房,看见宋勤学躺在床帐子里,呼呼睡得正香,她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剪刀,悄悄来到床边,去解他的中裤,宋勤学喝了半醉,笑说:‘心肝儿,别闹。’八娘一把握住他裆里那话儿,二话不说,用剪刀咔嚓一下,齐根儿剪了下来。宋勤学大叫一声,疼得摔下床去,满屋子打滚儿。
“八娘将那玩意儿扔在他脸上,照着他的脖子又是一剪刀,宋勤学脖子里开了花,血喷得到处都是,八娘吓得双手发软,丢下剪刀,匆匆跑了。她跑啊跑,来到湖州城外的霖儿坟前,哭着说:‘好孩子,你死得冤枉,娘已经为你报了仇,一个都没放过!’说完,一头撞在墓碑上,脑浆迸裂,登时毙命。”
底下稀稀拉拉地鼓掌,大家对今天这段书反响平平。有个中年汉子凑上前坏笑:“老赵,昨天这段书可不是这么讲的,昨天你说八娘杀宋勤学,是割了他的鸡巴,用针线缝在他嘴上,跟个鸭子一般,今天这段书平庸了。”赵敬亭冷笑道:“这位爷,快住嘴罢!看不见今天在座的有几个年轻姑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昨天跟你们那么讲,今天这场合就不合适了。”
早上只说一场,众人纷纷散去,青凤在后面坐着,面无表情地对赵敬亭点点头,赵敬亭招招手,两人来到二楼坐定。
青凤腰上缠着一块白布,这是在给七娘戴孝。当日审问了小樱桃后,正如赵敬亭说书讲的,七娘去巡抚衙门告状,但官官相护,状子都没收,就将她赶了出来。她又去祗园寺找缘冲和尚对质,缘冲自然不承认。蹊跷的是,从寺里回来第二天,七娘就死在了素云的坟前——头上一个大窟窿,墓碑上一片血迹,所有人都说,七娘是自杀死的。
青凤不信,她肿着两只眼睛:“要真像二叔讲的那样就好了,可惜姨娘到底没能给姐姐报仇,宋好问那对奸夫淫妇,还有那个缘冲和尚,如今都逍遥法外。我是姨娘带大的,最了解她的性格,天塌下来,她也不会自杀。我敢说,一定是宋好问派人杀的她。”
赵敬亭道:“素云和七娘的死,都有很多疑点。我书里说的,都是你告诉我的,可你想的也不一定是对的。青凤,其实我本不愿意说这段书,谁都听得出来是咱们家的事,今天在座的就有三棵柳村的人,回去一传,让你爹知道了可怎么想。”
“我爹怎么想不重要。二叔,你把这段书讲出来,越多人听越好,传得越广越好,最好让宋家也知道,让那个缘冲和尚也知道,以后他们会像书里那样死掉——二叔,你编得很好。”青凤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我将来要像书里讲的那样,给姐姐和姨娘报仇,一个都不放过。”赵敬亭皱眉道:“青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青凤冷笑了笑,没说话。
出了茶馆,刘雨禾在外面等着:“他们都说赵先生今天这段书,说的是你家的事,那个霖儿,就是素云姐姐。”青凤朝他脸上劈手一个巴掌:“要你说!”刘雨禾委屈地捂着脸不敢说话,跟在青凤后面出了城,回到三棵柳村,本要跟她回家,又被青凤骂:“你没家么?狗一样跟着人做什么!”
珠儿在葡萄架下蹲着,痴痴地看蚂蚁搬家。近来发生了太多事,一家人都没怎么注意到她,自从上次吃饭,陶铭心打了她一巴掌,珠儿就有些“福去心不灵”了,素云的死,更是令她失魂落魄,回到以前的状态——憨憨呆呆,混混沌沌。
保禄在厨房烧火,一股股白烟从窗户里滚出来,他在里面咳嗽个不停,青凤一脚踏在门槛上,抱着胳膊问:“怎么你做饭?那个不要脸的没来?”保禄擦擦脸上的汗:“你跑哪里去了?眼看就中午了,这灶火却烧不起来。”他拉了拉风箱,里面嘎啦啦地响,已经坏了。青凤鼻子有些发酸,这风箱,是七娘弄坏的。素云刚死那阵,七娘如同行尸走肉,轻易不说一句话,整日坐在厨房的灶台前,将一锅水烧开,加凉水,继续烧,这么着一烧就是一整天,生生将风箱拉坏了。
这时,张何氏带着莲香,提着一只大竹篮进来了,跟三人打了招呼,怯生生地说:“我蒸了些米糕,自己吃不完,给你们送一些。”刚放下篮子,珠儿就抓了两块开始吃,底下还有几样点心,香气扑鼻。青凤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
张何氏来到厨房帮保禄煮饭,保禄偷偷道:“张婶子,你三天两头来,也不怕村里人说闲话?”张何氏笑道:“他们说的还少么?我不在乎,就是青凤,怎么突然不待见我了?”保禄轻叹道:“青凤和七娘感情很深,你天天来照顾我们,她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正说着,陶铭心从学堂里回来了,和张何氏微微点了点头。摆好了饭,一家人团团坐下,张何氏吃过了,抱着莲香坐在旁边。青凤偷偷捅了下保禄:“我怎么觉得怪怪的?”保禄不解:“哪里怪了?”
陶铭心吃了几口饭,放下筷子,徐徐道:“跟你们说个事。你们还小,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我是连饭都不会煮的,以后,何大娘会住在咱们家——你们也不要叫她张婶子了,她本姓何——莲香就是你们的妹妹。”青凤大惊,将筷子一放:“什么?”保禄早料到了这一天,反而有一丝欣喜,珠儿依旧埋头吃饭,跟没听见似的。张何氏垂着头,紧紧抱着莲香,仿佛是她做错了什么事。
静了会儿,保禄打破沉默,笑道:“恭喜先生,这是好事。”青凤冷笑一声,咣当把桌子掀了,饭菜洒了一地,她气得眼泪直流:“好事!”陶铭心并未发火,平静地问:“青凤,你有话说?”青凤一脚将一只瓷碗踩碎:“我没话说,地下的人有话说!姐姐和姨娘死得不明不白,冤还没有洗,仇还没有报,这才过了几个月,爹就续上弦了?是有多寂寞!”
陶铭心脸上猛地红了,去了趟书房,出来时拿着一块手帕,扔给青凤,青凤看了那十个血字,极是糊涂。陶铭心道:“这是你姐姐临死前留下的,是给我的话。她若有什么冤情,为什么不写明白,让咱们给她做主?为什么只写下这几句?”青凤盈满眼泪:“那姐姐为什么自杀呢?”陶铭心夺过帕子,愤然道:“无非是夫妻反目,置气而死!一个自杀带上了儿子,一个自杀撇下了家人,这里头有什么冤情?之前你就说素云是被害死的,现在又说你姨娘是被人杀的,有一点证据么?口说无凭呀青凤!”
收藏qubook.org书签防失联 书籍数据与原来一模一样
相似小说推荐
-
名侦探修炼手册 (肥瓜) 起点VIP2021.8.18完结 30W收藏120.21万字 7.23万总推荐请谨记,永远不要去挖掘那些未被解开的谜题。因为你永...
-
深藏于骨 [出版] (赵婧怡) 新星出版社本格推理与社会派的精彩结合神秘的快递,引出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相距十几年被埋葬的三具尸体,背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