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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 [出版] (周游)


  阿难病情越来越重,已经水米不进,脸上一点血色也没了。薛神医用了各种药方,如泼在石头上。保禄守在阿难床前不停地哭,又心疼又愧疚,阿难是他唯一的朋友,整件事也是为他出头引起的。乔陈如也慌了起来,阿难是家里的独苗,眼下性命垂危,愁得他寝食难安。否极泰来,这天,扈老三火急火燎地来通报喜讯:杀死吴狗儿的凶手找到了。
  原来邻村一个叫牛大的泼皮,上个月和吴狗儿赌博,输急了眼,动起手来,狗儿这边人多势众,牛大吃了亏,寻思报复。迎神赛会那天,牛大准备了一根铁钉,钉子上染了剧毒,准备偷袭吴狗儿。谁知狗儿先和阿难冲突了起来,牛大装作拉架的,混乱中用钉子在狗儿屁股上扎了一下,狗儿就此中了毒,到张何氏家闹腾一番,毒性发作,就死了。
  钉子扎的伤口极小,仵作验尸时也没查出来。还是昨天下午,牛大在他们村的酒店里喝醉了酒,自吹是苏州一霸,有人讥讽他在狗儿手里栽过,激怒了牛大,说狗儿就是被他弄死的。众人不信,他更急了,说他杀狗儿的法子最是巧妙,问他详细的,他就不说了。众人见是人命大事,不敢马虎,偷偷去报了官。今早抓了牛大来审问,他开始还不承认,打断了一条腿,终于才招了。之前他和狗儿因赌博结仇的事,有不少证人,他钉子上的毒是用砒霜等料配的,生药铺的人也能作证,整件事严丝合缝儿。牛大如今被收在死牢中,等候秋后处死。
  乔陈如很欢喜,赏了扈老三几两银子,老三又拿出一张公文:“这是从衙门里要出来的。”乔陈如接过来看了看,递给陶铭心,上面和老三叙述的差不多,连忙去阿难床头,跟他讲了这番事。保禄又为他念了公文,阿难强撑着坐起来,看到公文上有官印,才终于信了,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声:“原来如此!”心病已除,阿难身体很快好了起来,又让父亲出钱,托祗园寺的和尚做了盛大的法事超度狗儿,心中才彻底安稳了,去城中看望了母亲,回来继续和保禄随陶铭心上课。
  起初狗儿死得蹊跷,如今这案子结得更蹊跷,陶铭心怀疑是乔陈如在中间施展了手段。不惟他这么想,三棵柳村都这么传。七娘说:“听隔壁李婆说,狗儿根本不是牛大杀的,那牛大虽是个泼皮,但最孝顺父母,他老婆早死,底下还有个三岁的儿子,所以收了乔陈如五千两银子,认了这桩案子,赔上自己性命,爹娘和儿子一辈子吃喝不愁。乔陈如真是豪气,为了让儿子心安,花五千两银子买一条人命!”
  陶铭心沉吟道:“也许本来就是乔陈如出钱让牛大杀了狗儿,不料中间牵扯上了阿难,为了救他儿子,便让真凶出来认罪。”七娘惊讶道:“老爷怎么会这么想?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乔陈如为甚要杀吴狗儿?”陶铭心摇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到了四月二十六,是乔陈如生日,因为夫人和儿子大病初愈,他心情极佳,头一天在城里请了官场上的朋友,正日子又在乡间别墅设宴,请了戏班,汤普照、任弗届、陶铭心、薛神医、扈老三、几位本村的耆老,都来赴席庆贺。祗园寺的月清和尚来拜了寿,送了一串念珠作为贺礼。他是出家人,不喜热闹,略坐了坐,便告辞去了。
  陶铭心和汤普照相邻坐着。听戏时,汤普照低声问:“陶先生,村里那个老吴头你可还记得?”陶铭心道:“当然,他不是信了你们天主教么?”汤普照哀叹:“前两天,他夫妻两口突然死了。”陶铭心大惊:“死了?”汤普照道:“上吊死的,自尽。”陶铭心忙问:“为什么呢?”汤普照叹道:“可能儿子的死,对他们打击太大。我教教义明确禁止自杀的,真是令人难过。”陶铭心想了想:“确定是自杀?”汤普照摊摊手:“上吊,不是自杀是什么?”
  没一会儿,几个老妈子带着乔陈如的小女儿从城里来了。乔小姐才四岁,小名叫文姐儿,跪在地上给父亲磕头祝寿。乔陈如将女儿抱在怀里,掰了块点心喂她吃。奶妈说:“太太给老爷捎话,两江总督送来了寿礼,已经打发家人去回礼了。巡抚下帖子明天要请老爷,老爷去不去也尽早回个话。”乔陈如道:“回去跟太太说,再有人请客,一概回绝,只说我身体不好,在乡下休养,也不准他们来探望。”奶妈答应着,乔陈如又道:“文姐儿刚好了,记得给娘娘庙里送些功德。”
  薛神医对陶铭心笑道:“就说今年乔家撞太岁——乔小姐前阵子出水痘,也是九死一生,小棺材都备下了,得亏我用尽平生本事,方救回来了。今年我什么都没干,净给乔家人看病了。”陶铭心隐约觉得不对劲,问道:“乔小姐的水痘,是薛先生治好的?”薛神医拧着眉毛:“这说什么呢?不是我治好的还是谁?陶先生莫非也信什么痘神娘娘?那都是骗她们娘们儿家的。”
  陶铭心陷入沉思,将最近乔家的事细细捋了一遍:乔夫人过了年突然生了怪病,阿难上个月也那样,文姐儿不久前又出水痘,中间夹杂着老吴头家的遭遇,狗儿先是发羊角风,然后暴毙,前几天老吴头夫妻也自杀,隐隐中,这些事似乎都是有关联的。
  他问薛神医:“去年腊月,乔家可有什么不好的事没有?”薛神医笑道:“陶兄怎么问这个?”陶铭心道:“没什么,只是好奇。”薛神医想了想:“去年腊月里他家厨房失了火,烧死了两个丫鬟,乔老爷为这事很不高兴,觉得不吉利,果不其然,今年就不顺了。”陶铭心追问:“腊月几号失的火?”薛神医更纳闷了:“陶兄要给他家算命?好像是初七失的火,腊八那天乔老爷派人给我送过年的礼物,他家仆人说起了这事。”陶铭心忍不住“啊呀”了一声,薛神医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腊月初七,乔家失火,初九,吴狗儿便发病,若非汤普照帮忙,狗儿那次凶多吉少;过了年,乔夫人生了怪病,三月三迎神赛会那天,狗儿暴毙,乔夫人病愈;这个月,文姐儿出水痘奄奄一息,没多久,老吴头夫妻自杀,文姐儿竟起死回生——乔家一旦有灾,老吴家接着便有灾,而且老吴家倒霉后,乔家都安好了。回想起那晚上老吴说的“吸福运”的话,陶铭心脊背上一阵发凉。莫非,乔陈如真的在克吴家,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将自家的灾难转移到吴家?天下哪有这样的事?这一连串的巧合,莫非只是巧合?
  至于阿难生病,应该是意外,自己之前的猜测也许是对的:乔陈如事先收买了牛大,要他暗杀吴狗儿,以狗儿的死,为夫人挡灾,却不料阿难和狗儿打了一架,被牵扯到这件命案中,之后阿难惊惧,吓得重病,为了救子,乔陈如花费重金,让牛大出首抵命。但这番猜测需要一个根基,那便是老吴头那套“吸福运”的说辞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命运”一词实为二体,命和运不同,命是天注定的,运却是可以变化的。君子安于天命,但能通过趋利避害来改运和积运,这个易学的道理他懂,但可以像开渠建坝改造河流那样操控别人的福运,拿来自己受用?这却是闻所未闻。不,也有所闻,民间各种诅咒人的法子——扎小人下降头等,细究,都是这种道理。若老吴的话是真的,那乔陈如可真是一个人面兽心的邪魔了。这件事,真假未定,还需慢慢调查。陡然想起当初乔陈如追问自己的生辰八字,陶铭心深觉后怕,幸亏自己撒了谎,不然乔陈如也可能偷取自己的福运了。转而又自嘲:我此生已经这般,哪还有福运可言?——再看乔陈如,正用手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摇头晃脑地随小生一起唱《满床笏》。


第7章 生日
  “这个小凳子倒很精巧,跟谁学的?”汤普照将一只小板凳翻来覆去地打开折叠,啧啧赞赏。保禄笑道:“这叫鲁班凳。村子里有个寡妇叫张何氏,她丈夫生前是个木匠,给阿难打过一只玩,我照样子做了一个。老叔出去给人看病,带这个板凳方便。”
  汤普照收起笑容:“谢谢你的好意。我上次问你的学业,陶先生说你不爱读书,和乔公子整天只会疯玩。我当初把你送过去,是想让你学习中华典籍,长大了方便和他们读书人往来,传播天主教义。你这么懈怠,真是让我失望。”保禄道:“老叔,我读不下去那些‘子曰’‘诗云’的,况且我将来也不想做传教士。耶稣天主那一套,我也弄不懂。”
  汤普照厾了他脑门儿一下:“你不用心,当然不懂!你父母都是最虔诚的教徒,你生下来就受了洗,怎么长大反而不信了?我告诉你,你不信也得信!”保禄鼓着腮帮子不说话。汤普照又问:“还有,你用鞭炮把乔公子炸伤了,这是怎么回事?”保禄忙解释:“老叔,你听我讲,上个月阿难买来许多鞭炮,让我给他做个大火箭玩,忙活了好一阵子,前天才做好。他抓了只老鼠,想把老鼠捆在火箭上打上天去,我不忍心,劝他也不听,最后点着了,老鼠跑了,把火箭带倒了,打在了他胳膊上——也不是什么大伤,只是青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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