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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 [出版] (周游)


  “我最终同意嫁给你先生,不仅是你父亲逼迫,我心里其实也没那么抗拒,这算不上是什么屈辱。当时素云、七娘接连死了,保禄、珠儿、青凤三个孩子没人照顾,你先生又是个正人君子,若有人提亲,我未尝不会考虑。我这样一个人,还求什么爱慕不爱慕呢?何况还是我尊敬的人。我只是不喜欢被你父亲像一双筷子一样用来用去,他没把我当人。”阿难满面通红,对着何姑深深一躬:“师娘,我代我爹给您赔罪。”
  “嫁到陶家,引起多大的风波,你也知道。”何姑长叹一声,“不过,我是开心的。”她信佛多年,每个月都去祗园寺烧香,顺便在那里向乔陈如汇报陶铭心的近况。何姑越来越不明白,乔陈如为什么对陶铭心如此上心,非要知道他说什么、做什么甚至想什么,渐渐也怀疑,乔陈如根本不是在调查什么勾结反贼的事,但到底在筹划什么,她也猜不到。
  何姑心中矛盾,日夜痛苦,她和陶铭心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但相敬如宾,极是亲爱。陶铭心经常问她怎么愁眉苦脸的,何姑都搪塞过去,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几年,家中没有进项,日子捉襟见肘,陶铭心又是讲“君子固穷”的,对此毫不上心,柴米用度都得何姑操持,若不是乔陈如给的好处,一家大小只能喝西北风了。慢慢地,何姑也不大自责了,甚至觉得这是占便宜的买卖。陶铭心有时候问哪来的银子家用,她只含糊说:“带来的嫁妆。”
  乾隆六十大寿那年,陶铭心受邀去京城参加寿宴,何姑当时怀有身孕,她强烈预感这会是一个儿子,可以给陶家延续香火,自己也有了个终身依靠。而在陶铭心北上的第三天,她去十字街口的井边打水,那个木辘轳架突然垮掉了,水桶掉了下去,拽得辘轳的摇把飞速转,狠狠打在她肚子上,当下就疼晕了过去。醒来时,在自己家,一群邻家妇人围着她,有的还抹眼泪。何姑挣扎着起来一看,地上的木盆里,躺着一个小小的、紫红色的婴儿,一动不动,像根茄子,两条细腿间,挂着不起眼儿的小鸡儿和卵蛋。
  直到陶铭心回来,何姑日夜啼哭,没有哭瞎眼睛,也可谓奇迹了。陶铭心在伤心之余,无比愤恨,坚称儿子是被八字驭人术害的。何姑懵然,陶铭心解释了这种邪法的门道儿,何姑这才明白过来,之前乔陈如那般好奇陶铭心的生活,原来是为了设计意外来控制他,为皇帝做虫草,供给福运。而多年来,自己则是帮凶,也许还是最大的帮凶。
  夫妻俩认定儿子的流产是乔陈如的阴谋,恨不能活活吃了他的肉。陶铭心发誓,等乔陈如回到苏州,扯着半边身子,拼了老命也要杀他。但真相似乎不是这般,村民凑钱造了一个新水井辘轳架,拆掉旧的时,发现底下全是蚂蚁,旧架子脚早就被咬得朽烂了。而何姑去打水时,排了好几个人才轮到她,有个婆子还提醒她小心些,架子有些摇晃。这并不像是乔陈如暗中安排的,也无法安排,蚂蚁咬蚀,众人打水,到何姑这里发生了意外——这应该是一次实实在在的意外,没有阴谋,没有猫腻。
  陶铭心开始并不愿意相信:“用八字驭人术的,心思都极细!有可能就是乔陈如安排的!”但冷静下来,他也知道这次事故真是偶然,天命罢了。为夭折的儿子痛哭一场,夫妇俩除了互相安慰,也无其他能做的了。后来,乔陈如被革为庶民,返回苏州,陶铭心最终也没找他报仇。
  本来,乔陈如出家后,罗光棍派人招揽过何姑,想让她继续做探子——由任弗届一一指认,乔陈如的眼线,多被罗光棍收为己用——何姑断然拒绝了。但她到底没有跟陶铭心坦白这一切,她无法开口,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陶铭心,也爱上了这个家。
  听完这一切,阿难痛苦地抱住脑袋。何姑平静了下来,苦笑着说:“这一切,都因为我是个坏女人。从一开始,我就走错了路。别人家的寡妇,给夫家争气,足不出户,吃糠咽菜也能过下去,可我非要出去做工,可能我心里最旮旯的地方,是脏的,不想守寡。我年纪还轻,我想再嫁人,我爱吃河鲜,我爱穿绸子,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不能怪姓周的,甚至不能怪你爹,我不能怪任何人。”


第51章 于梦麟的困境
  保禄从福建回来了,带了许多当地的土产,其中有一大包硬邦邦紫坨坨的东西:“这叫番薯,那边山里种了好多,蒸着吃、煮着吃、生吃,都好吃的。”阿难笑道:“我认得的。小时候吃过一次,我娘说这是穷人吃的,上不了台面。”吩咐家人煮了两只,果然香甜软糯,小米糕狼吞虎咽得直吸溜嘴巴:“烫!烫!”
  阿难问:“你去福建传教?怎么说走就走。”保禄剥开番薯皮,咬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说:“找我妈去了。”阿难惊道:“你妈?”保禄道:“有个教民打听到消息,说她在福建、广东交界的一个村子。”阿难忙问:“见着了?”
  保禄摇头:“没,说是死了。几年前那里刮台风,海水倒灌,那个村子的人一夜之间全淹死了,连坟墓也没有,我对着大海磕了几个头,就回来了。英娥的丧事,我也错过了,回头领我去坟上祭奠祭奠罢。”又问:“陶先生家里都好?”
  “挺好,先生忙着给朝廷选书,也有钱拿,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他老人家胖了,病也见好些,说话没那么磕巴了。只是,”阿难边摇头边叹气,“师娘有些事。”他将何姑、周巡检、父亲等人的往事跟保禄述说了一遍。谁知保禄并不震惊,只笑说:“我就说莲香越长越像何姑,原来是她亲闺女。”
  阿难问:“你不生气吗?她扔了孩子,指望你跳下去救——这心机,啧啧!”保禄摆手:“这有什么生气的,难得她信任我,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为了和自己孩子在一起,不得已想出那样危险的法子,我没让她失望,我挺得意的。”他起身踱步,“至于她帮你爹监视陶先生,唉,她当初根本不晓得里头的事,不知者不罪罢。一年年长大,我觉得我的心越来越软了,谁没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吃过午饭,阿难陪保禄去探望陶铭心。正遇着陶家待客,原来刘瞎子来走亲戚,阿难和保禄都见过的,互相问候了,落座同席。何姑上茶时,对阿难尴尬地笑了笑,阿难对她轻轻一点头。
  保禄没告诉陶铭心自己去福建寻母,只说去处理教务。陶铭心问他:“葛理天还在宫里任职么?”保禄道:“是,在钦天监观测天象,好几次来信要我去,我不乐意。”刘瞎子在旁笑道:“你要给朝廷效力,你先生会生气的。”保禄道:“我不去,是我不想去,不是为了别的。我先生不是也给朝廷选书么——咱们活在大清国,哪能跟朝廷一点关系没有呢。”
  阿难看他们说得不愉快,忙转移话头:“刘老爹,珠儿妹子还好吗?”陶铭心笑道:“你们来时,我们正说着呢,珠儿上个月刚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儿子,真是天大的喜事!”刘瞎子也乐道:“都是老天爷保佑,陶先生积德,刘家祖宗庇护,才能一下子得俩胖孙子!我们那村子,几百年里,还没出过双胞胎的儿子呢。媳妇真了不起,让我们老刘家光宗耀祖!”
  刘瞎子说,珠儿本来不知自己怀孕,和往常一样下田干活。她食量依旧很大,身子也胖,性子又憨,那天在地头儿吃午饭,忽然说肚子疼。小蚂蚱还以为她吃差了东西,摘了点草药给她嚼,但越来越疼,小蚂蚱也背不动她,还是邻田里忙活的老太婆过来看了,说是要生产了。夫妻俩吓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老太婆纳闷,一问,才知道俩人根本不晓得怀了孕。
  亏得这婆子做过稳婆,就在地头儿给珠儿接了生,一开始接了个儿子,大家欢喜。刘瞎子也接到消息,兴冲冲地借来一辆牛车,接媳妇和孙子回去。半路上,珠儿还喊肚子痛,没一会儿,又生出来老二。高兴得刘瞎子对着老天磕了几十个头。小蚂蚱还说:“等等,看有没有老三?”被珠儿一巴掌打在脸上:“三你娘!”
  何姑摆下肴馔,在围裙上擦擦手:“这俩孩子,憨憨痴痴,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还就是这样的人,最有福气。”
  刘瞎子又道:“今年下半年真是时来运转。夏天时,连着七八天暴雨,我们那的河道崩了,官府征募民工去修堤,小蚂蚱也去了。那水多凶险呀!老大的石头,扔下去就没了影儿,多少民工都死了,小蚂蚱有次脚滑,掉了下去,正好被一根树枝挂住了,捡了条命。不光这,河台大人微服来视察,看小蚂蚱做工卖死力,很是喜欢,提拔他做了工头,工钱加倍,又让他在县衙里做个差役,河道没工时,也算是个铁饭碗。不过我跟小蚂蚱说,衙门里当差少不得昧良心,就把这个缺租给人了,每年也有一项进益,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种地。”
  陶铭心沉吟道:“亲家,这些事,你不觉得诡异?我今年过得也顺心如意。”刘瞎子笑道:“陶爷是说八字驭人术?我觉得不像,人不都这样吗?否极泰来,泰极否来,谁都有翻身的时候。陶爷你想,八字驭人术怎么可能让咱们接连遇到好事儿?照以前来说,撑破天,也就遇到一件好事,接着就是不断倒霉,现在不断来好事儿,怎么可能是这邪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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