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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 [出版] (周游)


  乔陈如微笑着点了下头,转问起别的:“之前给你的日记,你都读了?”阿难点头。乔陈如问:“恨爹吗?”阿难连说不敢。乔陈如叹道:“我要是你陶先生,会来寺里杀死我报仇。”阿难想起什么,问道:“爹日记里那个周氏,到底是谁?村子里没有姓周的妇人家。”乔陈如笑道:“你留意到这个人了?她,不是谁。”
  阿难正想追问,乔陈如陡然高声道:“你去罢!记着我的话,保养好身子。”又从身后摸出一包银子,抛给阿难,“人瑞这孩子,你好好教养,别跟村里的孩子混,惹一身穷酸气。吃的,穿的,都要好的。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钱花完了,再来找我要。每个月的十五,带他来看我一次。”
  阿难捧着那袋沉甸甸的银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想问也不好问,只得收下。从院中叫来小米糕,一齐给乔陈如磕了头,满腹狐疑地走了。出了寺,小米糕问:“爹,那个老和尚是我爷爷?我怎么没见过。”阿难道:“他出家时你还吃奶呢。”
  快到村口了,远远看到三棵柳树下聚着一堆人,群情激愤,大声嚷叫着,好像在围殴什么人。阿难走上前,圈子里一个中年汉子,被打得面目全非,鼻梁歪了,眼睛紫青着,脸上全是血,衣裳也全撕烂了,赤着脚,躺在地上呻吟。旁边一个婆子胳肢窝里夹着靴子、脖子上挂着袜子,正朝他吐唾沫:“婊子养的贼!敢拐孩子!打死!”
  几个年轻人拿着棍棒还要打,阿难拦住:“别闹出人命!你们说他拐孩子,拐谁家的孩子了?”这时,何姑从后面钻过来,拉着莲香,脸上满是泪水,指着地上那人道:“这个贼要拐莲香!给她银子,被我当场抓住了!”莲香半张脸红通通的,定是挨了打,撇着嘴闷声哭。阿难挠挠头:“这么着,送去官府吧,动私刑可是犯法的!”
  这会儿,地上那人喊了起来:“乔兄弟……救命……”阿难听他声音熟悉,细细辨认,竟是小周巡检,不由大惊:“周兄!怎么是你!”小周巡检抓住他的胳膊,艰难地坐起来:“误会,他们误会我了,我不是拐孩子的!”
  众人又骂,还数落阿难:“你怎么认识这种贼人!”阿难解释道:“诸位乡亲,这人是城里的周巡检,衙门里当差捉贼的,他怎么可能在咱们村拐孩子?这里头一定有误会。”这话说完,众人没了声音,那几个最凶的年轻人立刻跑了,余人识趣地散开,小声议论:“原来这人一开始嚷他是公差,没撒谎啊!这下可惹了祸了!幸好我没打他……”
  阿难扶起他:“老兄,你怎么不穿公服呢?”小周巡检只是叹气,捂着伤处哎哟哎哟哼唧,也不回答。何姑没有离开,护着莲香,怒道:“阿难!不管你和他什么交情,他就是想拐莲香,要害莲香!你不能放了他!”阿难道:“那把他送去衙门罢!有什么误会,在县老爷跟前说清楚。”小周巡检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去衙门!”
  何姑也不同意:“干吗去衙门?他就是衙门的!上下都一伙儿的!衙门里才没有天理!”阿难摊手道:“师娘,您来说,到底要怎么处理呢?”何姑用袖子擦擦眼泪,脸色煞白:“打死他!阿难,你不知道,上次莲香被人下毒,就是他害的!莲香认出他来了,要跑,被他抓住,还给她银子——天知道他要干吗!”小周巡检丧着一张脸:“我不知道……你不要这么说……”
  阿难劝解道:“师娘,这样,我先带他回家处理下伤,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来给他担保,不管是送官还是怎样,回头一定给您个交代。”何姑恨恨地从鼻子里喷气,僵了一会儿才道:“不要送官!不用你给我交代,随你们便罢!”拉上莲香快步走了,刚走一截,又转身回来,指着小周巡检道:“你这个狗贼,敢乱说一句!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阿难和小米糕扶着小周巡检回到家,让卢智深烧了热水,给他擦洗了伤口,家里有治外伤的药粉,敷上去,用布条包裹了。小周巡检连连道谢:“乔兄弟,今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仗义执言,我真就给他们打死了,冤枉死了!”
  “你为什么给莲香银子?搁谁不起疑心呢?”
  小周巡检重重叹了一声:“我对不起那孩子,想补偿她而已。”
  “果然是你给她下的毒?”阿难站了起来,等他承认,就要赶他出去。
  “我没有!”小周巡检使劲摇头,弄痛了伤口,捂着脖子道,“我根本不知道那月饼有毒呀!那天,我在衙门里当值,罗光棍的一个家人来找,给了我一块月饼,要我来村里送给陶家的人,不要被发现。兄弟,你不知道,罗光棍没死前,气焰冲天,江南的官谁敢得罪他?我小小一个巡检,平时就听他差遣——他派给我的事都很奇怪,给这家送个东西,给那家打一顿,我也不知道缘由,问他也不说,就听令办事。我常出公差,江南一带到处跑,他死后我才消停了。对了,你爹以前风光的时候,还不是让我那死鬼老爹干各种差事?奇奇怪怪的,什么事都有。我们爷儿俩,用苏州话说,是从地上爬到席上——差不多!反正呢,那天就派我送月饼,我来到村里,在陶家门口看到他女儿,就顺手给了她,匆匆去了。后来才听说,这孩子中了毒。我事先根本不知道呀!我再不是东西,怎么忍心毒一个孩子呢?”
  阿难已经明白过来,自言自语:“原来罗光棍施展邪术,就是靠你这样的人……”小周巡检问道:“什么邪术?”阿难摆摆手:“没什么,周兄,别怪我无礼,你老兄是什么样的人,我大概也了解。你因为愧疚所以要补偿她?我不相信。”小周巡检道:“有什么不信的?西门庆也有为李瓶儿哭的时候哩,我也有好的一面。”
  阿难搓着嘴唇上的小胡子:“不对,你不对劲,何姑也不对劲。老周,你和何姑是不是认识?”小周巡检问:“谁是何姑?”阿难喝道:“你别装糊涂!”小周巡检歪在椅子里,揉着肿胀的额头:“我可不认识她!”阿难冷笑道:“你要不说,行,选书的事,你别掺和了,私留下来的书,你也老老实实交出来。此外,你的巡检也别想干了。你肯定要问,我哪有本事要挟你?你怕是不知道,你的顶头老爷于梦麟,是我师父的亲儿子,我要他整治你,应该不费什么劲。”
  小周巡检坐正了,指着阿难咬牙切齿:“好哇!我看差你了,你毒辣得很哪!”阿难大笑:“老周,还不老实交代?”小周巡检彻底无法了:“这让我从何说起呢……”
  直直说到天黑,喝了三壶茶,小周巡检才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完了。他看了看天:“快关城门了,我得回去了。”他起身抱拳,“阿难,这件事于我无所谓,我一个爷们儿,还怕人戳脊梁骨吗?但对那个人,这可是天大的丑事。这乡下,人们的嘴都是他妈的洋火枪,能喷死人的。你要慎重,嘴巴把住门儿,不然上吊跳井有的闹呢!”
  阿难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也没相送,在屋里徘徊许久,迈出门槛,又退回来,终于又迈出去。刚走出家门,黑暗里一个妇人道:“阿难,你要去哪儿?”等她走到近前,看清了,正是何姑,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她脸色灰冷冷的:“刚才看见那狗贼走了,在你家待了这么久,定是说了不少话吧?”
  阿难背着手不看她:“说什么话,与你无关,我去找陶先生说。”何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泪掉了下来,身子发软,贴着阿难仿佛要跪下去:“师娘求你,不要告诉你先生,你要说了,我只能死……”阿难顿时心软了,双手扶起她,长叹无言。
  十八年前,张卯去世。家里顶梁柱一垮,张何氏衣食不周,哥哥虽然常接济她,但仨瓜俩枣的到底紧巴,张何氏横下心,厚着脸皮出去做工。她嫂子给荐了城里的一户财主家,张何氏做针线、浆洗衣裳。她干活舍得卖力,手上活儿也精细,财主喜欢,又将她荐到别人家趁短工,如此一来,张何氏穿梭于许多富人家,日夜操劳,也积攒了一些银子。
  那会儿,村里捕风捉影,说她和好几户财主不干不净,背后叫她“半掩门”,张何氏敢怒却不敢辩。相熟的妇人还劝她,苍蝇不叮无缝蛋,你天天往城里跑,免不了大家说闲话。张何氏忌惮人言,就停了工。过了两年,何万林杳无音信,亲娘在兄长家,两个侄儿还小,嫂子是没本事的,家里很快揭不开锅了。张何氏三天两头周济,很快花光了积蓄,无奈之下,也不管别人怎么说了,去城里找旧主顾,继续在各家做起了短工。其中一家,就是周家。
  那时候老周巡检还在,他为人狡诈狠毒,敛财无数,攒起老大的家业。区区一个巡检,日用豪奢,家仆二十来个,依旧忙不过来,管家便请张何氏来家做针线,每个月来十次,按天算钱。小周那会儿十七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在家中碰到过张何氏几次,见她长得不俗,深为喜爱,私下打听,得知她二十出头,新死了丈夫,不禁大喜。
  逮着机会,小周没事就找张何氏攀话儿,张何氏看他是年轻少爷,也没多想,后来小周就开始私送礼物,张何氏觉察到不对劲,为了避嫌,就不来了。谁知小周去别家闹事,说张何氏是他家的人,要绝她的生意。无奈,张何氏只能答应回来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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