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向门口跑去!
“抓住她!”雷磊厉声喝道。
斑秃一把抓住周芸的胳膊,一个反拧,疼得周芸“哎哟”一声跪倒在地上。
陈少玲上前撕打斑秃,扇他的耳光,掰他的手指,掐他的胳膊,被斑秃不耐烦地一推,往后踉跄了几步,坐倒在地。
雷磊走到周芸面前,狞笑道:“这么说,你全都发现了?”
周芸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放开她,对我们这位急诊科主任,还是尊重点儿的好。”雷磊朝斑秃点了点头,“再说了,她和睡在柜子里的那位警员一样,都已经碍不了咱们的事儿了。”
斑秃这才松开了周芸。
周芸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揉着那只几乎脱了臼的胳膊,一边整理着皱皱巴巴的白大褂,用无比愤恨的目光盯住雷磊说:“别得意得太早,今天晚上,你不可能是赢家!”
雷磊眨了几下眼睛,狐狸样的瘦脸上浮现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请您相信,胜利永远属于我这样的人。”
说完,他让斑秃留下,看住屋子里的其他人,自己则带着鬣狗,匆匆地走出了办公室。
8
风势渐强,雪势不减,雷磊和鬣狗一边走一边像拨开挂帘一般,拨开层层叠叠扑面而来的飞雪,一直走到警务室门口。
雷磊突然一怔,刹住了脚步,跟在身后的鬣狗“哐”地撞在他的后背上,俩人一起打了个趔趄,差点儿都摔倒在地。
“主任,对不起,对不起!”鬣狗吓得一连串地道歉。
“我刚刚想起,刚才出来以后,我用夹钳把钥匙夹断在锁孔里了,现在倒好,谁也别想进去了。”雷磊苦笑道。
“明早找个锁匠再开吧,反正保洁员跑不了,有啥问题,到时候再问他也来得及。”鬣狗缩着脖子,一边跺脚一边说。
“也只能这样了。”雷磊透过不锈钢防盗窗往警务室里面望了望,黑咕隆咚的十分安静。
于是他和鬣狗转身往回走,没走出三步,他又一个急停!
警务室里面——怎么没有人?
猩猩去哪儿了?!
他从腰间拔出手枪,冲到防盗窗旁边,对着里面大喊猩猩的名字,让他立刻打开窗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鬣狗甩开甩棍,把胳膊塞进防盗窗的护栏里面,用甩棍头猛击窗户,噼里啪啦地打碎了玻璃,可是警务室里面依然像洞开的墓穴一般,一片死寂。
外面风雪交迫,里面阴气森森,雷磊不禁毛骨悚然。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看见屋子里闪过一道人影,吓得他头发都竖了起来,接着灯开了,昏黄的灯光映出了鬣狗那张仓皇失措的脸孔。
“主任,您快进来,那防盗门我一拉就拉开了!”鬣狗站在窗前大声喊道。
防盗门怎么可能一拉就拉开?我不是上了锁吗?我不是用夹钳把钥匙夹断了吗?!
眼下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雷磊冲进了警务室的外间,用眼睛扫视了一圈,不过十几平方米的空间,猩猩居然像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在北墙下面,雷磊望着那扇外带铁栏杆的狭长玻璃窗,百思不得其解,不要说铁栏杆现在完好无损,就算是被拆除,那么狭窄的一扇窗户,一个大活人也绝钻不出去……这么说来,猩猩只能是打开防盗门离开了,但那扇防盗门,除了锁匠,就算是外面的人用钥匙也打不开,更别说猩猩身处室内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他猛地想起,猩猩的失踪大可以回头再说,关键是里间关着的那个人,不能出一点儿事情。
他赶紧跑到拘押室门口,从门框上的瞭望眼往里面望去,有个人正背朝门的方向,抵墙而坐——
不对!
一种异样的感觉像子弹一般击中了他的胸腔。他从兜里掏出钥匙,一把攥住贴合式锁扣上挂着的那把大号不锈钢挂锁,用钥匙捅了好几下才捅进锁眼。打开以后,刚要把门推开,冷不丁想起什么,对鬣狗说:“你,进去!”
鬣狗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
“快他妈进去!”雷磊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看着雷磊那双在黑暗中灼灼发红、充血欲裂的眼睛,鬣狗知道自己再敢拖延,没准儿真会挨上一枪,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啊”地怪叫一声,冲了进去!
没有遭受到预想中的伏击,密闭的空间像空无一物的盲盒,虽然完好,却愈加反常。
听鬣狗报了一声安全,雷磊才一手拿手电照着侧身倚墙而坐的那个人,一手举枪对准电筒光芒在他后背划出的黄色靶心,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纹丝不动——而且,他身上穿的不是那件灰色的保洁服,而是一件黑色加厚款飞行夹克!
走到近前,雷磊厉声命令道:“我数1、2、3,你马上给我站起来!马上!”
他的手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
“1——2——3!”
三个数数完,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
雷磊又尴尬又气恼,照着他的后腰狠狠踹了一脚!
那个人像装满草料的编织袋一样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手电筒的光芒照在那张布满横肉却双眼紧闭的脸孔上——是昏死过去的猩猩,手上还戴着老张戴过的那副手铐。
有那么几秒钟,雷磊的精神陷入了某种热射病样的错乱状态,靠着墙,瘫立在黑暗的斗室里,半张着嘴巴,眼神发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老张到底是怎么从门锁完好的拘押室逃到了外间,更想不明白他又是怎么打开锁孔被堵的防盗门逃到了外面……
终于,他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浑身抽搐了一下,冲着跪在地上查看猩猩情况的鬣狗吼道:“还他妈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给我抓回来!”
鬣狗带着哭腔说:“主任,现在就我一个人……”
“什么就你一个!咱们综治办那么多人呢?都给我调过来!”雷磊发了狂一样挥舞着手枪大喊道。
“来不及啊,主任,咱们的人按照你的指示,都撒到存在风险的地方驻守去了,那个最能打的机动小组,现在还在大凌河大桥桥头呢,等他们赶到,估计那老家伙都跑出平州地界了……”
雷磊愣了一下,亢奋的眼神突然变得晦暗,重重地垂下了头颅。
他喘了几口粗气,发出了一阵惨笑:“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支持我那个‘全面布防’的计划了,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误导我相信张大山还会继续作案了,他就是要我把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全部分散开,撒得越远越好,把整座医院变成一座兵力空虚的空城,等我想要对付他的时候,连个可用的人都找不到……”
鬣狗大气也不敢出地站在他旁边。
雷磊又惨笑了几声,看到手中那把92式警用手枪的一瞬,目光重新变得阴冷。他知道自己袭警并夺枪是犯了重罪,而当初冒着风险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希望通过抓住老张与警方达成交易,并夺取办案的控制权,活捉张大山立功。现在,这两件事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就此认输,那可就全完了……
想到这里,他把牙狠狠一咬,抬起头来对鬣狗说,“走,回急诊大厅去,只要能扳回最后一局,赢家,就依然是我!”
第六章 空城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
你来来来,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1
没有足迹。
也就是说,里面无人设伏。
投毒者站在巷子口,把手揣在黑色风衣的兜里,面无表情地往巷子深处望去:一高一矮的铁青楼体,兀立在巷道的左右两侧,仿佛用刀削过一般,不见一丝棱角,道路上积着厚厚一层雪,犹如被它们挤压出的乳白色脂肪,上面平平整整,没有丝毫痕迹,让他感到踏实,又有些反胃。风小了许多,十分寂静,竖起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息,雪也小了许多,从箭镞变成了颗粒,在纷纷扬扬的飘拂中,把眼前的景致擦拭得清晰了一些,逼仄的空间延伸出的逼仄视野中,一切都冻得硬邦邦的,泛着凛凛的寒光。
偶尔有一阵旋风,迷了路似的在巷道里打着呼哨兜来转去,兜起一团团雪尘,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去吗?
再等等。
想起不久前,思乐培训长宁校区的教学楼乍亮的一刻,他还是心有余悸。
本来他就已经受过一次惊吓了。按照事先的规划,今晚的行动应该好像坐在游乐场的水滑梯上往下滑行,一路畅通无阻,并在结尾激起惊世骇俗的水花,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挡他——这绝非他小看警方的能力,而是出于对“敌手”的了解和对整个计划的自信。一来他太了解组织庆典的那帮人了,就本质而言,他们如同那些妄想借着洞房来冲喜的人一样,疯狂、魔怔而又怯懦和自私,全不管新郎是否病入膏肓,更不管场外是否遍地狼烟,只要能确保庆典顺利进行,他们可以无底线地不断放弃外围,把警力压缩和集中在自己的周围以策万全;二来没有人能猜中他的目的,就算猜中了,也不可能勘破他为达到目的而使用的手法,那个手法是如此的胆大妄为、奇想天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