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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夜行记 (金醉)


  那年春节之后,金木买了辆自行车,但继续让十三拉包月,办案需要时拉他或小宝出门。
  这件案子发生时,很多知识界的人士在提倡取消人力车,但并无效果。金木认为,一边坐在车上,一边说要取消,完全是瞎搞。他在后来的笔记里也写了自己的看法:
  有人出钱坐车,有人拉车谋生,原本并无不妥,比抬轿子不知先进多少倍。车夫出卖体力,却并非等同牛马,是因为被社会剥夺尊严才成了牛马。问题不在人力车,而在于人的平等。
  我完全同意太爷爷的说法,没有哪种工作本身是血汗牛马,利欲熏心的行业模式和无聊的食物链歧视使有些人成了牛马。
  牛马当久了,得不到正常的权利和尊重,就会想有点变化,这变化往往是铤而走险。
  人人铤而走险,才有了所谓的乱世。
  

第20案 观音寺满门惨死 好乩友参破玄机
  我以前认识个练气功的,他最擅长治肚子疼。哪个小孩肚子疼了,他就让那小孩躺下,他运功把掌心搓热,焐在小孩肚子上,十分钟后,那小孩就会觉得没那么疼了。他再从兜里掏出个胶囊,放在手心里“发功”,让小孩吃下,小孩就真的好了。
  后来,他跟我说,胶囊其实是空的,安慰一下小孩,关键是“发功”。
  想起这事儿,我专门搜了气功表演的视频,看到一个厉害的大师做“带功报告”,不只能“发功”,还能给台下听报告的人“集体发功”。
  有人说我太爷爷金木留下的《夜行记》里,都是些魔幻现实感的故事,当我看到大师“集体发功”的照片时,也有类似的体验:荒诞到不敢相信是真的,又真实到觉得太荒诞了。
  1921年5月4日,北京东单附近发生了一件意外死亡事件,当时警署并没怎么注意,后来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思议,很快就变成了这种魔幻现实的感觉。
  我整理完这个故事,感觉就像吃了气功大师的胶囊,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空的。
  事件名称:东单迷案
  事发时间:1921年5月4日
  事发地点:东单牌楼观音寺
  5月4号早上,我在火神庙遇见一些学生演讲,纪念两年前的运动。当天的《晨报》也开了专栏(专栏作者瞿菊农,是“五四”运动北京学生联合会代表),说“‘五四’是奉着新文化运动的使命来的”。
  当时,所有人都在听学生的演讲,没人注意到,不远处胡同里传出几声惊叫。三天后,《晨报》发新闻报道了这件事:
  “……东单牌楼观音寺100号住户文某,体质颇健,日前一时大意,食物未加检点,忽然染受急性传染病,未及请医,已经身死。家人正要替他治理丧事,又一齐病倒,当日晚间,竟死去三口,现在他家只剩幼童一人,也病在床上,生死还不敢保。昨日由他亲眷,将死去的四口一齐棺殓……”
  汪亮正在我家,他说事发当天就跟内一区警署打听了。5月4号早上,邻居听见文家小孩一直哭,敲门没人答应,就翻墙进了院,一进屋就闻见一股恶臭,里屋躺着四具尸体,满地都是吐的东西,没死的小男孩趴在他娘身上,哭得接不上气儿。那邻居一阵惨叫,喊来巡警。巡警带法医来,随便一查,说是得了急病,就封了院子,没再细查。
  我说这得好好查,万一有其他事儿呢。汪亮“嗨”了一声,“他们家顺义亲戚收了尸,也没再问,哪有警察愿意自个儿去掺和?”
  第二天,却真有人掺和这事儿了。
  北京悟善社[民国初年,尤其是“一战”后,中国政治转型出现了必然的应激反应,文化和西方制度的摩擦严重,加上政府权威下降,各种西方思潮涌入中国,传统的宗教和迷信也在全国兴起,中国进入了“多元混乱”时期。悟善社将儒道佛旧观念融合,又引进西方灵学概念,大兴鬼神救国之说。悟善社曾在《时报》登广告,要“借经于扶乩,以递人鬼之邮,以洞幽冥之隔”。]在火神庙张贴了告示,说有人暴死是因为邪气作祟,要开坛做法,扶乩请神,请济颠活佛和吕洞宾下凡祛邪。
  悟善社是个研究“灵魂学”的社团,有点神叨叨的。1916年,我在上海查过一个鬼曲连环命案,认识了悟善社南京分社的罗社长。当年他们才刚成立不久,没想到现在连北京都有了分社。上个月,我在家里看见一本不知道谁送的《灵学要志》,里头讲了些灵魂运作的“科学”和扶乩知识,就是他们办的。
  汪亮说得去看看,“火神庙真够热闹,学生刚讲完新文化,吕洞宾就在原地下凡了。”
  我说不只火神庙热闹,听说议员家里都供上吕洞宾了,南方更厉害,有个叫同善社[同善社是民国时期民间宗教中一个臭名昭著的教派,为彭汝尊于1912年创立,鼓吹“入教避劫”说,认为只有加入同善社,才能“升入天堂”。1917年,同善社得到北洋政府批准,在内务部立案,公开成立总社。总社以姚络苍为负责人,以国务总理段祺瑞和大总统曹锟为“护法”。]的,要搞真命天子登基。
  5月8号,我、小宝、汪亮和戴戴去火神庙看悟善社扶乩做法,本来就想看两眼热闹,没想到见到了新鲜事儿。悟善社不知从哪儿弄来几个十几岁的南方乩童[乩童是一种职业,是原始宗教巫术仪式中鬼神与人沟通的媒介,类似西方宗教的“灵媒”。乩童上身仪式中,会通过熏香、摇晃、近距离听锣鼓等方式让自己进入精神恍惚的状态,或以自虐的方式刺穿、砍伤自己却不觉痛苦,以显示自己的神性。],个个穿着红黄法衣,手持七星宝剑站在台上。领头的一个举着把鲨鱼剑,剑身上铁刺一寸多长。台边还坐着个老年乩童,嘴巴里穿着长长的钢针。会场上锣鼓敲得震天响,香火熏得厉害,戴戴直喊头晕。
  仪式开始,台上四个人抬着轿子满场跑,前后左右摇晃。几个乩童光着膀子一声不响地站在神龛跟前,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大口呼吸香火,敲锣鼓的在几人耳朵边上一顿猛敲。北京庙会上没见过这场面,台下挤成一团,众人拍手喝彩。
  大约一刻钟,领头的乩童猛地打了个激灵,浑身抖成筛糠似的,抡起鲨鱼剑抽在后背上,登时一条血印子。他挥舞着鲨鱼剑绕场走了半圈,抬胳膊又是一剑,背上的血刷刷地往下淌。其他几个,也一个个抖起来,摇摇晃晃绕着台子走,用七星剑砍后背,拿刺头敲脑门,路过香案随手抓起一把香,就往胸口上摁。
  台下一片惊呼,汪亮说这是疯了吗?小宝盯着乩童看了会儿,说:“这几个小孩走的是道家的禹步[禹步是道士在祷神仪礼中常用的一种步法动作。传为夏禹所创,故称禹步。因其步法依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行步转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又称“步罡踏斗”。],应该练过。”
  我见戴戴没说话,问怎么了,她捂住嘴干呕了一口,说太恶心了,别看了。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我们往外挤了半天,才算挪了出去。
  这时,那个手持鲨鱼剑的乩童开始表演蹚火。台上放了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轿子跨过火盆,围着场子转圈,那个乩童原地比画了一阵,脱了鞋,又走起道士的禹步,歪歪斜斜走上了炭火。火盆里噼里啪啦闪了一阵火光,炭烧得更旺了。他在里头左一脚右一脚地踩,踩完跳出火盆,没事一样在场子里兜圈,脚上除了炭黑,也没什么伤。
  吵闹声里,我听见有人喊我,循着声音一看,是路道谦——我偶然认识的一个参议院议员。这人是悟善社北京分社的社员,因为资助的钱多,在社里能说上话。我跟着路道谦来到场子后台说话,见那几个乩童正坐着喝水,满头满脸都是血,一个穿着法衣的人正拿黄符往他们背后的伤口上贴。
  我问路道谦,没见过这种仪式,怎么那么血腥?他哈哈一笑,指着乩童说:“南方风俗,这样才请得动真神,社员和百姓都喜欢看。”说完,他扒在我肩膀上小声说:“晚上还有场传统的扶乩做法,在内一区署长家设坛,到场的都是人物。”
  我问他扶乩要推算什么。
  “观音寺死人那事儿听说了吧?大师能算出来里头有没有什么事儿。”路道谦说,社里法师觉得这些人死得古怪。
  我一愣,笑了一声,“警察信你们这个?”
  路道谦脸一板,说别笑,“署长可是真心虔诚,特意安排在他家里设坛,说要能算出线索,就派人细查。”
  我皱起眉,不笑了。这两年,议员、警察厅官员、大学教员信悟善社的确实不少,但直接拿来裁断人命,实在太扯淡。
  我问能不能去看,路道谦一口答应,“早就想介绍你入社了,晚上去见识一下,去的都是好乩友[乩友一词并非我或金木杜撰,而是乩坛伙伴的一种称呼,清代笔记《益智录》等书均有记载。]。”
  跟路道谦约了时间,我回前面找他们几个,见很多人围在乩坛前买东西。我问小宝他们买什么,小宝指指旁边一个人,说:“太恶心了,竟然卖那灵符。”
  内一区署长家住在东四牌楼附近的驴市胡同(今礼士胡同),我和小宝8点到了地方,路道谦引我们俩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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