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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夜行记 (金醉)


  警察把五岳门抓的孩子带回警署,有一半孩子说不清自己的家在哪儿。除了有在警署报案登记的孩子,剩下的都送去了育婴堂和救济所。
  我把事情讲给了连大嫂,没提孩子被做成猴子的事情。连大嫂很平静,说:“我早就没想他们能回来了。现在,至少爷儿俩团聚了。”
  阳历年过后,我又去了寒云家一次。一是因为我想知道,除了世人皆知的袁公子,他还是个什么人;二是因为,还想再问问钟树海,朝阳门那个姓穆的女孩后来有没有消息。
  钟树海却已经离开寒云,去了广州。
  我问寒云,他除了人人知道的袁公子,究竟还有什么神秘身份。寒云没回答,拿出两枚徽章给我看,一个上面有艘帆船,写着四个字:义气千秋;另一个,中间有个大大的“义”字,四周印着“中华共进会会员证”和几颗五角星。
  我心里明白,就不再提这事。我问他,知不知道我托钟树海打听穆家女孩的事。寒云说他知道,“这个女孩,其实老钟已经安排人找到了,但也算没找到。”
  我说不明白。
  “上星期,在天桥找到了这孩子,眼睛已经瞎了,送回家去,她父母哭得很厉害。”
  “这不找到了吗?”
  “可是,过了几天,我的人又在街上见到了这孩子,在前门大街讨钱。找到丐头一问,这孩子只在家待了一天,就又被父母卖掉了。”
  说完,寒云又补上一句:“听丐头说,孩子的母亲,是按嫁女儿的价格要的钱。”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和寒云干坐了半天,就起身告辞了。
  太爷爷在笔记中说,没抓到金无影,很是懊恼。
  我想,之所以懊恼,不仅仅是因为跑了一个罪犯,更是因为,他努力之后,却发现一切还停留在原地。
  在整理这篇故事时,我查了一些当时的资料。
  1913年,英国人季理斐在《兴华报》上说,当时城市里人贩子“结队成群,爪牙四布……二三乡里小儿直不啻釜中鱼俎上肉”。
  太爷爷遇上的事确实可怕,但却只是零星一点。在档案馆,我查到一张美国社会学家甘博1917年在北京一座寺庙里拍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石头雕刻的地狱小鬼,双手双脚被绳索绑在身后,趴在地上。据说,这是生前作恶太多,将要受刑的小鬼。我看到这个小鬼,想到太爷爷记载的畸形乞儿,那些扭曲的身体和小鬼没什么两样。
  在我们接受的语文教育中,有个短语叫“万恶的旧社会”,几乎可以做万能词,来为很多残酷的历史做总结。
  事实上,社会本是没有善恶属性的,人心畸形了,便有畸形的惊悚出现,惊悚多了,社会就万恶了。
  这事儿,不分新旧和时代。
  

第2案 东四大街失珍宝 地藏小庵逞凶狂
  几个月前,二号线有个投资人因为吐口痰,被创业者推下站台。这件事传得正凶时,我有个创业的朋友服安眠药自杀,救过来之后,第一句话是:到底该怎么变现?
  我伸手抡了他两耳光。
  这是种可怕的魔怔,好像觉得“非这样不可”。我觉得,至少一半自杀,都是这种魔怔。
  下面这个故事,讲的是几个盗墓贼,但我觉得跟我朋友自杀这事儿有种神秘的关联。
  事件名称:民宿奇案
  事发地点:北京永定门外
  记录时间:1917年7月
  我有过很多次戒鸦片的冲动,每次都因为点事儿,这回最惊心动魄,因为我差点稀里糊涂死掉。
  6月份,我在韩斌朝阳门外的房子里住了几天。26号凌晨,我睡不着,便出了门,在城根子底下溜达。不自觉地,我走到了一个院子跟前,院门开着,北房亮着灯。这是个白面房子[民国时期,北京人一般把鸦片馆叫“白面房子”,买鸦片一般说黑话“买药”。],我知道,自己是心痒了。
  我走过去,敲了敲窗格,里头问:“干什么的?”我说:“买点药。”
  小格子打开,我递进三个袁大头。格子里嘟囔了一句:“您可真会挑时候,大半夜的,我以为打劫呢。”说完丢出个小布包。
  我把小布包拿在手里掂了掂,没打开,揣在怀里出了院子。也许我永远不会打开,也许一回家就打开,谁知道?
  走过朝阳门,发现城门还开着,我便继续往东四溜达,打算绕一圈再回去。走到东四五条,胡同口的公厕里钻出三个男人。我一看,是从女厕所出来的,三人都穿黑短装,背着包袱,一人手里拎着把雨伞。
  我一时纳闷,叫了一声:“什么人?”
  三人不答话,转身就走,我跟着进了胡同。刚走几步,走在最后那人扭头甩来一个东西,我闪到墙角,那东西蹭着我肩膀飞过去,钉在胡同口的槐树上。
  我想再追,转念放弃了,小毛贼而已。拔出钉在树上的东西,竟是一根长铁条,小手指一般粗细,一头磨了尖,一头是个弯钩。我很好奇,拿在手里,回了朝阳门。
  韩斌已经到家,这个夜猫子虽然从不睡觉,但总会在天亮前回家躺会儿。我跟他讲东四的怪事,他笑我一顿,然后说:“世道奇了,上茅厕还带着暗器。”
  第二天早上,我去北新桥的增裕当铺办事,这当铺的老板叫王饵,是个奸商,也是个好线人。这并不矛盾,因为他只认钱,才更值得信任。和大部分当铺老板一样,王饵明面上收当,暗地里销赃,北京城的惯偷劫匪,他都摸得门儿清。没事儿的时候,我总爱找他喝杯茶,学点新知识。
  王饵刚开门,吆喝着伙计卸门板,一看见我,忙拽我进店,压低声音说:“奇案!”
  我问怎么了。
  “东四聚宝新,东西全丢了,俩伙计全被割了脖子,刀口一揸长。”边说边张开手比画。
  “什么人抢的?”
  “要是明抢,就不奇了。早上,聚宝新老板来店里,敲门没人应,就请人开锁。进屋一看,伙计死了,珠宝没了,保险箱都不见了。几把锁完好无损,门窗好好的,除了一地血,干干净净,不像有人来过。侦探巡警去了一堆,没发现任何痕迹。”
  我一琢磨,聚宝新就在东四五条胡同口,紧挨着昨晚遇到黑衣人的公厕。
  “老王,你熟悉珠宝店,陪我去一趟。”
  “怎么,这种事儿你也管?”
  “到了跟你说。”
  聚宝新门口一群人,两个巡警正往外抬尸体,我看了一眼,都是一刀致命。王饵打个招呼,带我进屋。果然像他说的,除了地铺的席子泡在血水里,其他地方跟平时一样。
  王饵问我:“屋里就俩人,总不能互相割脖子吧?再说保险柜没了。”
  我拉他到街上,讲了昨晚遇见的三个人。王饵也觉得奇怪,但要真是他们干的,不明白怎么进的屋。
  我问:“你问问这儿老板,屋里墙是好的吗?”
  “早检查了,都是好的。”
  王饵说,这几年太乱,好点的金店珠宝店都怕偷,聚宝新连墙缝都堵上了。聚宝新后墙和公共厕所之间有道空隙,很窄,一个人钻进去都费劲,后来就用砖头把两头空隙口堵上了。王饵带我进胡同看,空隙口的砖头砌了三四米,比聚宝新屋檐还高。
  我俩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就回当铺喝茶,没再聊这事儿。临走,王饵突然问我:“你说那铁条,我忽然想起个事儿。”
  我问什么事,他说,最近有个叫王天方的盗墓贼,常来增裕当铺,他们有种东西,跟你说的很像。王饵一提醒,我倒想起来,那铁条是像盗墓贼用的,可盗墓贼到城里挖什么?
  王饵约了个局,我带着那铁条,和王天方喝了一杯。原来那三个人真是盗墓贼,那铁条是盗墓时用来探墓和从棺材里捞宝贝的。
  王天方说,能把铁条改成暗器的,只有裴大嘴。这人是大兴的盗墓贼,练过武,最早在曹锟军队里当排长,北京闹兵变时,抢古董店被抓,出来就改行盗墓了。
  王饵说:“这是老手啊。聚宝新水深,不但收赃,还提供手枪子弹给土匪绺子。这次偷得不着痕迹,肯定是黑道熟客,黑吃黑!”
  我笑王饵:“你不也跟黑道儿上挺熟吗?”
  王饵一撇嘴,捋了一把油亮的分头:“我们当铺能救穷人之急,靠的是真正的衣食父母。”说完,指了指王天方。
  我问王天方:“盗墓贼挖墓在行,但也不会穿墙术啊。”
  “不会穿墙术,但可能会挖墙术。”王天方说,挖墙盗窃是门古老的手艺,明朝东厂锦衣卫夜间秘密逮捕人,就常用这手。据说,锦衣卫挖起墙来,如庖丁解牛。位置要选好,多少懂点建筑知识,否则挖塌了,会砸死自己。工具要专业,抠掉砖缝的灰泥,悄无声息。撬松砖缝后,用铲子把砖头依次抽出。往往家里老爷已经进了东厂刑房,家丁护院还没察觉。雨伞则是盗墓贼夜间开墓穴的必备工具,不管点蜡还是打灯,都要靠伞遮光,以免引人注意。
  若真是裴大嘴干的,这人是个活学活用的奇才。
  王饵不明白:“可墙上没看出痕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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