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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夜行记 (金醉)


  我问十三:“什么玩意儿?”
  “大力丸啊,吃了舒坦,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壮阳的?”
  “不只壮阳,关键是能戒大烟!老金你可以来点儿啊!”
  我说了句“不太信”,继续看那和尚兜售大力丸。买药丸的多是车夫水夫,这些人抽鸦片的确实不少,干的又是体力活,确实需要“大力”。
  至真和尚演完,程傻子上了,表演顶宝塔碗,脑袋顶着一摞几十个碗满场飞奔,那摞碗却稳稳当当。
  “程傻子是蛤蟆老头的老乡,还有绝活儿,驯狗熊。”十三跟我解释,程傻子是天桥最全能的,什么都耍,有时也卖大力丸。
  “那大力丸到底算谁的秘方?”
  “至真和尚发明的,但很多摊儿上都有,还有种红色的,更好用!”
  我离开场子,去别处转了一圈,发现很多表演硬功夫和卖糖卖药的摊儿上,都卖大力丸,就买了两个揣着。
  十三和小宝看完表演,我给他们看大力丸。十三说,他吃过这玩意儿。
  “你又不抽鸦片,吃这个干什么?”
  “蚂蚁书生送的,好吃!”
  我问他怎么回事,十三说,蚂蚁书生表演结束,会拿些大力丸送给观众,也因为这样,他更招人喜欢。
  “吃完什么感觉?”
  “吃完还想吃……后来就找至真和尚买了……”
  这和尚挺会做买卖。我告诉十三,这药丸有问题,不要再吃了。
  下午,我回了趟城,去找汪亮。汪亮是我在日本仙台医科学校旁听时认识的,我们一起解剖过尸体,算是有同割之谊。当时一起玩的还有个朋友,叫周树人,他回国后去了教育部。汪亮是个富二代,家里对他宠得很,管得严。回国后,为了逃婚,他跑去做法医,最近被安排在内城左三区。
  汪亮借着当法医,跟警署要钱在家搞了个小化验室,我让他验验大力丸。汪亮化验完,来了兴趣,“妈的,这大力丸,里头有鸦片。你说这个和尚有意思,用鸦片劝人戒鸦片,肯定有效果,吃完大力丸再也不用去白面房子了。”
  跟汪亮聊完,我回了天桥,打算会会至真和尚。至真和尚常在草市卧牛胡同活动,这里的药王庙边上一座小破房子里,藏着个白面房子。
  至真和尚正和几个人躺着抽烟,我找了个地儿躺下,和他们隔了道屏风。刚点上烟,来了个摇话匣子的,要给我放谭鑫培的唱段,我摆摆手,他就去了屏风那边。屏风那边唱起京戏,至真和尚与几人聊天。
  “生意越做越好,几位弟兄都有好处。可惜蚂蚁书生死了,他吆喝一次就多几十个买家。”
  “怎么就忽然死了呢?”
  “也不冤枉,这小子名气大,脾气臭,老头说了几次要弄死他。”
  “他俩不是因为书生抽阿芙蓉才闹僵的吗?”
  “那算个原因,但主要是他名气太大了,我只是叫他跟师父商量商量出来单干,他却到处说师父压榨他,老头气得不轻。”
  “所以,师父杀了徒弟?”
  “呸!你个驴踢的,我可没这么讲,我只知道俩人都死了,他们这一门怕是要断!”
  我听着他们说话,本来只想抽几口,却越抽越来劲。过了一会儿,话匣子没声了,只听见屏风那边哼哼唧唧。
  我睡着了,做了个梦。梦里我八岁,那一年是戊戌年,我跟着父亲在菜市口看砍头,刽子手一口气砍了6个人头,都是做官的。
  醒来时,小宝坐在我旁边,我问自己睡了多久,小宝说:“我来了多久,你就睡了多久,本来想叫醒你,但伙计说这样不好,只能在这儿等你睡醒。”
  我坐起来清醒一会儿,见隔壁人已经走了。
  天快黑时,我又去天桥逛,竟然还有不少表演的,至真和尚在耍大刀,三两下把大刀拧成麻花。
  蚂蚁书生的事儿,已经登了报纸,题为《蚂蚁书生死亡真相:天桥师徒斗法两败俱亡》,评论说蛤蟆老头嫉妒徒弟出名,害死徒弟,不料徒弟冤魂作祟,又吓死了师父。这篇评论基本上是没依据的揣测,大概作者认定了世上有鬼。
  看来这事儿要弄清楚,只有等我查完写篇文章给《白日新闻》了。
  第二天中午,至真和尚表演完,我和小宝悄悄跟上了他。他就住在卧牛胡同,离烟馆很近。我俩盯着他进了家门,正要过去,一个背话匣子的从对面过来,跟着和尚进了门。
  小宝说:“这秃驴这么高雅?话匣子随身跟着。”
  我俩翻上墙头,趴在隔壁的屋顶上往和尚院里看。屋里传来说话声,好像有七八个人。听了一会儿,没听清说什么,也没听见有话匣子的小曲儿传出来。又等了十分钟,话匣子出来了。
  小宝想进院,我拉住:“人太多,下次。”
  我俩翻下墙,在胡同口截住了话匣子:“你这儿都有什么好玩的?”
  话匣子一愣:“最近流行的唱片都有,客官想听什么?”
  “我是至真大师的熟人了,除了听曲儿还有啥?”
  “大爷是自己人啊,实不相瞒,我这可是最烈的吗啡,一般人享受不了。”
  “那算了,我喜欢劲儿小的,下回。”说完我拉小宝离开。
  小宝惊讶了半天:“老金,你丫太懂了!摇话匣子的还搞这个呢?”
  “新把式,我昨晚上在天桥看了半天才摸清楚。”
  回到客店,十三疯了一样,见着我们就嚷:“蚂蚁书生附身了!”
  “什么?慢点说。”
  “我刚出去拉了两趟活儿,看见程傻子在表演蚂蚁布阵!我的娘啊,肯定被附身了!”
  “和蚂蚁书生一模一样?”
  “一样的,那竹筒小鼓都一个模样!就是演砸了,蚂蚁正走着队形,被狗熊上来舔吃了!”十三讲着,又笑起来,“那傻子耍完狗熊表演蚂蚁,狗熊上去就舔!”
  我问程傻子住哪儿,十三说:“我认识他,坐过我的车,走,带你们去!”
  程傻子一点也不傻,傻人驯不了狗熊。我说自己是报社的,想给他写篇文章,宣传宣传他也会驯蚂蚁,程傻子使劲摇头,光溜溜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
  我问他:“这本事哪儿学的,以前怎么不见表演?”
  “我早就会,以前不想表演。”他不愿多说,想赶我们出门。
  我诈唬他:“蚂蚁书生死了,你就开始演一模一样的,你把他害了吧?”
  程傻子骂:“娘的!我怎么会害人?光他会我就不能会?”
  “不说算了,我叫警察来查查。”
  这下他软了,说驯蚂蚁的方法是至真和尚一个徒弟教的,花十个大头才换来。
  “他怎么知道?”
  “那我哪儿知道?”
  我想了想,问他:“你卖大力丸吗?”
  “卖啊,比卖艺挣得多,您要吗?我有红丸,吃一丸就彻底断鸦片,更好用。”
  “我没说我抽鸦片啊!”
  程傻子赶紧哈腰点头:“得罪您了,我看您是有钱的主儿,以为您也抽点儿。这年头,谁不有个瘾啊?”
  十三扇了程傻子一巴掌,我们便离开了。小宝问我,是不是觉得蚂蚁书生没死。
  我说:“很可能,但见着人了才知道。”
  十三不信:“怎么会?亲眼见的送葬,那么多人瞅着埋的人。咱不也见墓都被盗了吗?”
  “你见着尸体了吗?”我说,“明天去和尚家问问。”
  晚上,王天方送来信儿,盗尸贼找着了,在天坛边的荒地里住。我和小宝去了天坛,拐了七八个弯,才到地方。这地方一片恶臭,掺杂着腐烂的气息,真叫人恶心。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把我们带到一间房里,有两个人被链子锁住,趴在地上,见我们进来就尖叫,疯狗一样。
  小宝说:“看起来他们是惊吓过度。”我问地上两人:“你们看见了什么?”一人大喊:“鬼啊,有鬼!”我问:“什么样的鬼?”
  另一人也喊:“永定门,小鬼!死人!”
  我问:“是活人穿着死人衣服?”两人使劲点头,缩成一团。小宝问我:“蚂蚁书生真没死?”
  “没死,但他们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
  小宝让我别急,他有办法。一桶热水,几根针,半个时辰——小宝竟把俩人弄清醒了。中医还真有一套。
  这俩人确实是盗墓贼,但并不盗尸。他们是拿了蛤蟆老头的钱,在下葬当晚去挖坟,要把陪葬的珠宝金银拿回去还给老头。这师徒俩,简直是敌人,报纸上的评论可能真没错,师父害了徒弟,又要拿回陪葬,徒弟又活了,去找师父。
  我问俩人:“你们偷来的陪葬品呢?”
  “哪还敢偷!一开棺材,里头死人就往外爬,我们就跑了。”
  我在天桥已经待了一星期,浑身发臭。一早,我让十三回东四帮我拿套换洗衣服,就和小宝去了至真和尚家。至真和尚正要出门,一身新袈裟,扛着铁禅杖,活脱脱的一个鲁智深,后头还跟着俩抬行头的跟班儿。
  我没寒暄,开门见山,问蚂蚁书生在哪儿。和尚一笑,问我是谁。
  小宝张口就骂:“贩毒的秃驴,蚂蚁书生在你这儿吧,到底搞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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