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四周,发现置身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身后是被炸塌的墙壁,砖石土块飞得满地都是,从这里看过去,长廊的雾气快散尽了。
我问猪头道:“大家都没事吧?”
猪头笑呵呵地说:“人都没事,不过我们在外面那间屋子里,看到了一棵很古怪的树。”
我心头疑云顿起,一棵树?
第十章 紧闭
猪头带我来到那间有树的屋子。
穿过一条很短的走廊,我的手电筒就照见一间屋子,屋子中间的确有一棵茂盛至极的大树,那树长在屋子中间,叶子还是鲜绿的,像一只大伞盖。我试图朝上看,屋子上空很空旷,巨树一直长到黑暗深处,不知道有多高。巨树的树干很粗,目测来看,只怕三四个人都合抱不拢。
我实在想不明白,水泥房子里为什么要在里面种这样一棵巨树,而巨树被水泥房子罩住,它不能光合作用,怎么还能保持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呢?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绕着树干转了几圈,始终找不到谜底,猪头提议他上树去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猪头扭着肥胖的身体,像偷食的猫一样窜上树杈,一会儿就消失在密叶里面。他刚进去,突然就大叫一声,树叶里一阵骚动,骨碌碌滚下来一个东西,折断了很多树枝。
我们都吓得不轻,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猪头身体又笨重,估计摔骨折都算轻的,我们急忙挤在一起想接住猪头。
我们接住了那人,却发现不是猪头,而是一个日本兵的尸体。
小六吓得急忙把尸体抛在地上一脚踹开,猪头也惊慌失措地从树上爬下来。尸体双目前凸,脸上干皮皱在一起,油油的一层,看起来很恶心。
小六冲猪头叫起来:“猪头,怎么回事?”
猪头咽了口唾沫,说:“吓死我了,大树上挂满了尸体,就跟水葫芦似的,成片成片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接过猪头手里的手电筒爬上大树。大树的枝叶很茂密,我穿过重重密叶,爬了有十多米的高度,就看到一大排夹在树叶中的尸体,大概有十多具。那些尸体吊在树枝上,脖子上拴着什么东西。我自下朝上看,只能看到一团团的黑影和垂下来的腿。
我强自镇定,继续向高处爬,穿过那一排悬挂着的尸体再向下望去,就看到四周的树枝上挂的尸体远远不止十几具,怕是有几十具之多。受我的压迫力作用,树枝微微颤动,那些尸体在半空中打着旋,一个个面目塌陷,姿态狰狞,我的心头直冒冷气。
我打心眼里奇怪: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们?
我继续往上爬,又爬了一段,就看到上面的尸体受损比较严重,大片白骨暴露在外面,周围挂的尸体没一具是全尸,现场惨不忍睹。爬过尸群,我拨开一根树枝,看到树枝后面有一个半径长达半米的蜂巢样的东西挂在树杈上。我把手电光打向远处,看到附近的树枝树干上挂满了这种奇怪的蜂巢,大的半径长达两米多,小的也就拳头大小,我心里很是吃惊。那蜂巢黑乎乎的,和鲜绿色的树叶形成鲜明对比,我趴着看了一会儿,没看到一只蜂虫进出。正在纳闷这些究竟是什么巢穴,忽然就想起下面那批残缺的尸体。
凶手把尸体挂在大树上,难道是为了喂这些虫子?我瞄了一眼下面还在打旋的尸体,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直觉正确,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胃里有一种吃苍蝇的感觉,特别难受。
我趴在树杈上大气不敢出,听到猪头在树下嚷嚷起来,就冲下面喊了几句话,简单说了上面的情况。
猪头立刻蹭蹭地爬上来,趴在我身边,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这么多蜂巢排在一起,恐怕他也是生平仅见吧。猪头琢磨片刻,突然说:“老赵,你说这些东西会不会是那些枭曦的老巢?咱们在水泥房子里乱撞,结果撞到他们老巢里来了,就等人家来个瓮中捉鳖。”
这一点我不是没想到,枭曦虫的阴狠毒辣是我生平仅见,原始森林里百兽死绝,枭曦虫却能成群结队地活下来,啸聚丛林,它到底有多可怕,我根本不敢往深处想。我一度认为,国民党军队在森林里建全封闭式水泥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防止枭曦虫的入侵,他们不可能会把枭曦虫养在房子里,这无异于自杀。
我正想着,猪头指着枝叶上方低声道:“老赵,快看快看!”
我急忙向猪头指的方向看去,他收了手电筒,周围一片漆黑,树叶间隙里透过一丝火红的光,正向我们这边靠拢。我看到那团红光,心里顿时雪亮一片:这里果然是枭曦虫的老巢,我们真自投罗网了。
我想再看清楚一点,猪头拽着我往下滑,嘴里嚷嚷着:“老赵,你不要命了?在老巢被他们围攻,咱们十八条命也要玩完。”
我们迅速爬下大树,小六跑过来问情况,我冲牛小跳说:“我们带过来的熏艾呢?”
牛小跳一怔,说:“老板,你炸开走廊的时候,熏艾早被炸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急得直跺脚,对他们说:“赶紧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这里,树顶上是枭曦虫的巢穴。”
大家都见识过枭曦虫的厉害,吓得赶紧背起装备,我抬头往树冠看,一团团红光穿过枝叶,正朝我们这边缓缓飞来。
我刚才打量过这间房间,东侧那一头可能有出口,便带着众人朝那边跑去。我们跑出去没多远,就发现一团团的红光离开了巨树向我们这边飞来,我们手里没了熏艾,被虫群围住就完了,树上挂的那些尸骨就是我们的下场。
我们向东一直跑到头,看到顶头有个门,门后面是条长廊。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急忙冲进长廊。那条长廊有几十米长,手电可以照到前面有个出口,我也不管是否有机关,一溜小跑穿过走廊,成群结队的枭曦虫追着我们也进了长廊。
我从出口跑出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扭头就看到无数枭曦虫占满了长廊,长廊里就像着火了一样,上下都是红光。
出口外面又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中央有一排三个铁屋子一样的东西,从外面看面积很大,有十几个平方,表面的铁皮起了一层层的烂锈。拉开铁皮门,里面有一股腐臭味道,此时正是危急关头,也没时间考虑房间里为什么会有三间铁屋子,我们迅速鱼贯钻了进去。
猪头最后一个进来,关铁门之际,我看到大批虫群已经涌了过来,外面都是一团团火红的东西。
猪头奋力拉上铁门,彻底隔开了外面的空间。铁门被关上时又咔嚓一响,猪头再往外推,竟然没办法推开铁门,他的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小六道:“猪头,怎么回事?”
猪头抹了一把热汗,用半个身体顶在铁门上往外推,铁门却纹丝不动,他这下全慌了。
我走过去,使劲推了一把铁门,但铁门好像已经被从外面锁死了,怎么推都不动,我又拽着门把手朝里拉,门依然像被焊住了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动。
小六看了看铁门,说:“老赵,可能是有什么暗锁,扣上门就锁死了,只能从外面打开。”
猪头哭丧着脸:“咱们四个都被锁在里面,这回完了。”
小六推开猪头,拿出一把匕首刮掉铁门上的烂锈,巴掌大的锈块哗啦啦往下掉,小六脸色越来越难看。刮完铁锈,他两手一摊,说:“猪头,我们都被你害死了,连个暗锁口都没有,想捅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猪头也是开锁高手,他的脸红得跟猪肝似的,嚷嚷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纵横江湖小半辈子,怎么也不会在这小铁屋子里翻船,咱们一定还有办法。”
小六撇撇嘴,不屑道:“你大爷的……”
我环顾四周,发现铁屋子中间有一张铁椅子,椅子上挂着两条拇指粗的铁链,铁链上还有干涸的血迹。铁屋两壁挂了两个铁架子,架子上摆满各种行刑工具,刀斧、铁链、刑架、夹竹筷等,应有尽有。
我顿时明白过来,铁屋子是国民党军队对战俘进行刑讯逼供的地方,这里是一间刑讯室。
铁屋角落有一张楠木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座军绿色的老式电话机,纯铁质话筒举起来可以砸死人。我走到桌子前,桌子上除了电话机,再没别的东西。我拿起听筒,又放了回去,半个世纪前的机器,显然机器和线路都早已经烂了。
猪头突然叫我把那把毛瑟手枪给他,我走到门边,把枪递给他,猪头端起枪朝门上连开几枪,子弹壳四处乱飞,铁门上只出现几道浅痕。
猪头嘟囔道:“这么厚的门,这回真玩完了。”
小六一脸恨不得杀了猪头的表情,无奈地摇着头。我心里清楚得很,这间针对日本特务的审讯室设计独到,目的显然是不让特务从中逃脱的,我们进来了,要是没人从外面打开铁门,这次全都要死在这里。
枪声过后,铁屋子静得吓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气息,大家都瞪着铁门不说话,好像在等着奇迹出现。
猪头把头埋在胳膊里,说:“我年纪轻轻,还可以在广阔天地里大干一场,真不想窝囊死在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