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他们跟着爬上来,在后面叫我:“老赵,找到出口没?”
我招呼他们过来,猪头爬过来一看,惊道:“外面怎么有火光呢?”
我一愣,刚才一直在想办法弄开透风网,根本就没注意外面的情景,经猪头提醒,我才看到外面有火光射进来。那光线呈昏黄色,不似枭曦虫群火红火红的,能照到的范围十分有限。我趴在透风孔往外望,就看到那团光像是从水泥房角落射过来,明晃晃的是一只火把。
这一发现吓了我一大跳,神出鬼没的那个人终于现身了,我把眼睛睁得极大,想再看清楚一点,受角度限制,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火把光。
猪头道:“铁定有人进来了!”
我点点头,说:“先想办法把透风网砸开,出去以后咱们四个人前后合围,这次不能让他跑了。”
猪头道一声“好”,又说:“让我来!”
他把我推到一旁,身体紧贴着铁皮夹面,一手抡开折叠砍刀朝透风网砸过去,“砰”的一声响,砍刀划过的地方火星一片,震得我耳膜很是难受,透风网上只砍出一道刀痕。猪头骂了一声,抡起砍刀又砍了十几刀,实在砍不动了,趴下喘气不止,铁板上错错落落全是深浅不一的刀痕,却没有一道起到穿透铁板的作用。
我知道这种军用设施质量都很过硬,这么厚的钢板,不是用砍刀能砸开的。再加上我们身处逼仄夹层中,手脚都难伸展开,力量施展十分有限,砸起来就更加吃力。
小六说:“完了,这条道也走不通了。”
猪头大骂一声:“小六,你净说丧气话!你过来砸,咱们有四个人,一直砸到死,我就不信砸不开它。”
小六说:“猪头,你这就是蛮干了,与其浪费一身力气,还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猪头把刀递给后面的小六,说:“少废话,赶紧给我砸去,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我打断猪头,道:“先别蛮干,我看夹层横向空间还是非常大的,我们分开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通风网或者出口,找薄弱的地方砸。”
我沿着通风网往前爬,顶头一排都是这种通风孔,我一直摸到底,没有任何收获。猪头突然叫起来:“大家赶紧过来,这里有个出口。”
猪头的叫唤让我们燃起希望,我赶紧爬过去,发现猪头爬到另外一头的角落,那面夹层墙壁中间卡着一块透风网,不过网孔铁板显然没有对面那么厚实。猪头抡起折叠砍刀,连砍数刀,透风网就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我们大喜,猪头扔了砍刀,用手把铁板裂开的两面掰弯。
猪头喘着粗气,叫道:“小跳!”
牛小跳答了一声,猪头把他从身后拉过来,指着铁板口子说:“你个头最小,你先进去打探底细,看里面管道能不能爬过去。”
牛小跳畏畏缩缩地不敢进去,猪头二话没说,把他塞进管道,连踹两脚,牛小跳进去一会儿就消失了。
猪头高声喊道:“小跳,怎么样?”
牛小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可以……可以进来……”
猪头收起折叠砍刀,把背包甩到胸前,猫腰从铁板口子钻进去,这厮心急火燎的,身子又胖,爬到一半就被卡在中间。我和小六将他好一阵收拾,猪头才勉勉强强爬过去。
我最后一个钻进管道,前面已经看不见牛小跳的影子了,想起他在山谷口神秘消失的情境,隐隐感到不安,我让小六告诉猪头,要看紧牛小跳。这股隐隐的不安让我觉得,这么长时间下来,我还是不相信牛小跳的,骨子里我还是认为这个老实巴交的小山民有点问题。但这只是一种直觉,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有问题,却始终觉得他不大可靠,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爬行过程中,我从通风口看到下面一排都是类似我们待过的那种行刑铁屋,里面摆设大致接近,刑具、行刑椅、老式战地电话机等东西。我们一直爬到头,出现了许多纵横交错的管道,排布非常混乱,我们一时不知该选哪一条。
通风管道里灰尘很重,我爬了一身尘土,鼻子更加难受,喷嚏打个不断。猪头从后面递过烟来,“兄弟们,抽两口顺顺气。”
我们抽了会儿烟,顺便观察四周管道走法,处在管道当中,视线受阻,怎么看怎么混乱,觉得哪里都是绝路。
小六说:“我觉得还是不要变方向,通风管到了头一定有出口,我们先沿纵向爬到头,不行就换横向爬,总能找到出口。”
小六这个办法虽然笨,但听起来却比较靠谱。我们就按他的意见,一直朝前爬,爬了大概二十多米,就看到不远处有一道光射进来。这一发现让身处黑暗中的我们很是兴奋,那光线看起来很幽暗,我们爬到头拐到横向管道,发现光线是从下面的透风网透过来的。
通风管比铁屋夹层更加逼仄,猪头的折叠砍刀施展不开,就用刀柄去捅通风网。那通风网的铁板不比夹层里的铁板,经不住猪头捅,三两下就捅了下去。猪头率先爬下管道,我跟下去一看,发现下面是一间不大的水泥房,房子中间正烧着一堆火。
我们在火堆旁边还发现了一叠叠烧残了的文献资料,看纸张泛黄发黑,应该是水泥房里的文件。等我们从火里把纸张残片拨出来,文件已经烧成了碎片,一碰就碎,根本没办法辨认,我们由此推断文件被焚毁也就是最近几分钟的时间。
房子大门敞开,外面是黑乎乎的长廊,没有任何人迹。房子角落有两大排铁皮书架,书架上连半片纸也没有,只有一些烙着“绝密”字样的铁皮文件盒。由此推断,这些被焚毁的文件,可能涉及当年国民党军队绝密,我心里十分不安。事隔半个多世纪,再高端的机密文件,也过了保密时间,更何况国民党政权在大陆早就垮台,按照保密规定,这些秘密已经没有价值,那这些资料为什么还要被焚毁?
我想来想去不明白,小六说:“只有一个可能—这些绝密文件不是指战争秘密,而是别的东西。”
猪头头一缩,道:“当时最大的事就是抗战,还有什么比打小日本更大的事?”
小六皱眉沉思片刻,说:“文件烧得这么匆忙,烧文件的人,显然是冲我们来的。”
小六的推测很有道理,我只是比较奇怪,暗中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一直针对我们,却绝不现身,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呢?从进原始森林以来,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活人就是穿当时国民党军队军装的巨人,现下来说,捣鬼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不过我实在难以揣测此人的身份。
我们坐在火堆前,讨论来讨论去难得出个结果,人人心里塞满了疑问,我们对是否要继续前行也陷入僵局。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我和猪头一跃而起飞奔向外头,发现声音是从长廊那一头传来的。
猪头把折叠砍刀握在手里,我打亮手电筒,也不管小六和牛小跳他们,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寻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跑过长廊,拐了个弯,我们就发现迎面是一排房子,那些房子上都被贴了封条,封条上写着“暂停封存”四个大字。铁门上拴着胳膊粗的大铁链,铁链挂着链子锁,我粗略数了一下,这一排房间有七间之多。
我们在铁门前停下,猪头摸出两只耳勺一样的小铁钩,说:“猪爷我一向是见锁必开的主,今天让我撞见了,我非得开它一开不可。”
他走上前去,把小铁钩往锁眼里一捅,仔细听了听锁里动静,又捅了两下,链子锁啪嗒一下就弹开了。
猪头哼着小曲,得意洋洋地推开门,我拿手电筒朝里面照,发现房间里排满了一排一排的桌子,桌子上盖着帆布,帆布上厚厚一层灰尘,我们走进去尘土立刻满天飞。
我和猪头捏着鼻子掀开一张帆布,桌子上堆着一排机器。作为一名老兵,我对这些机器一点也不陌生,这些都是老式发报机和波段监听设备。我们立刻掀开其他帆布,下面的设备都是这些。
猪头摇摇头,嘟囔着:“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倒腾出去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我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这么大阵仗的监听设备只说明了一点—此地可能是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军队监听敌军电报的中心,那个时候汪伪政权称为“76号院”,国民党军队则叫“黑室”。我们竟然无意中发现了国民党军队的黑室所在。
不过,更让我奇怪的是,把这么庞大的发报监听机构设置在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里,而不是敌军前线,对于一名稍懂战术的人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这片森林地处陪都重庆腹地,跟战时前线隔了十万八千里,在这里能监听到什么敌军情报?
正是这么荒谬的事情,让我很难理解,也更加好奇。国民党军队耗费巨资在原始森林里建造这么大的基地,配备如此庞大的监听设备,他们到底想监听什么信号?他们有什么目的?我怎么都想不通。
小六带着牛小跳追到这里,我让他们把附近几间房间全部打开,小六和猪头是此道老手,三两下就把那些链子锁全部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