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吧!”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去黄天家吗?我当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现在我知道是什么了。”
“什么?”
“屋子里没有他们儿子黄佳的照片,不仅单人照没有,就连全家福也没有。这对于一个年轻幸福的三口之家来说实在不太正常。”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还有一次我和谢雨心吃饭……”
“哟,念念不忘的一顿饭。”
“别打岔。我是想说,那次我曾提出想去见一见她的孩子,可你知道吗?当时谢雨心的反应很大,大叫一声‘不要’,差点把服务员都叫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要不咱们明天去一趟孩子的学校,了解一下情况?”
“可以是可以,但万一让徐队知道了,不得扒了咱们的皮?”
“那就别让他知道。”
王维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示意马牛别说话。
“叔叔。嗯,查到了。是的,查案子。别问了。你说。嗯,好的,好的,知道了。谢谢叔。”
王维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
“你猜得没错,谢雨心离开北京了。”
“去哪儿了?”
“谢雨心半个月前上了去湖南的高铁。”
“湖南?具体哪儿?”
“衡山。”
“黄天的老家?”
“是的。”
“一个人吗?”
“两张实名票。她和她的儿子黄佳。”
“确定上车了吗?”
“这就不清楚了,只能查到她买了票。”
马牛不说话了。
“你打算怎么做?”
“去一趟湖南。”
“有必要吗?”
“反正我现在也停职了,闲着也是闲着。”
“打算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明天一早吧!”
“那黄佳的学校呢?还去吗?”
“你帮我去一趟,咱们分头行动。”
王维假装叹了口气。
“唉,好吧!赶紧吃,电影要开始了。”
吃完饭,他们来到影院门口。离检票进场还有十五分钟,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买爆米花和饮料。”
王维说完就离开了。马牛从口袋里掏出“秘籍”和笔,想写两个段子。这时,上一场的电影散场了,一大群人从影院出口走了出来。马牛抬头看向王维,她正在商品售卖处买爆米花。服务员将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递给她,她一手抓一杯饮料,再将爆米花桶揽在怀中,开始往这边走过来。马牛觉得这个画面太有喜感了。
突然,人群中闪过的一个人影引起了马牛的注意,确切地说,是那个中年男人穿的衣服——一件深色的帽衫,帽衫的背后印有一个大大的舌头。他想起丽都色魔也穿过同样的衣服,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盯住那个人的脸,非常陌生,却越看越觉得他和丽都色魔是同一个地方的人。那个家伙似乎刚看完电影,顺着人流朝前走去,眼看就要到出口了。马牛连忙把“秘籍”和笔收进上衣口袋,然后从座位上跳起来,跟了上去。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王维端着爆米花看到空荡荡的座位时一脸愤怒的表情,但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追踪上面。
出了电影院,马牛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跟着他。对方一开始毫无察觉,不过走了一段路之后,他逐渐变得警惕起来,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好几次,马牛以为他发现了自己,但很快那人又把头转了过去。就这样,他们从商场的五楼一路往下。那个男人的双手一直插在帽衫的大口袋里,马牛不知道他手里拿着什么。出于安全考虑,他决定选择一个人少的地方再想办法截住他。
终于,他们出了商场,进入地铁。这个商场的负一层是跟地铁六号线直接接驳的。因为没有背包,两人直接通过了安检。接着,马牛跟着他上了往东的地铁。他们之间只隔了半个车厢。路上,马牛的手机震动,看了一眼,是王维打来的,他摁掉了没接。
在六号线的草房站,那人终于下车了。一路上人还是很多,马牛跟着他从地下来到了地面,人群四散。马牛的经验是,越到这个时候越容易跟丢。果然,在某个十字路,那个人猛然回头,狠狠瞪了马牛一眼。马牛急忙掩饰,但已经晚了,等他再次抬头,看见那家伙已经跑了起来。
他被发现了。
没办法,马牛拔腿追了起来。
“站住!”
这一喊,那家伙跑得更快了。他们一前一后,相距依然是十米左右的距离。那个大红舌头一颤一颤。跑着跑着,耐力王的自信回到了马牛的身上,他坚信,只要再跑一小段路,就能抓住他了。
但他的判断失误了。那家伙突然改变方向,跑向一个公交车站,然后上了一辆正准备启动的大巴。当马牛赶到时,大巴的车门刚好关闭,开始滑行。马牛猛拍车门,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马牛站着没动。
“上不上啊?”司机一脸不耐烦。
马牛看见那个家伙的手里拿着一把枪,正对着侧面坐着的一个孕妇。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马牛身上,没人注意到这一危险。
“快点上啊!”
“对不起,不上了。”
“什么毛病!”
车门再次关闭,大巴启动。马牛透过车窗死死盯着那个人,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浓眉,细眼,高颧骨,厚嘴唇,阴冷的表情。马牛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而那个家伙同样回看着马牛。他竖起三根手指,做成一个枪的形状,缓缓对准马牛,扣动“扳机”,嘴上配合着“砰”的口型。接着,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马牛望着大巴越走越远,沮丧极了。
第34章
从北京西站出发一路往南,沿京广线,途经河北、河南、安徽、湖北等省,最后进入湖南境内。这一路的风景变化明显:起先是荒凉的北方平原,接着山开始多了起来,然后是河流。到了湖北,经过雄伟的长江大桥,就到了真正的南方。作为一个北方人,看到长江的时候马牛还是激动了一下,宽阔的江面上载货轮船十分壮观,江边的大型机器宛如巨兽般随风舞蹈,横跨南北两岸的桥梁就像仰卧在世间的佛身。马牛不止一次听南方的朋友说过南方有多好,但他们却依然选择留在北京。这里面貌似有一些可以编成段子的内容。他拿出笔记本来,记下了一些灵感。
昨晚他给王维回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王维无奈地表示理解,说她会去查一下那辆大巴,但希望不大,大巴车沿途有二十几个站点,那个家伙可能会从任何一站下车。马牛叹了口气,对电影没看成很抱歉,承诺下回一定补上,王维说想看的电影已经下线了。
进入湖南境内,山陡然增多,然后是无休无止的山洞。一开始,他还觉得新奇,那种一会儿黑暗一会儿明亮的感觉充满了乐趣,仿佛回到了钻防空洞的童年时光,但时间一长,不禁有点儿烦躁。他想起一个著名的FBI用来测试变态犯罪心理的题目:一个人坐火车去看病,痊愈后回来的路上火车经过一个隧道,这个人就跳车自杀了,为什么?答案是,此人原来是个瞎子,病愈后终于得见光明,经过隧道时一片黑暗,他以为自己又瞎了,绝望之下,自杀而亡。这个测试题顶多算个脑筋急转弯吧!不过它里面的道理听上去也合理:人从某种逆境中爬了出来,获得新生,结果那种黑暗突然间又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的确容易崩溃。
他在衡山站下了车,已是傍晚。在出站口,一名叫朱昊的民警举牌来接他。来之前,他联系了当地的公安局,于是这个朱警官被上级安排前来接待他。朱昊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很干净,也很精神。他先开车把马牛送到宾馆,办理入住后,非要一起吃饭。
“我们领导今晚正好有事,不能来作陪,特意让我好好招待你。”
马牛想了想,觉得当天可能也办不成什么事,就答应了。
他们就近在宾馆旁边找了一家小馆子。餐馆空间不大,人却不少,三五个人一桌,喝酒抽烟,说话声音大得像吵架。当穿着警服的朱昊和穿着便服的马牛走了进去,店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在靠角落的小桌旁坐了下来,店内才逐渐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朱昊点了几个家乡小菜,点菜之前还特意问马牛能不能吃辣,马牛说能吃一点。朱昊开玩笑说在湖南想不吃辣都难,别说炒菜放辣椒,有时候汤里也放辣椒。马牛点点头,心里祈祷过会儿上来的番茄蛋汤里千万不要有一层辣椒漂浮在面上。马牛拒绝了对方“喝点儿”的提议。上次喝完酒后,他让一个带枪的色魔从手里逃脱了。
在等着上菜的过程中,朱昊给马牛介绍了一下衡山。衡山又被称为南岳,是中国著名的五岳之一,隶属于衡阳市。这里靠山吃山,最主要的经济产业就是旅游业,空气和环境都特别好。这点马牛在来的路上已经见识过了。
“听我们领导说,你这次过来是调查一起谋杀案?”朱昊认真地问道。